可要强到什么程度,才能去拯救一个世界呢?
明知道每一天过去之后,灾难都会更加接近。
对于一位墨者而言,对于一位切实希望拯救天下的人而言,这份煎熬是难以言表的。
诚然他到时候可以想办法称作飞舟离去,甚至可以变卖辛苦攒下的资源带着一些人一同离开源天界。
可跟所有生活在源天界的人族同胞而言,这一星半点的努力,只能算是勺起大海里的一滴水。
那种明明知道,却又近乎无可奈何的天堑,犹如摄魂的梦魇般,始终笼罩在墨锋的身上。
身为墨者,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身为人,他更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郑兄啊,我们能做什么呢?”
墨锋抬起头来,凝视着那璀璨的烈日,看着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耳边是修士的喧闹和吵闹声,一切都显得花团锦簇。
但他知道,这只是幻觉。
溺水的将永无休止的沉沦,直到被鱼吞如腹中!
“元婴根本不是陨道天河的对手,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或许……或许化神天君才有机会改写源天界必死的结局。”
墨锋重新低下头来,那因注视烈日而短暂昏黑的眼眸间,即使闭上双眼仍可感受到丝丝灼热,“我要如何,两百年成就化神?”
郑非沉默了。
他知道墨家的教义。
也知道所有墨者都崇拜的那位墨家巨子。
不能拯救苍生在墨者看来就是失败,即使做不到也得努力去做。
因为巨子就是那么做的。
但法家并没有这种近乎‘不近人情’和不自量力的想法。
尽管法家的条条框框远比墨家十义要复杂和更详细的多,但没有一个法家鹰犬觉得自己合该拯救世界。
人力有时尽。
哪能期待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发展呢?
墨家原本在夏朝是说一不二的显学,根本没有人能与他们争锋,可乱世不在了,他们仍旧不肯改变一丝一毫。
所以后来荀轲离开了墨家,再创儒家。
墨家渐渐衰落。
此后商再度举起法家的旗帜,革新了儒家软弱的一部分,更加强硬且更加具体,抛弃了假大空,一切就事论事,不再举起道义的旗帜,不再要求虚假的仁德。
法家会以功业为自己正名!
墨家的墨者还是墨者,儒家的儒生还是儒生,只有法家,从一开始就是鹰犬。
鹰犬不用想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
这也是商的想法。
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必须要认识到这一点,要求他们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那就告诉他们绝对不能怎么样。
否则法家就会让不遵守规矩的人,见识到鹰犬的牙尖爪利。
论起格局,的确没人比得上墨者,可只有格局是不够的。
总要有人向现实妥协,看的太远有时候并非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对于墨家而言,还是对于墨锋而言,都是如此。
郑非无意与墨锋辩经。
没有那个必要。
墨家的问题早在夏朝已经讨论过无数遍了,如今的墨者能不知道?
知道,但是不改。
禽厘胜如此,追随他而去的那些墨者如此,现在,墨锋还是如此。
为了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天灾,而苛责自身,甚至难以自拔。
说是大爱也好,说是自负也罢,墨者就是这样的人。
蠢到了极点。
却又让人恨不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识时务”的人太多了一点。
所以才要有那么一批人,一批如今可能已经不多的人,不顾一切的坚持下去。
“有的时候,听伱们墨者说话,真恨不得给他们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