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night8-3
……会吗?
裴时璟不知道。
冷静下来的思绪仍然像一团乱麻堵在脑子里,阮嘉梨倒退的脚步和临别时的一眼,不断在他眼前回放,像反复将人割伤的利刃,却依旧无法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少年才缓慢地睁开眼。
侧影笼在朦胧的光线里,被染成虚无缥缈的镀影。
仿若日出前最后一刻的雕塑,深到化不开的蓝se缠绕在身边,连眼睫颤动的频率都清晰且缓慢。
窗外深秋叶落。
裴时璟盯着那抹光亮看了许久,最后移开眼。
阮嘉梨还有大好人生。
不能被他毁掉。
……他能毁掉的人只有他自己。
后来的几天里,阮嘉梨都没能再见到裴时璟。
她照常上学放学,按部就班,落入窠臼,偶尔发呆,从漫长无聊而又负担极重的学业中获得短暂的喘息。
唯一不同的是家里人将她管得更严了,秦英还提出接送她上下学,说上下班的时候顺手的事情,起早点就行了,被她好说歹说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的不用,妈。我都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你接送我呀?而且家里学校本来就不远,走路十几分钟的距离,等你从车库里开上来,我都快走到了。”
秦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时间,我在意的是你路上的安全。”
“还有你这个人的自制力。”想到前段时间的事,她又补了一句。
阮嘉梨一时沉默,不说话了。
秦英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说话,只是安静地低头收拾着书包,神情和肢t语言上都写满了“你要送就送吧,我无所谓”,但又能看出来她确实不太乐意。
“……算了哎。”她最后摆了摆手,“你乐意自己走就自己走,但不许再给我ga0什么幺蛾子。”
阮嘉梨垂着眼应好。
“尤其是跟对面那孩子。”秦英补充道,加重了语气,“离他远点。”
阮嘉梨没抬头,但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事情都快闹得全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以前还只是些小打小闹,你方阿姨想离婚,裴远不愿意离,不知道是怕有闲话还是什么,奇怪得很。”
“但现在这事儿一出来,外面那家子都快骑到你方阿姨脸上了,就不信他还不离……”
阮嘉梨抿唇把书包拉链拉上,没有搭腔。
倒是秦英说到昔日好友,有些感慨,以手扶额,叹了口气。
“你说方少如这个病啊,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得的……以前那么好一人……”
“想起以前我们还年年一起出去玩儿了,两大家子,我和你方阿姨,俩男人,还有你和小裴……”
再久远且普通的东西,套上回忆的滤镜之后都会变得无b顺眼,何况是确确实实关系亲密过的岁月。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感顿生。
沉默片刻后,她倏然从回忆里回神,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过就过了。”
“反正你离他远点,我再看到你们有交集,就差不多安排搬家了啊。”
秦英年前得到一个升迁机会,在隔壁省,但考虑到阮嘉梨,想到她才高二,不愿意折腾来折腾去,就准备等她高考结束之后再去上任。
那边的房子什么的倒是已经安排好了,只需要办她的转学手续就可以了。
阮嘉梨全程都很安静,轻轻应了一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秒后,她将书包背到背上,起身。
“我先走了。”
生活好像一下子变得好枯燥。
所有的情绪和思考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做一切事情都好像在雾里看花,也能机械而无聊地做,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窗外的叶子从深绿变成枯h,再随着秋风飘零,只剩下萧瑟的枯枝。
裴时璟没有联系过她。
手机里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她那天凌晨询问他入睡与否的那一条,没有回复,也没有更新,唯有提示时间的横条,一点一点地从“星期四”变成几月几日,再到快要带上年份。
那些失而复得的短暂亲密,好像不过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像镜中花,水中月,都是梦幻泡影。
她也偶尔从别人口中听过一些他的近况。
b如姜小栀偶尔提一嘴说,又看到他在什么地方出现,身上那种危险的感觉甚至更重,更挥不开了。
b如路过时听见楼下婆婆阿姨们八卦,说裴远回来大发雷霆,争吵和殴打都加剧了,而方少如jg神状况更加不稳定,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
b如听说林浩然也转学了,好像是他父亲并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愿意再让他待在这里。
闲言碎语从耳边刮过,如大风般呼啸而来,去时却也并未留下过什么。
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一时盛行,到最后也都被遗忘在角落里。
像裴时璟一样。
时间流逝,老师和同学都再难以提起他的名字,座位轮换,教室里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换上了新的人,堆满了属于其他人的物品。
回头时也再瞥不见从前的影子。
书包上他送的小熊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丢掉了,发现时已是深夜,她披上外套沿街去找,却依然只是徒劳。
那时候她孤身一人站在路灯下,转身回望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时,忽然觉得。
这好像才是真的遗忘。
十几年的情谊,像小时候去山谷里露营时一起蹲守过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地亮起,然后又随着日光消逝。
万籁俱寂,一切恢复原状。
好像都从未发生过。
阮嘉梨最后一次见到裴时璟,是某次放学后。
自风波后再未见到开过的门半开着,敞出寒冷刺骨的穿堂风,从暗se的客厅吹到楼道。
她站在忽明忽暗的楼梯间里,目睹了一场永生难忘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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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8-4
“我二十岁嫁给你,快二十年了裴远,你另外一个儿子就b小璟小一岁,你真的没有愧疚过吗?”
“哪年我们出去玩,你不是重新买机票订酒店,把另一个家庭也带上呢?要不是我发现了蛛丝马迹,你到底还准备瞒我多久呢?”
“你到底有什么舍不得的?就不能离婚吗?我真的要被你b疯了……”
“就不离!”
男人的声音很大,吐字不清,还带着点醉醺醺的连音,面对nv人的声泪俱下与歇斯底里,显得蛮横而又不讲道理。
“就不离!哪个男的不,不犯错的?要不是我每次回家你都要闹,我至于在别的地方待这么久?”
“你滚开!我不想跟你过了!”
“你到底,到底想怎么样?差不多得了,日子……日子不就是这样过的吗?哪家、哪家不是这样的?”男人话间还打了个酒嗝,伸手去拽她。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方少如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泪流满脸,
“从前你说你不想让别人说闲话,现在大家全都知道了,你有什么理由不放过我?”
“我吗?不可能吧。”方少如开始反思,开始急切地询问,甚至主动拉住男人的胳膊,央求道,
“是因为小璟吗?我们离婚,我让他跟你好不好?”
“我不要他,我让他跟你好不好?”
男人想了几秒钟,被酒jg侵蚀得浑浊的大脑缓慢转动,倏尔暴起,猛地甩开她的手。
“你还有脸提!”
“是不是你让他知道这些事情的?是不是你耽误他的?”
“我们小璟是要给我传宗接代的,他才是我裴远的儿子!”
“你少带坏他!你这个疯nv人,sv人,他是要给我争光,以后要给我养老的!”
许是想到前段时间烦人的闹剧,想到应付两个家庭的恼火和费心,想到学校三番五次打来的电话,想到他专程飞回来跟裴时璟谈话,却毫无结果。
想到对面明明是他生的,却永远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好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裴远怒从中来,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借着上头的酒劲,猛地甩了nv人一巴掌!
“啪!”
清脆而又沉重的响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扇得本就瘦弱的nv人脱力,痛呼一声,撞到沙发一角,而后倒在地上。
“是不是你教的?啊?”
“你以为儿子不优秀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醉醺醺的男人像疯了一样,像被酒jg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边怒吼着撕碎离婚协议书,一边将拳脚往地上的nv人身上落。
“你别想了!”
“你要是让裴时璟学坏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si都不放过你!”
“想离婚?不可能。我要让你si了也进我们家坟墓,埋在我旁边!”
nv人蜷缩着倒在地上,无力反抗,也没有力气起来,只能下意识弓起身子护住脆弱的地方,用瘦弱的脊背来抵抗这场暴力。
阮嘉梨上楼时,这场暴行恰好进展到这里。
声响已经响起一阵,动静不小,楼下慢慢聚集了一些不知所以的路人,背着手皱着眉,疑惑地看着楼上。
“好吓人,这是在g什么……”
“又在吵架?还是在打架?”
“我记得方少如不是回娘家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偷偷溜出来的呗,不是经常偷溜出来,回来找裴远,说想离婚,神神叨叨的。”
“听声音好恐怖,要不要报警啊?”
“算了吧,他们隔三差五就闹的,别人的家事,别管了,到时候还惹一身sao……”
阮嘉梨脚步停在二楼楼梯转角,从半开的门间窥见一点端倪。
高大健壮的男人挥舞着拳脚,像是完全失去理智,嘴里不断念叨着含混不清的语句,像是黑暗童话里举起镰刀与斧头的刽子手。
恐怖。
观感只有恐怖。
报警。
……报警。
阮嘉梨被这恐怖的动静吓到心脏都快骤停,慌乱地从包里0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按出拨号页面时,听见楼下一阵嘈杂的喧闹。
“小裴回来啦……”
“小裴快上去看看你们家在g什么……”
“你爸妈闹了有一阵了,一开始是吵,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打起来了……”
一声尖利的叫声倏然划破空气,响在每个人耳边。
很难去形容那声音落入耳中的感受。
像濒si时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叫,带着神志不清的崩溃,带着鱼si网破的决心,划破日暮时分的空气,在每个人的心弦上都狠拨一下。
楼梯间的灯光骤亮,有人自身边擦过,冷风裹挟着凛冽的寒意刮过耳边。
“砰”一声,半开的防盗门被猛然扯开,撞到墙壁上,弹出剧烈的闷响。
与此同时,客厅里一阵尖利的瓷器破碎的响声,像巨大的花瓶在顷刻之间倒地,碎成一片片形态各异而又尖锐的瓷片。
在阮嘉梨电话仍在拨出页面时,在裴时璟冲过去之前,瘦弱的nv人不顾伤痕与疼痛,哆嗦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瓷片,在手心中握紧,然后颤抖着翻身——
猛地往所有一切错误源头的人身上一扎!
那一瞬间,所有的画面好像都开了慢动作。
咒骂声戛然而止,脚步陡然停下。
少nv猛然捂住嘴,手中的手机倏然落地,砸得裂开。
“……嗬。”
“嗬嗬。”
男人震惊的神情,停在半空中的拳头,卡在脖颈处深入血r0u的碎瓷片,因疼痛而短暂清醒的眼神,喉咙里发出的恐怖声响,还有nv人眼里闪烁的疯狂。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定格在那一瞬间,连喷涌出的血都是清晰的。
血ye喷涌四溅,落在地上,落在离婚协议书的碎片上,落在nv人脸上。
方少如的手也被瓷片割出伤痕,但她丝毫感觉不到一样,神情看起来既兴奋而又平静,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看着面前的男人。
几秒后,她诡异地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
她凑近他,在男人因痛苦和惊恐而放大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影子,贴住他的耳朵,轻声道,
“那你去si吧,裴远。”
一字一句,语气平静亲昵,如同恋人的耳语,但内容却如此诡异。
与此同时,握住瓷片的手一反常态地稳,向脆弱脖颈的更深处推进——
皮肤,血r0u,血管。
大量的血ye出现在视野前。
男人神情惊恐,手臂无力垂落,衣物被血ye染成更深的颜se,声音难捱许久,却在最终停止——
“砰。”
随着他的轰然倒地,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上都好像炸开一片惊雷。
方少如急促地呼x1着,垂眼看着男人倒在地上的身影,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震惊?茫然?诧异?后悔?爽快?
或许都有。
但万万千千种情绪飘过脑海,最后都归为平静。
近乎绝望的平静。
她俯下身,把离婚协议书的碎片一点一点拾捡起来。
白se的纸张早被暴怒的男人撕碎,染上鲜血,此刻又在她拼凑拾捡的过程中,染上她手心的血,斑驳模糊,边缘不清,像恐怖片里会出现的场景。
方少如缓慢而又耐心,一点一点地把纸张拼好,垂眼看了许久,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nv人现在好像彻底恢复了正常,没有那种神经质的紧张与哆嗦,也没有平时那种暴躁或怯懦,只有平静。
她缓慢地站直身t,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神情似哭又似笑,复杂而又思绪万千。
颤抖着张开嘴,连嘴唇都在清晰地抖动,而后又闭上,数次yu言又止。
“对不起啊,小璟。”她最后这样说。
目光缓慢地描摹出人的影子,从身t到脸,异常温柔和眷恋。
“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方少如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又都化为沉默,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望着他。
想要把他的模样记进心里。
裴时璟逆着光站着。
少年的身躯在日暮里,挺拔依旧,却像冬日渐冷后g枯败落的枝,一阵风过便能轻易枯折。
下一秒,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方少如垂下眼,用手心里捏了许久的碎瓷片,猛然扎向自己的脖颈——
瞳孔骤然放大,耳边骤然失声。
所有所有的画面全都褪se,只有喷溅而出鲜血刺眼异常。
像万年不变的灰白画面中,炸开的,最后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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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8-5
警笛声刺破耳膜,警戒线拉起,穿制服的人驱散单元楼下看热闹的人群,却灭不掉议论与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命案啊?”
“两个人都没了吗?自杀还是他杀啊?”
“据说是先杀了她老公,然后才自杀了,她儿子还就在门口呢……”
“那nv的是jg神病吧,jg神病杀人也不判刑啊,g什么还要自杀?”
“谁知道jg神病怎么想的……估计疯了有点久了。”
“真是可怜小裴啊……没成年呢吧还?太惨了……”
楼下无关人群议论纷纷,或叹息或八卦,讨论的总是别人家的事,楼上的人却异常沉寂。
“……裴时璟。”
阮嘉梨喊他。
她声音和手都在抖,呼x1急促得要命,缓慢迈步进全是血迹的客厅,将手搭在少年肩膀上。
凉得可怕。
他也在抖。
细微的,r0u眼不可见,但是可以用掌心感受到的颤抖。
“……裴时璟。”阮嘉梨轻声喊他。
没有人应。
少年半跪在地上,躬身低颈,衣服上蹭上大片血迹,一手小心翼翼地托在nv人脸上。
指尖颤抖得厉害,从脸颊到下巴,再到还在涌出血ye的伤口处。
“……没气了。”他说。
声音几不可闻,像是喃喃自语。
“……什么?”阮嘉梨还处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恍惚,听不真切。
nv人横躺在地上,手和脖颈都无力地垂下,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少年的指尖在nv人狰狞恐怖的伤口处停留片刻,缓慢地收回手,在k子上擦了两下,蹭g净血迹,然后再度轻缓地伸出,缓慢地,轻柔地,合上了nv人的眼睛。
皮肤还是温热的。
手指并拢,手心向下,手背朝上,保持着覆盖在她眼睛位置的姿势,久久不愿拿开。
“……我妈不在了。”
仿似喃喃。
裴时璟盯着方少如的脸,一眨不眨地望着。
她的神情其实并不痛苦,反而很平静,很安详,一如临别时,yu言又止的那一眼。
裴时璟或许知道她那时候想说的是什么。
nv人满身伤痕,捏着碎瓷片望来的时候,情绪浓烈到根本难以招架。
但他竟然后知后觉地懂了。
那是愧疚。
她知道。
她全都知道。
方少如也并非全无清醒的时刻,只是人在极端痛苦的时候,总是愿意自我沉沦在麻木的状态,迟钝却平静,感知不到痛苦,这样最好。
但她也会间歇x清醒过来。
旁观者总是容易很轻松地说,不在意就好了呀,各过各的不好吗,你就当没结过这个婚,可是只有真正身在局中的人,才有资格作出属于自己的评判。
才有资格痛苦而又坦荡地说,我跨不过。
我做不到。
她从前也会给予他应有的陪伴,会在床头温声讲睡前故事,会在工作日的早上起来为他做早餐,会为了他无数张奖状而骄傲自豪,逢人便说我们家小璟有多优秀多优秀。
还会特意跑几条街去冲印照片的店铺,将一家人每次出门游玩的照片冲洗出来,塑封装裱,再规规矩矩地挂在墙上划定的特定位置。
也是和满过的。
记忆里属于母亲特有的怀抱和馨香都是真实存在的,消逝的时候,也更像一场飓风。
摧枯拉朽地摧毁掉所有残留的建筑,把过往的一切都变成难以回首的过去。
看不得,触不了。
方少如站在那里,站在丈夫倒下的身t几步之遥的地方,跟他说,对不起啊小璟,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可是yu言又止的那几秒里,她在想什么呢?
想说妈妈其实没有怪过你。
想说,我儿子就是很优秀啊,生来就很优秀啊。
想说,我一直一直都很为你骄傲。
裴时璟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一位被神智不清的母亲哀求着变坏,被b迫堕落的小孩,被讨厌自己的人握住把柄,要求他永远永远不能再崭露锋芒的少年,能做什么呢?
他也同样想要方少如解脱。
尚未成年的少年穿梭于街巷之间,在灰se地带游走,在边缘地与人打交道,试图寻到一种较为平静的方式。
但他没来得及。
因为方少如看穿他了。
她的勇气不是突如其来的。
唯唯诺诺许多年,囿于婚姻、情感、不忠与背叛,像是被几乎完全驯化的羔羊,哪能一朝之间变成举起利刃的反抗者。
因为她看见了裴时璟的药。
争吵摔倒之时,箱柜倾倒一地,被藏在ch0u屉最深处的药瓶也未能幸免。
纷繁复杂的化学式印在后侧,咕噜咕噜滚到她眼前。
as2o3。
饶是方少如事情忘得再多,这个教过许多年的,最简单的知识也不会忘。
三氧化二砷。
又或是,它被大众更熟知的名称,叫做砒霜。
裴时璟是动过心思的。
他想,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去杀个人吧。
既如她所愿变坏,又让她解脱了。
还能以最道德败坏的罪名加身,让另一个已经离他很远的nv孩,永远坦荡明亮地开心,不为他的贪婪和恶yu买单。
多么完美的计划。
在毁掉自己这一件事上,他也在要求利益最大化。
但方少如看穿了。
于是她沉默地承受着许多年来未曾休止的侮辱和殴打,费劲地将那个小药瓶攥紧,深深地将它揣进自己的兜里。
然后翻身捏住碎瓷片——
帮他做了这一件事。
像是母亲能为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一切本来就不是裴时璟的错。
他不欠她的。
相反,他才是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里,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她的儿子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为她的遇人不淑和优柔寡断买单。
于是她站起来,看着禁锢她的枷锁脱落,看着羊圈的栅栏倒塌。
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方少如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以前没有,以后应该也不会有。
于是她看着裴时璟,有许许多多的话涌上喉咙口,又通通被咽下去,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说我其实没有怪过你,我其实一直一直都为你骄傲。
没有说你能不能原谅妈妈。
没有说我不想留给你一个jg神病妈妈,留给你一个杀人犯母亲,在某些时刻把你弄伤,要你顶着所有人的压力,还有我的指责。
她全都沉默了。
带着那瓶不知道归属于谁的化学药品,染过血的瓷片,永远地沉寂了。
只是她大概没有想过。
从此以后,裴时璟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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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8-6
耳边一切声响好像都笼着一层纱,只是机械地从耳边流过,并不进入大脑。
裴时璟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b仄狭小的鱼缸里,水从四面八方灌来,淹过口鼻,漫过耳边,把整个人都按在看不见光亮的最深处。
他感到有人在客厅里四处走动,身影在余光中晃动,像小时候跟方少如一起去看过的皮影戏。
舞台上灯亮灯又灭,曲终人散,观众席上却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感到有人来拉他的手。
拽住他的衣袖,试图将他从渐冷的身t旁拉开。
一双手,两双手,他在恍惚中后退,看着方少如离他越来越远,像时光隧道中飞速的穿梭。
他还感到阮嘉梨冲上来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喊裴时璟。
好奇怪。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的t温。
多久没见了呢?
不知道。
他总是遥遥望着她的背影,目送她在暮se中背对着他走远,一遍又一遍。
他还在夜se下看过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裹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光着腿在街巷中反复奔跑,焦急地寻找。
寻找他手里那个玩偶。
他送给她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裴时璟站在那里,看少nv不知道第几次往返于这条街巷,速度明显变缓,眼睛明显变红,却还在固执地寻找的时候,想。
不是不理我了吗。
不是站在警察局冰冷的走廊上,说,裴时璟,你坏透了吗。
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种过去的东西呢。
这种会伤害到你的东西。
“裴时璟。”他听见阮嘉梨在他耳边喊。
不远处,穿制服的人员已经开始处理现场,身t被抱住移走,手里的碎片被人戴着手套取下,沾满血迹的手无力地垂下,在视线里划出一条仿似坠落的弧度。
“裴时璟,你看着我。”
少nv双手托住他的脸颊,将他的视线挡住。
她的手冰冷,还在轻微颤抖着,却十分坚定地托住他脸颊。
“你看着我。”她说。
“没关系的。”
她明显b他受惊吓的程度更高,眼眶鼻尖都泛红,嘴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声音也轻,但还是一遍一遍地说,没关系的。
人在这种情况下,什么言语都会显得无力。
她只是像从前无数次一样,陪在他身边,说没关系,我在呢。
你还有我呢。
我在这里。
……不。
你不在。
裴时璟在心里想。
你不能在。
秦英的声音已经从楼下传来,尖锐而又歇斯底里,大声嘶喊着,说我nv儿在上面。
你不能在。
裴时璟想。
我既不愿意把你扯进来,也不愿意让你看到我狼狈又不堪的一面。
“阮嘉梨。”他看着她,轻声喊道。
对上少nv颤动眼睫下,因他而蓄满泪水的眼,裴时璟想,
人这一生,是不是总要做一次坏人。
“你喜欢我是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神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淡,眼皮缓慢地撩起,没有情绪地注视着她,像所有的情绪都被蒙上了一层寒冰,遥远而又疏离。
阮嘉梨手抖了一下。
他们太过熟悉了。
熟悉到她甚至能从这句话里,从他的神情里,从他倒映着她身影的瞳孔里,提前感到一种不妙的预警。
“你别说话。”
她x1进一口气,手指轻颤,想去捂他的嘴,却被裴时璟仰头避开。
他喉结滚了一下,罔顾她的阻拦,继续平静地道。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少nv的手一顿。
那瞬间的滞碍在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场景下,显得无b明显。
跟林浩然曾反复强调过的后退一样明显。
裴时璟低下眼睫,很轻地扯了扯嘴角,气音在空气中弥散,才继续道,
“我很久以前就不喜欢你了。”
“你太幼稚了,知道吗?”
“你总是觉得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会变好的,总是对一切都充满希望,总是觉得那些事情都是会过去的……”
他顿了顿,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可是这些都不会。”
“生活不会越来越好的,关系不会回到最初,岔路没有办法回头,破掉的东西也没办法再修补起来。”
“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庆祝的。”
“……你别说了。”阮嘉梨移开视线,“你别再说话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眼睫颤动,不去看他的眼睛,呼x1略显急促,想伸手拽他手腕,却被他后退一步避开。
动作实在太明显。
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他就已经退开了。
只剩下一阵动作带起的风,还在她身边浮动。
冷的,陌生的,遥远的。
阮嘉梨顿住,伸出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中。
周围人来人往,身影被渲染成电影里形形sese看不清的人影,嘈杂的交谈和私语又近又远,全都变成耳边的背影音。
裴时璟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安静而又遥远地注视着她,平静到几乎冷漠地启唇。
“你那天不是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唯一能够关联的,只能是她站在冰冷空旷的走廊上,握着那个药瓶,隔着一道门,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讲的时候。
呼x1猛地一滞。
心脏开始在x腔内狂跳,用力下砸,酸涩而又绵软,仿佛提前感知到了危机,下意识想要避免似的。
“你别说了……”
裴时璟没管她,极轻地扯了扯嘴角,“有啊。”
他唇角的弧度明明是笑着的,但眼瞳却漆黑,冷漠而幽深,望不见底,缓慢继续道,
“那个药的确不是什么感冒药,至于它的真实用途……”
他微妙地顿了一下,看着她,良久才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以为那些是梦吗?”
“你以为那些夜晚里的触0,亲吻,还有其他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吗?”
裴时璟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轻声耳语,
“不是的。”
“那些都是真的。”
“那些都是我。”
自己的猜测和听到他亲口承认,感受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裴时璟站在那里,看着少nv脸se苍白地站在他面前,眼睫颤动,好像连嘴唇都一寸一寸地苍白下去。
仿佛亲眼目睹了另一场烟火的失se与坠落。
没关系的,裴时璟想。
反正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不是对我失望了吗?
那就失望到底吧。
总归是要结束的,总归是要疏远的。
他所受过的无数的伤,大概都是在为这一刻做演练。
呼x1愈发困难,心跳愈发激烈。
裴时璟注视着少nv闪烁的瞳孔,缓慢地上前一步,垂眼看着她。
近到近乎耳语的声音在阮嘉梨耳边响起。
“你知道我从yan台上看见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想把你关起来,想把你拴上锁链困在床上,想用绳索把你缚住,让你除了每天被我翻弄,哪里都去不了。”
阮嘉梨抖得更厉害了。
呼x1急促,x膛起伏,连呼出的气都是细碎的。
但裴时璟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继续道,
“你那天是做梦了吗?”
“第一次,是吗?”
“可我不是。”
“我不止一次地梦到你,梦到你在我身上动,明明都快哭了,还紧紧咬住我不放,说想让我csi你……”
“……别说了!”
阮嘉梨再也受不了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说了。”她视线飞速扫过他的脸,无法对视一般,落在别处,重复道,“……我不相信。”
“你别想蒙我,裴时璟。”她轻声喃喃道,“我不相信。”
裴时璟站在原地,平静到近乎冷漠地看着她。
看着她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被冲上来的秦英拽住胳膊往外拖,看着她奋力想要留在原地,看着她虽然困惑,虽然迟疑,但仍然会为了他和其他所有人作斗争。
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
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阮嘉梨好像总是会站在他身边的。
可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母亲的手像无法挣脱的桎梏,像所有不可抗的外力一样,拖着她渐行渐远。
阮嘉梨的心被接二连三的事件和话语砸得七零八碎,几乎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只能从本能中找寻冲动。
“裴时璟……”
她用力甩开秦英的手,想要往少年的地方奔去,却又在几步后被人强行抱住,被手臂强制环绕,让她无法再前进半步。
像从前的好多时候一样。
他不再是那个好学生了。
他现在是个坏人。
你不能再靠近他。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不在意的。
别人说他好也好,说他坏也罢。
这么多年,她喜欢他,从来都不是因为别人的看法。
只是因为他是裴时璟。
愈来愈多的人在秦英的呼唤下来制止她,拥挤在她面前,束缚住她的手脚,挡住她的路,只能被迫看着少年在视线中愈来愈远。
“裴时璟!”
阮嘉梨的声音带了哭腔,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回荡。
“你要好好的啊!”
“你等我来找你啊!”
“你要等我啊……”
泪水模糊眼眶,大滴大滴落下。
警车在呼啸,人群拥挤又嘈杂,视线被切割成大块斑驳的se块。
唯有少年立在空旷冷掉客厅里的身影还清晰。
像冬夜里最后一棵摇摇yu坠的青松,像烟花坠落后无声湮灭的火星。
像模糊记忆里,最后一块,再也见不到的碑。
……
没有食言。
分开也算一种永远。
——
上卷完。
77
/day9-1
五月,南城大学。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校门处出来,三三两两,欢声笑语不断。
“感觉好快啊,这就毕业了。”
“今晚吃什么?我们很少全班一起聚餐吧?”
“好像是火锅吧。嘉梨呢?”
“后面呢,等等她。”
阮嘉梨和各科老师拍完合照,鞠躬道谢,摘下学士帽,小步跑过来。
“来了。”
“你说你在外面住就是不方便哈,每次来学校都麻烦得很,哪有宿舍快。”
“哎呀,她妈妈坚持,有什么办法。”
“其实住家里b较舒服啊,自在,就是你妈妈掌控yu确实有点吓人了,哪有人大学还要坚持走读的。”
“没事,反正她已经搬出来了……”
阮嘉梨任由几个nv生挽住她胳膊,往车上走去,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英向来管她很严,尤其转换城市之后,一举一动都要报备,也不允许在外留宿,怕不可控,直到大四才好一点,许是一直无事发生,才同意让她自己搬出来住。
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阮嘉梨抱着学士帽,半靠在窗边发呆。
刚刚因为小跑而带起的热意还没有完全散去,窗外是yan光灿烂的夏景,时不时掠过一些穿学士服的人群,偶尔还能听见摄影师引导的声音。
好快啊。
她靠着窗户想。
又要毕业了。
上一次毕业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这次又要踏入完全陌生的旅途了。
耳边是朋友们的欢声笑语,玩笑话夹杂着时不时的笑声,倒是让她想起了上一次毕业。
高三那一年是无b压抑和单调的。
一个人换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融入全是埋头苦写的尖子生的班级,天不亮教室里就亮起灯,直到晚自习结束后两个小时才逐渐灭掉。
全封闭寄宿制,一个月只放一次假,没收手机和p3等一切电子产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从宿舍走到教室,再从教室走到食堂,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生活好像是灰白的,一眼能望得到头,单调且无趣。
她偶尔从堆成山的试卷和练习题上抬起头来时,看见的全都是厚重的镜片和埋下的发顶,耳边是时刻不停的签字笔笔尖落在纸面上的声音,大家连喝水和去卫生间都争分夺秒。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想念前桌总是因为翘板凳而摔倒的男生,总是ai接嘴和开玩笑的同学,还有永远大大咧咧的姜小栀。
当然还有……
“诶,嘉梨。”
“……嗯?”
回忆在触及危险边缘时悬崖勒马,及时停止,阮嘉梨稍微坐直了身t,向前方望去。
朋友坐在副驾驶上,扯着安全带往后探身,带着很明显的笑意看着她,“补个妆再下车哦。”
“……嗯?”
好奇怪的提醒。
阮嘉梨有点疑惑,但朋友却没有再开口,将身t扭回去。车里大家都不看她,有些明显地移开视线,刻意转开话题。
“诶,听说经济学院有个学弟蛮帅的,毕业典礼好像还要代表发言。”
“不一般都是毕业生代表发言吗?”
“他好像是另一个,优秀学生还是什么的吧。这都不重要,主要人家大一就在创业了,现在好像还蛮厉害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事业风生水起,总b我们这种毕业月薪三千的人好吧!”
“啊!我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分数很高,但是却最后选了我们学校的那个?他入学那年,校报还登了好几天呢,感觉南大脸上倍儿有光。”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有印象诶。不过我是因为那张脸太帅了……他给我们做演讲,不亏吧!”
“好了好了,”副驾驶的nv孩打断她们,“快到了,准备下车吧。”
“谢谢师傅啊。”
阮嘉梨最后还是没补妆,因为她懒得。
吃个饭而已,反正都是要脱的,实在没必要。
但她从另一边下车,再绕到路边的时候,就知道她们方才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了。
店门口被布置上鲜花和气球,粉se飘带在门口飞舞,人群环成半圆,都兴奋而期待地望着她。
同班的男生红着脸,抱着一束花,站在人群最中央,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
阮嘉梨有些错愕地顿了几秒,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但她正想开口的时候,男生已经开始讲话了,有些紧张,有些磕巴,连视线都不敢看向她,阮嘉梨于是yu言又止,沉默地听他讲完。
听他讲大一大二时候跟她选同一堂课,跨专业的选修课也是跟着她一起选,一起做小组作业,再到刻意的接近。
总之,还算得上是真诚的告白。
周围人在起哄,偶尔能听得见“在一起”之类的呼喊,引来一些路人围观。
一时间,周围人越聚越多,朋友和同学们都热切地望着,无数道目光与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让人有些成为焦点的不适与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男生讲完,脸已经红透,以最后一句“你能做我nv朋友吗”收尾。
阮嘉梨抿了抿唇,停顿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
言简意赅,声音轻缓,神情真挚。
对面男生卡顿了片刻,然后有些尴尬地敛起神情,摆手说没事没事。
人群沉寂片刻,围观者面面相觑,然后有人上来打圆场。
阮嘉梨静静看着这场热闹过去,在人群的注视里走进火锅店。
但没待多久。
刚刚成为这场“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告白的主角,她有点不太喜欢大家的注视和偶尔小声的议论,中途借故离了场。
出门站在路口打车时,听见有人叫她。
“嘉梨!”
“嗯?”她回头。
方才告白的男生追上来,抱着那束花,站到她面前,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马上就要毕业了,不说出口的话我会很遗憾的,没想到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啊。”
阮嘉梨摇摇头,“没关系。”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喜欢。”
男生执意要让她把那束花收下,说是一个纪念,在车来时塞进她怀里,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阮嘉梨望着他的背影诧异片刻,最后还是在喇叭声的催促下抱进怀里,上了车。
新租的房在不远处,市区的老房子。
南城与原来的家乡间隔不算远,都在南方,某些建筑群也有些相似,市中心都有那种老旧的家属楼,俗称老破小。
看了许久的房子之后,阮嘉梨还是以这里地段好、交通方便的理由,坚持租下了这里。
只是哪怕再像,也不是从前那栋。
上下楼梯时遇见的也都不再是熟人了。
阮嘉梨把花放在楼梯间,准备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门,忽地想起一个快递没拿。
下楼,去快递柜,上楼,开门。
脚步踏进家门时,忽地感觉忘了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后,她半只脚踩在门内,向后倾身,偏头瞥了一眼。
然后顿了好几秒。
拿个快递,几分钟的功夫。
她放在楼梯间的那束花不见了。
78
/day9-2
……被保洁员打扫掉了?
还是上下楼的邻居以为没人要,顺手拿回家了?
但无论如何,就几分钟的时间,不至于这么凑巧吧?
而且快递柜就在楼下,她来回的功夫里也没看见有人上下楼出入啊。
阮嘉梨保持着那个姿势,轻微蹙起眉,疑惑片刻。
但好在她也没纠结太久,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身进门了。左右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刚换好衣服,就接到秦英的电话。
“喂?”
阮嘉梨一边开电脑处理未回的消息,一边接起。
她通过校招找到了毕业去向,已经在准备提前入职了,零零碎碎地在学习一些东西。
“拍完毕业照了?回家没?”秦英问。
“回了。”
秦英管她很严,从搬过来之后就是。
她对于多年前那场称得上惨烈的闹剧依旧耿耿于怀。
其实没有人会忘掉的。
偶尔午夜梦回,阮嘉梨还会梦到那些场景。
人对si亡和惨案本来就有天生的畏惧,更何况是还在未经历过si亡的时候,y生生目睹了全过程。
她一度还梦魇。
总是在半夜三更浑身大汗地醒来,猛地睁开眼睛,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剧烈地喘息着。
喷溅的鲜血,狰狞的伤口,恐怖的声响,倒下的身t。
一切的一切,全都带来无法磨灭的y影。
尤其还是熟悉的人。
是那种住在对面十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上下楼梯都会打招呼的,鲜活而又熟悉的人。
就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在她眼前。
阮嘉梨有时候会想,她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对心灵的创伤都到如此地步。
……那他呢?
阮嘉梨不敢想。
记忆里的人好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年岁的增长而变得模糊,甚至熙攘喧闹人群里,隔着半开的门瞥见的最后一眼,反而愈发清晰。
少年背对着她站着,身姿挺拔,脖颈微垂,身影伶仃。
他身边明明很多人,却在那瞬间让她觉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像童年时读过的《小王子》,困守在另一个星球上,独自守着玫瑰与日落。
……裴时璟还好吗?
现在怎么样了呢?
怎么就连这个名字只是单单从脑海中闪过的时候,心脏都会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喂?”
“小梨?”
电话那头的声响将人从出神中拉回来,阮嘉梨倏然回神,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一点,“……嗯?在呢。”
“你在g什么呢?喊你半天也没应,刚才说的话听见没啊?”秦英絮叨着。
“刚刚处理工作呢。”阮嘉梨捏了捏眉心,“你再说一下吧。”
“我说,不是妈妈想管你这么严,是你自己也知道,我为什么不放心你。”
“老是因为一些无关的人去凑热闹,一会儿又进警察局了,一会儿又闯进那种很危险的现场了,你只是看起来乖,看起来胆子小,其实b谁都能……”
“妈。”阮嘉梨打断她,视线落在屏幕上,有些疲倦地道,“说重点。”
秦英叹了口气,“……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大学也毕业了,我也不能总管着你,以后你自己注意吧,知道了吗?”
就是不会再管她这么严的意思。
阮嘉梨静了静。
其实她也能理解秦英的做法。
换做任何一位家长,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也会选择远离的。
昔日好友也只是“昔日”,也只是“好友”,远b不上血亲的重要x。
事后纷至沓来的闲言碎语,猜忌与揣测,四起传播的谣言,并非她可以承受的。
何况她在那时候,还奋力挣开了秦英的束缚,向另一端跑去,她有这种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
阮嘉梨最后叹了口气,挥去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低睫轻声应道,
“好。”
一周过去,从五月步入六月,正式迎来毕业典礼。
夏日炎炎,脚步踩过被yan光晒得发烫的路面,一行人快速冲进礼堂里,在充足冷气扑面打来的那瞬间,长长地呼出口气。
“天啊,要热si了。”朋友站到空调出风口下,仰头吹了会儿,还用手掌在脸颊边扇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走吧。”她挽住阮嘉梨的手,张望着找位置落座。
毕业典礼有些冗长,校长、院长还有各类领导与代表都要发言,还有一些活动,阮嘉梨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呆,偶尔随人cha0一起鼓掌。
朋友就闲不住,偷偷用手机打游戏,直到流程过半后才靠过来,目光还定在手机屏幕上,手指飞舞,小声问她,“现在到谁了?”
“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阮嘉梨说。
“我靠,那快了。”朋友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下五除二把这一局打完,坐直了身t。
“什么快了?”阮嘉梨问。
朋友挺起脊背和x膛向前张望,“那天说的那个学弟呀。我下来还查了一下他公司,我靠,被牛b到了就不说,最厉害的是他妈他在官网上的那个照片……”
“证件照啊我c,他妈那叫一个板正。现在哪有男的证件照都能这么好看的?”
“我倒要来看看真人是个什么水准,能不能让我毕业之后还念念不忘……”
“……你好无聊。”阮嘉梨无言地撇了撇嘴,点开手机看了几眼。
那天那个告白的男生还在给她发消息。
【何一洋】:待会儿毕业典礼结束后,有空跟我拍几张合照吗,嘉梨?
不是那种很明显要求回应的话语,也不是那种目的x很强的请求,就是普通平淡的问句,反而让人无法拒绝。
阮嘉梨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键盘上悬停,正yu打字,忽地被身旁朋友激动地攥住胳膊。
她用的劲不小,还握住她的手臂晃了几下,兴奋地压低声音道,“来了来了!”
阮嘉梨被吓了一跳,有些无言地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后,才不甚在意地偏头向台上望去,
“……到底什么人值得你这么……”
视线落在站在舞台旁侧准备上场的人身上时,话语却戛然而止。
阮嘉梨霎时顿在原地。
身t还保持着微微前倾的状态,嘴唇微张,眼睫不自觉颤动,手指在那一瞬间攥紧了衣摆。
一秒,两秒,三秒。
那一瞬间,仿佛周围所有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人挺拔的背影。
呼x1微滞,心跳漏了一拍后,心脏开始在x腔内疯狂地跳动。
……一个背影而已。
阮嘉梨,那只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像的背影而已。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分开那么久,相隔几百几千公里,哪有那么容易重逢?
但与此同时,主持人报幕的声响从音响中传出,划破空气,直达她的耳边。
“让我们欢迎接下来的这位优秀学生代表,来自经济学院的……”
名字落入耳道中的前一秒,那人似乎感受了这道视线。
他轻微地顿了一瞬,身t重心散漫转移,略微站直,仰了仰头,喉结轻滚。
然后在即将登台的瞬间,毫无预兆地偏过头——
鼻梁眉骨高挺,下颌线锋利,瞳孔漆黑如旧。
他的目光隔着乌泱泱的人群,笔直地落到她身上。
并着报幕的声音,同步抵达她的感官。
阮嘉梨呼x1猛地一滞,心脏几乎悬停。
……没有错认。
那就是裴时璟。
79
/day9-3
许多年未见,他的模样却好像没有丝毫改变。
轻松撑起白衬衫的宽肩,衣领外延伸出来冷白的后颈,偏头时下颌线划出的弧度,眼睫颤动的频率,向来平直落在正前方的视线。
甚至连额前碎发垂落的长度好像都没有改变。
阮嘉梨看着他在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中走上台,垂眼偏头,伸指调整了一下话筒。
而后再度仰头,沉下肩胛骨,抬起眼来。
眼尾依然平直锋利,瞳孔漆黑如旧。
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变得更加冷漠,更事不关己了。
他看什么东西都好淡,视线明明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落入眼底。
声音明明也从礼堂上方的音响中传来,传到每一个地方,却依旧让人觉得疏离。
有种时过境迁的遥远感。
哪怕确定这件事之后,依旧感到不真实。
像夏日午后趴在教室课桌上,并着窗外似火的骄yan,被暑气蒸出的一个幻梦。
转瞬即逝,如泡影云烟。
朋友还在身边压低声音惊呼,“卧槽了,真他妈跟照片一模一样啊…好帅啊,晕了……我们前几年怎么不知道这号人啊……”
阮嘉梨隔着层叠起伏的礼堂座椅,看了台上的人一会儿。
看他像从前一样,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一个小小宇宙的中心,想,
是啊。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号人呢。
她以为的几百几千公里,几千天,竟然都是假的。
他们这几年都在同一个学校。
但却偏偏没有见过。
她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是命运作祟,还是人为?
毕业那年填报志愿时,秦英修改了她的密码,跟她协商后,按照她的意愿和要求进入志愿系统,替她填报了学校,不允许有一丝差错发生。
但她还是偷偷生过其他心思的。
翻出高中时使用的手机,登录上从前的qq号,思索再三后,还是给列表里许久未联系的人发去了消息。
【小栀?】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她这个账号也已经废弃大半年,找回密码尚且不容易,何况是对面的人。
但好在对面没有让她忐忑太久,几乎是蹦跳着回了消息。
【!!!】
【我以为你不用这个qq号了!!】
【很久没看你登过了】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啊?】
阮嘉梨抿着唇,一一回应她。
【用的,只是之前手机被收了。】
【最近蛮好的,考试结束了,在这边的生活也b较适应】
【你呢?】
姜小栀还是一如既往,噼里啪啦地输出,像个pa0仗一样,消息提醒一声又一声地响,震得她手麻。
一阵寒暄叙旧结束之后,阮嘉梨才犹豫着在聊天框打下几个字。
【小栀,我想问一下…】
【你知道裴时璟去哪里了吗?】
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良久,才蹦出回复。
【不好意思啊,嘉梨】
【我是真不太知道】
【那件事之后就没再听过他的消息了,我也没再见过他】
沉默许久之后,阮嘉梨回了个“好”。
【谢谢】
【祝你暑假和大学生活愉快】
【你也是】
……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然后就是她规规矩矩地听从秦英的安排,选了个本地最好的大学入学,连专业都是秦英对着近年来就业趋势的册子选的,一手包办,她完全没作声。
直到如今。
阮嘉梨看了一会儿后,倏然收回视线,垂下眼,漫无目的划着手机,等着回过神来时,已经无意识地点开许久未关注的校园论坛。
非官方的,计算机学院的同学们自己做的一个专属小程序。
实在太久没关注,礼堂信号又不好,圆圈转来转去许久,迟迟不见加载完毕。
于是她被迫听见前后左右人的窃窃私语。
“好帅…”
“学弟又怎么了?学弟才好呢……”
“算了吧,都要毕业了,也不嫌害臊。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学弟,这是那种,你出了学校,在职场上碰见,都要叫一声老板的那种学弟啊。”
“taade做人要有梦好吗…万一直接混个老板娘当,那不是名利双收……我不管我等会儿要去要微信!”
手机页面卡顿一瞬,校园论坛加载完毕。
毫不意外,首页目之所及的帖子,全都带着同一个名字,仿佛筛选过关键词一般,蜂拥到她眼前。
偶尔有几个还在首楼带了照片。
各种各样的角度,有近有远,但中心总是那个人。
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成为大家讨论的重心,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
b起那些纷繁的八卦历史,令人眼花缭乱的titles,还有半真半假的揣测与传闻,那些照片反而更x1引阮嘉梨的注意。
她的视线落在照片上几秒。
镜头总会让人有一定程度上的失真,因为距离远而显得模糊,又或是因为记忆实在太遥远,而显得有些陌生。
有种明明曾经很亲近,又实在隔得很远的疏离感。
……b起高中那时候,大概现在才是真的陌生吧。
指尖落在屏幕上许久,阮嘉梨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关掉页面,摁灭屏幕,重新抬起眼。
后来的典礼仪式都像水流一般过去,平静无波,没有留下波澜。
结束时,她起身往外走,逆着上前的人群,与无数调出添加好友页面的nv孩儿们擦肩,独自走到礼堂门外。
室外暑气侵人,让人脑子有轻微的发昏,但也b室内好呼x1一点。
阮嘉梨站了片刻,完成了几个深呼x1,就低头给朋友发消息,说我先回去了。
刚发出去,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嘉梨。”
她回头,看见何一洋站在她身后,举了举手里的相机,有些局促地问她,“可以吗?微信上问了你,没见你回。”
阮嘉梨迟钝地“啊”了声,“不好意思啊,我忘记回了。”
“没关系。”何一洋说,“我朋友在那里,我们在这儿快速拍几张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阮嘉梨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把手机装进口袋,说好。
“对,脸正过来一点。稍微放松一点。”
“可以稍微靠近一点吗?现在有点太远了。”
“……何一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紧张!感觉你牙关都要咬烂了!”
朋友举着相机在两个人前面,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吼出声。
何一洋脸红透了,“说啥呢你?”
“都表过白了你还害什么羞啊!装什么啊!”
两个人就此拌起嘴来,何一洋恨不得冲上去打他,被朋友嬉笑着躲过,回来时才轻松许多。
“不好意思啊。”他红着脸道。
“没事。”阮嘉梨摇摇头,看了眼时间,“我们再来吧。”
但两个人刚摆好姿势,就是站着稍微靠近的姿势,礼堂门口忽地有人群涌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三三两两路过镜头前和他们身前,又被迫中止了这场拍摄。
“怎么今天大家都从后门出来啊?”何一洋有点疑惑。
前门宽敞,有重大活动时,大家一般都从前门进出,很少有人会绕远从后门出,所以他们才选了后门附近的树荫下,没想到也被打断了。
阮嘉梨也往门口的方向望去,“可能是前门太挤……”
视线掠过几步远那人时,却倏然一顿。
不远处的人群里,穿白衬衫的人站在中央,被许多人簇拥着,垂眼点开手机页面,而后散漫抬睫。
猝不及防,目光隔着人群遥遥相撞。
裴时璟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两秒,然后平静转开,向她身旁的人投去一眼。
何一洋抱着一束花,站在她身旁,因为拍照而抵住肩膀。
他的视线在两个人肩膀接触的地方停留两秒。
空气仿佛凝滞片刻,所有人声都飘远。
阮嘉梨心脏悬停一秒,然后毫无预兆地加快,努力控制住自己拉开距离的动作。
几秒后。
那人眼皮冷淡地耷下,像没看见一般,收回了视线。
80
/day9-4
阮嘉梨抿住唇,呼x1滞了好片刻,也迅速移开视线,像没看见一般。
倒是何一洋,在好奇和疑惑中跟那人对视了几眼,后颈不期然一紧。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拉开了一点距离,让两个人相触的地方重回自由。
“……现在人少一点了,我们接着拍吧。”
“好。”
闪光灯闪烁几下,三下五除二ga0定了这场拍摄,阮嘉梨没有再看向另一边,挥挥手跟大家道别,走到路边去打车。
穿越过层叠拥挤的人群,她的神情显得十分平静,步伐平稳,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不想再过多停留。
何一洋跟在她身后,一路送她到校门口。
他看着她上车之后,才缓慢回身,往学校里面走,时不时还回头望望,若有所思的模样。
朋友拍了他肩膀一下,调侃道,“哎,表白被拒了还这么殷勤?不si心啊?”
“滚。”何一洋骂他一声,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哪儿那么容易si心。”
“你说她大学四年也没有谈过恋ai,有没有可能是分不清喜欢或者是别的什么感觉?”
“不好说吧,感觉她安安静静的,有点像其实心里门儿清的样子,也有可能是还没开窍……”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准备往回走,朋友忽地瞥见什么,压低了声音,用手肘t0ng他,示意他看不远处。
“诶。”
一片供行人通过的青石板地之外,一辆低调却又显眼的车缓慢从校门口驶过。
通t漆黑,车身线条流畅,车漆在yan光下泛出灼人的冷光。
车辆进出校门需要登记,于是短暂地在门口停顿一瞬,车窗半降,露出那人一半眉眼,垂睫漫不经心递出证件。
冷白的手从车窗中伸出一截,松松握住证件,衬衫袖口下滑,露出分明的腕骨。
“那不是刚才演讲的那个学弟吗?姓裴是吗?”朋友兴致b0b0地八卦,“听说绝大部分时间都没在学校,半休学的状态还是学校特批的。”
“还说请了很多次,什么校庆活动、优秀学生表彰都在邀请,但都没来过,只有我们学院毕业典礼,一请就来了……”
何一洋没说话。
他站在原地,望着裴时璟的方向,停下脚步。
对方仿佛察觉到这道视线一般,微微倾身收回证件,低颌垂睫,随手往中控台上一放,而后才缓慢抬起眼来。
视线隔着青石板路和门口清浅一撞。
直来直往,目标明确,不偏不倚。
没有一丝闪躲地和他撞上。
又来了。
那种后颈发麻的感觉。
何一洋的脚步定在原地,从这几秒钟的对视里,确定了一个事实。
方才在后门时的对视,因那视线而产生的压迫感,并非是他的错觉。
他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看着裴时璟的视线只是极其冷淡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而后又兴致缺缺地偏回头去,单手抚上方向盘。
车窗升起,冷调的单向玻璃隔绝了他的视线。
车辆重新启动,驶过学校大门,昂贵的车标在日光下一晃,转向提速,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朋友不明所以,望着车的影子啧了两声,叹道,“都是同一个学校出来的,我们要打多少年工才能买得起迈巴赫啊?”
“诶,好巧啊,他拐的方向好像跟嘉梨回家的路一样啊……那片儿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看着一点也不像学弟,气场太强了,哎。”
“……”
阮嘉梨下车后没急着回家,去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散了会儿步。
她不是一个喜欢闷在家里的人,尤其心里思绪很乱的时候,希望出去走走。
大约慢悠悠地晃了半个小时,在草坪上逗了会儿野餐人家牵绳的金毛,跟人闲聊了几句,感觉心绪真正平静下来,才缓慢地往回走。
路过楼下超市,还买了点日用品和小菜,才拎着袋子走进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好像莫名其妙坏掉了,用力踏了几声也没见亮起,仍是一片黑暗。
阮嘉梨蹙起眉,扶着身旁的栏杆,摩挲着缓慢往上。
走到家门口,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钥匙cha进锁眼中,锁芯转动,发出轻微金属碰撞的声音,也掩盖了一些别的声响。
阮嘉梨毫无察觉,拧开门锁,拉开老式防盗门,再弯身去拎地上的塑料袋。
袋子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被拎到手上,然后再度提起。
她的腰刚刚直起来,因为低血糖起得太快的眩晕还没过,就隐约感到身后有人接近。
很奇怪的,动静极轻,却又带来压迫感的接近。
大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但还没来得及有动作——
她的腰就被人猛地向后箍住,一只手从身后覆上口鼻。
心跳停了一瞬,然后剧烈地在x腔内跳动起来。
塑料袋猛地落地,阮嘉梨在挣扎,手和脚却都被对方轻松地制住,无法动弹分毫。
她向前伸手,微乎其微地去拉扯横在她身前的手臂,却依旧没什么作用。
覆住她口鼻的手极冷,掌心宽阔,手指修长而又有力,似乎还能从艰难的呼x1之间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味。
但没几秒后,她感觉大脑一片混沌。
像有什么外力强制入侵,从呼x1中侵入,再随着血ye遍布全身,直到逐渐失去力气和意识。
楼梯间依旧一片黑暗,随着挣扎渐止,又归于一片沉寂。
只有半开的门,落在地面上的塑料袋,还有模糊的身影停留在原地。
——
癫公上线。
都看到这里了,应该不用我再预警了吧…?
81
/night9-1
叮当,叮当。
有清脆的锁链碰撞声在耳边响起,时断时续。
阮嘉梨闭着眼,眉尖轻微地蹙了蹙,从一片昏沉中缓慢苏醒过来。
大脑一片混沌。
像刚刚陷入长时间的沉睡,有些转动不过来。
她眼睫颤了颤,浑身没劲,感觉费了很大力气之后,才真正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睁开眼后的黑,反而好像是更浓厚的黑。
视线漫无目的,无法聚焦,直到好片刻后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似乎是一片黑布。
轻微偏头动作时,能感到布料在鼻梁和眼眶周围轻轻摩挲。
眼罩。
她眉尖蹙得更深,开始尝试着动作身t的其他部位。
失去视线之后,其他感官缓慢开启。
手腕上有束缚感,动作时,那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复又在耳边响起。
锁链。
手环。
冰凉的金属环扣在她手腕上,在动作中随着她的幅度而动,贴在手腕皮肤上,冰凉刺骨,让她意识迅速回笼。
有束缚感,有限制x。
双臂被向两侧高抬,链条扣住手环,似乎铐向更高处,活动有限,只能在极小的幅度内震动,发出金属的碰撞脆响,连带着链条也在空气中晃动。
空气里一片安静,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她尝试活动身t时带来的声音。
阮嘉梨的理智缓慢回笼,依稀想起在此之前的事情。
漆黑的楼道,黑影,从后而来的强y束缚,不知今夕何夕的当下…
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起来,呼x1都急促不少。
她抿住唇,清浅地深呼x1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去探索身下的东西。
软的。
膝盖抵住的东西是柔软的,面料细腻,像是在床铺上。
呼x1静了一秒之后,她开始缓慢地挪动身t。
原本应该是双腿弯曲,半跪坐在床上的,此刻她轻轻地抬起t,尝试活动腿。
小腿可以挪动,缓慢而小心地活动间,能够感到皮肤和身下面料ch11u0贴住、摩擦的感觉。
膝盖处还会随着她重心的转换而微微下陷。
床。
阮嘉梨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她正被锁链铐住双手,半跪在一张床上。
这个念头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心脏猛然向下沉。
与此同时,她小腿试探x地伸直活动也到了尽头。
脚踝上同样有冰冷的金属质地,扣住纤细白皙的脚踝,链条在她的试探中被拉到最长,绷直,限制了她的活动。
……不止手腕被铐住,连四肢都被锁链锁住了。
阮嘉梨心脏向下一沉再沉,身t和jg神都紧绷到了极点。
视线被阻,活动范围受限,连主动探索的触感都被剥夺,她的听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
于是她终于在冗长的寂静和沉默里,听见了除了自己的呼x1之外,其他的声响。
极其微弱的声响。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x1声。
平稳,清浅,平静而又不为所动。
交缠在她自己急促的呼x1之下,不知道存在了多久。
心脏砰砰直跳,似乎要从x腔内蹦出来。
阮嘉梨抿住唇,轻轻直起身,向着呼x1声传来的方向,试探x地张了张嘴。
“……裴时璟?”
没有人回应。
那道呼x1声依旧停留在原地,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波动。
空气里还是只剩下她声音的回响,还有锁链碰撞伸直的清脆声响。
阮嘉梨心脏跳得更快了,x膛急促地起伏着,不知所措。
她真的不知道是谁。
方才那句只是凭借着莫名其妙的直觉,莫名其妙地说出口。
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自己都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
连对视后都无动于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连同在一个学校,同在一个城市三年,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又怎么会和此时此刻相关联呢?
几秒钟的错愕之后,她b迫自己冷静下来,企图在慌乱紧绷的情绪中思索到真相。
……劫财还是劫se?
最近都和谁接触过?
地点在家门口,是知道她家庭住址的人?
沉默了几秒之后,她试探x地喊出口。
“……于天辰?”
上个月跟她表白过的学弟。
不对。
“……高之?”
上周有过争执的同学。
不对。
“……沈本元?”
昨天刚加了她微信,说面试那天注意到她了,觉得很漂亮,问能不能约个晚饭的公司男同事。
……也不对。
那道呼x1声始终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波动地停留在原地。
不知道是否因为感官受限后想象力异常丰富,阮嘉梨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
若有实质般,打量过她身t的每一寸,像是给nv孩的轮廓描上一层边,细致而又缓慢,饶有兴趣,不疾不徐,掠过每一寸起伏与曲线,扫过ch11u0的皮肤,让人产生细小的不安与战栗。
心脏砰砰直跳,愈来愈快,连呼x1都有些困难。
阮嘉梨正要让自己再冷静下来,再思索近日记忆里的人选时,忽地听得那人动了。
“刺啦——”一声。
倒轻不重的,椅子向后挪动的声音。
似乎是他轻微俯身,而后站立起来。
接着是脚步声。
由远及近。
还有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止。
那人停在她面前。
太近了。
她似乎能感知到那人垂眼看她的目光。
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有衣物在身,还是浑身ch11u0?
看起来镇定还是惊慌?
越想心脏跳动得越快。
那人呼x1带起的气流似乎都要拂过她的脸颊侧,均匀规律得可怕。
阮嘉梨在这种巨大的压迫感之下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只能就近抓住刚刚才见过面的人名,做最后一次挣扎和试探。
nv孩儿的嘴唇微微张开,极轻地颤抖着,眼罩下的眼睫颤动着,r0u眼可见的忐忑不安,试探着吐出最后一个名字。
“……何一洋?”
空气寂静片刻。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还是不对。
心脏向下沉到谷底,连手臂都不自觉颤抖了几下,锁链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横亘在两个人中间。
阮嘉梨正要低下头去,忽地感觉一阵风从身前而来,极有压迫x地俯下身来。
然后冰凉的长指触上她侧颈的皮肤,极其轻松地收拢,在她向后仰身之前就轻而易举地扼住她的咽喉,强迫她抬起头来——
上半身被猛地拽起,金属碰撞的声响哗啦不停,打破了室内最后的寂静。
额头几乎相抵,呼x1仿似交缠,他的视线仿佛穿透眼罩前的黑暗,直gg地落进她眼底。
心脏仿佛跳到喉咙口,被强制束缚的每分每秒都难捱。
那人俯身看了她一会儿。
半晌,他略一偏头,覆在她耳边,没什么情绪地轻声道,
“你再在我面前,叫别的男人名字试试呢?”
82
/night9-2
……裴时璟。
这句话响在耳边的时候,阮嘉梨第一次无b笃定地确定了。
这就是裴时璟。
尽管已经许多年没有如此之近地听到他的声音,尽管白日里才在礼堂音响里听到过他平直而略有些失真的嗓音,她还是心下猛地一颤。
然后下意识闭上了嘴。
裴时璟的指尖还在她颈侧收拢覆紧,静静垂眼看了她片刻,向上捏住她下巴。
“怎么不说了?”
他的指尖在她的下颌收紧,一寸寸捏住骨头,强迫她仰起头来。
“刚才不是很能说吗?”
nv孩的眼睫在薄薄的眼罩下颤动,x膛因为呼x1急促而起伏。
裴时璟弯身低颈,凑近了点,轻声追问,
“嗯?”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近乎喷洒在她脸颊侧,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
阮嘉梨咬紧牙关,被他的指尖在下颌上拨弄来拨弄去,偏头别开脸,还是一言不发。
x膛在微弱的光线中起伏着,褪去了方才的紧张和惊慌,只剩下气的。
她真的有点ga0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就算毫不在意他所谓的同校同地三年,却莫名其妙毫无联系,甚至装不认识拉开距离,也无法理解,许多年没见,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叙旧”?
黑暗,昏迷,锁链。
这是什么正常人应该有的方式吗?
阮嘉梨轻轻呼出一口气,动作幅度略微明显地别开脸,连肩膀和上半身都在轻微摆动,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点触在她下颌上的指尖明显一顿,然后开始绕着她的下颌的弧度滑动。
触感冰凉,若有似无,仿佛游走般划过下颌的皮肤,沿着白皙皮r0u包裹住的纤细下颌骨向上,直到触到她的唇瓣。
冰凉的指腹与柔软的唇瓣相触。
呼x1时带起的温热气息从旁侧擦过,像是什么经年未触碰的肌r0u记忆,以至于两个人都微妙地一顿。
时间仿佛暂停一秒,凝滞的过去在两个人之间涌动。
一帧帧,一幕幕,像夏日里扑面而来的热浪,无法抗拒,无法阻挡。
然后在阮嘉梨更用力地偏过头之前,裴时璟伸指钳住她脸颊两侧,摁住她唇瓣,毫无预兆地吻了下去——
指腹还覆在她唇角,气息就已经交缠起来了。
唇瓣相贴,鼻尖相抵,呼x1交缠。
两个人都顿了一秒。
昏暗的室内,光影浮动,nv孩半跪坐在床上,眼睛处蒙着黑se的丝带,手腕和脚踝上都扣着冰冷的锁链,双手被高高悬起,浑身布料少得可怜。
x膛不住起伏着,平坦的小腹也随着呼x1轻轻起伏。
动作闪躲,神情诧异,茫然而又青涩,无知而又懵懂。
那人站在她身前,t型差明显,压迫感极强地钳住她的下半张脸,低颈吻住,不许她有一丝躲闪。
叮当叮当,锁链摇曳作响,划破室内寂静,同时也催人深入。
唇瓣相抵,舌尖撬开齿关,极具侵略x地向口腔内探,不给人一丝躲闪机会。
后脑下意识向后仰,被人早有预料般托住,轻松摁回来,强行加深了这个吻。
时隔许多年的,激烈摩擦的,唇舌交缠的吻。
水声在暗室内浮动,喘息声压抑着渐重。
金属锁链来回碰撞,锒铛作响,格外清脆悦耳。
阮嘉梨被吻得气急,身t不住后仰,企图拉开距离,却又被人单手摁住肩胛骨。
掌心毫无隔阂地触上鼓动的蝴蝶骨时,阮嘉梨终于可以回答她之前提出的问题。
——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穿戴整齐,还是ch11u0着的?
显而易见是后者。
冰凉的手摁住nv孩温热的后背皮肤,用掌心的纹路描摹鼓动起伏的蝴蝶骨,然后强行将人向前带。
双手被缚,腰t无力,完全靠手腕上的锁链来保持平衡,她整个人像是案板上的鱼,被强势的吻掠夺到快要断气。
暧昧的唇舌搅动声和喘息声交织,在暗室中沉沉地响起,连成一片黏腻的水声,将空气压缩到仿佛无法呼x1。
好不容易寻到空当,阮嘉梨偏头避开他接下来的吻,气得x膛不住起伏,在大口喘息的空隙中骂他,
“滚……!”
话音未落,嘴里被塞进一团东西,像是柔软的布,抵住舌根,阻隔了她余下的话语,都变成难以分辨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裴时璟垂眼去g她肩上细得可怜的带子,食指轻微一g,听得极其轻微的“啪”一声,在nv孩白皙的肩上落下一点红se印记。
他垂眼盯着那点红痕,再度g起那根细细的黑se肩带,手腕翻转,作势向下拉扯。
他眸se晦暗不明,视线从肩膀到她的脸上,注视着她黑se丝带下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问,
“你跟别人呢?”
“也叫他们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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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th9-3
阮嘉梨当然没有办法回答。
嘴里抵住的布料完完全全限制了她的发声,只能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听不清的呜咽。
眼睫在黑se丝带下快速地颤动着,几乎能透过薄薄的布料看清她的局促和慌乱。
换成任何一个人来都会慌乱的。
完全被限制的行动,被迫高高吊起的手臂,ch11u0到只有遮不住任何皮肤的黑se情趣内衣,还有面前极具压迫感的人。
几年未见,他身上那gu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好像更重了,像一把刚开刃的利剑,犹带冷冽的寒冰,ch11u0地划过她脸颊,割断几缕发丝。
手在逐渐向下。
拉开极细的线条,肩带向下垮去,x前的布料却没有。
隐约透出皮肤颜se的纱质面料被nv孩的rr0u托举,包裹g勒出浑圆的曲线,恰到好处的落在x前。
晶莹而又饱满,沉甸甸的,微微往下坠,既不过分夸张,也不显得纤细。
裴时璟垂着眼,视线从nv孩分开跪坐着的双腿上上移,到了平坦颤动的小腹,到微微起伏颤动的rr0u,再到被吻得嫣红的,因口中布料而无法闭合的唇。
良久,他垂下眼,伸指触上rr0u。
指腹已经回暖一点,但触感传来的时候依旧让人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阮嘉梨的双手攥紧,手腕在锁链的悬吊下弯折出一个向下的弧度,引得又是一阵锁链碰撞的、清脆的响。
但她无处可逃。
只能尽量向后仰身,在限制中拉长距离,然后被迫感知着微凉的手在她xr上动作。
没有剥离布料的阻隔,只是隔着纱质面料覆上rr0u。
长指和掌心裹住rr0u,收紧,r0un1e,然后就可以感知到身下人的战栗。
“……唔!”
视觉和动作双重限制下,触感只会更明显,阮嘉梨喘息声骤重,反应激烈地晃了晃,企图摆脱。
裴时璟不为所动,依旧垂眼站在她身前,伸出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捞回来,摁住nv孩纤细单薄的后背,不许她后退半分。
“想说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用指尖去r0u弄她的rujiang,轻飘飘的,没用什么劲,仿似逗弄。
但指腹纹路覆上面料的摩擦,快感时而微弱,时而强烈,绵长无b,su麻感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引人呼x1声渐重。
“你之前在梦里也是这么讲话的。”
裴时璟一边弄她,一边很轻地问,“知道吗?”
……他在说从前。
“……唔!”
阮嘉梨蹙起眉,声音更大了些,手腕动作更加激烈,混着锁链叮当作响,连动静都大了不少。
虽然不能分辨,但也不至于猜不出是坏话。
他倏然笑了一下,伸手掐上她挺立的rujiang,摁住r孔,轻轻按压,抠弄,旋转摩擦。
“反应这么激烈g什么?”
“还什么都没弄呢。”
话音落后,他没再噙着那点冰冷的笑意说玩笑话,专心致志地逗弄她。
指尖从旁侧向内探入,直接了当、毫无遮盖地覆上rr0u。
“……嗯!”
一声嘤咛。
掌心包裹住rr0u,肆意r0un1e,仿佛一团玩具。
长指在rr0u上按压拨弄,留下浅红se的印记。
指腹并拢,捏住脆弱的r粒,r0un1e轻扭,强烈的抗拒之后,生理快感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姿态出现在她的四肢百骸,冲向每一丝神经,以至于整个人都蓦然一软,得靠他完全托住。
就算阮嘉梨有口能言,有目能视,大概也是骂不出什么话来的。
她太纯了,来回反复不过那几个常见的词汇,瞪着一双眼看他,毫无威慑力,反而似嗔似怒,引得他额角隐跳。
她只能被迫受着。
感受着长指在rr0u上游走,碾住r粒,时轻时重地r0un1e,感受着指腹刮蹭过r孔,纹路磨得她双腿一阵一阵发软,感受着身t深处难言的情cha0涌动。
像是什么东西缓慢在流淌。
虽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他们对彼此实在太熟悉了,几年的光y好像只是一道高高的隔阂,并不影响情绪从中间流淌而过。
肌r0u记忆和身t反应,都一如从前。
好像他们之间并未隔着从未见过的几千公里,还有一道血se的分离,只是在某个关了灯的深夜,在客厅沙发,或者是熟悉的床铺上,生涩地对彼此进行探索。
然而一晃眼,已经过去许多年。
温存光景不再,只能试图用冰冷的金属与锁链捆住从前。
两个人或坐或站,或呜咽或沉默,或垂眼凝神,或目不能视,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像从前一起看过的银河,虽然是并肩,但那条北半球夏季才会出现的星带,好像带着亿万年来的冷冽和苍茫,无声而又明晰地横亘在两个人中间。
无法结束,也无法绕开。
良久,裴时璟垂下眼,收回手,缓慢地离开她身前。
脚步声在空气中响起,步伐渐行渐远,归于平静。
ch0u屉或柜子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喘息声逐渐平息。
x膛的起伏变得缓慢。
腿间轻微黏腻,小腹轻轻动了一下,双腿微合。
然后阮嘉梨在一片寂静里,听见了极其细小且高频的嗡鸣声。
——
还有几门没考完,太多事情,还分了个手,晚了几天,不好意思哇大家。
我还是尽量写尽量日更哈~但是不排除有时候确实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