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尘冷静地比较快,不像庄宇凡,是多少年的情感积累在一次酒精诱导下爆发,他坐在楼下,开始条分缕析地把他和庄宇凡的一切互动从落灰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一罗列。
没办法,每天都习惯清除记忆缓存的王敬尘非得如此费劲,不然记不起很多细节。
他去冰箱找了个苹果,看见旁边立着的另一瓶酒,骂了一句:“死阿肥。”
那是他上次回家,刘东让他帮忙去他家开的店里带来的酒,听说是外国货,后劲很足。刘东下个礼拜生日,成年了,可以喝酒了。一中还有成年礼的活动,这一年,他们高三年级都可以参加,另一瓶酒是留到那天庆祝的。
王敬尘把冰箱门甩上,又和班主任请了两个人的晚自习假,于是正儿八经地开始艰难的梳理记忆。
他想先确认,庄宇凡是真的喝醉认不出自己所以抓了个人都可以表白,还是真的是……喜欢着他。
他从来没这么抓心挠肝地操心过一件事,所以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逼自己坐下来把今天的问题想清楚。
不能隔夜不能就这么翻篇了,庄宇凡这孙子,可不能饶了他这次!王敬尘恶狠狠地拿苹果磨牙。
当时,庄宇凡是看清楚他的,王敬尘能确定这一点,因为四目相对那一瞬间,王敬尘从庄宇凡深深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庄宇凡的眼神深情又痛苦,在那个吻落下来之前,这些是可以肯定的。
一想到那个吻,王敬尘又很凶狠地咬一口苹果:“臭小子!搞了大事就躲起来了!”
王敬尘的腮帮子鼓起了一边,又想,如果那个成立,那宇凡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难道是因为我经常把我们的车锁在一起?还是我总是维护他?或者是上次我顶着大太阳回家帮他拿药?
说起那次,王敬尘后来回忆起来都被自己感动了。
那天,秋老虎凶猛,天气热得反常,他们中午就不回家了,所以两个人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就回班级休息。下午快上课时,王敬尘看庄宇凡趴了很久,心里冒出不安的感觉,就走过去问。推了几下,庄宇凡脑袋一歪,露出一张难受的脸,有气无力说头疼。
庄宇凡头疼的毛病,王敬尘是知道的,他长期熬夜,而且小时候落了寒,天热乍冷乍热时候,他的头就会跟一百个陀螺在里面整齐地转着。王敬尘替他把头上的汗擦了,捏捏他的手掌说:“我,我马上回家给你拿药。”
庄才国寄了一种药过来,可以缓解庄宇凡的头疼。
庄宇凡小幅度地摇头——没办法,他没力气了,他想说天气太热了,你不要回去拿,让我再休息一下会好。可是他张开眼睛时只看见王敬尘匆匆跑出教室的背影。
眼睛湿润了,那个身影含在泪泡里,就这么被关在了心里。
王敬尘记得自己玩命地蹬车,他都担心车链子会断,还好一分钱一分货,自行车卖命地冲到了家里,林芬在做面膜,看见他风风火火地进来,火烧屁股地在柜子里翻了一下,看一眼药盒,就抓在手里,又冲了出去。
林芬还在后面骂:“有没有教养啊!看见大人也不会问好,这还是我家!”
王敬尘回到班级的时候,双手双脚才后知后觉地发抖,他的后背全湿了,头发滴着汗水,庄宇凡可怜巴巴地仰起脸望着他。
王敬尘一口气喝光了半瓶水,说:“拿来了,你快吃啊。”
说着,上课铃响,王敬尘又嘱咐他快吃,就跑回自己座位。
庄宇凡望着浑身湿透的男孩,把药抓在掌心,后来还是没吃,留在了专门放王敬尘给他的一堆小玩意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