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便是,我这套翡翠戴着合适的很,不必换了。”
正说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闯了进来,紧张兮兮地关上门,长出一口气。
屋里的二人愣愣盯着来人,惊愕间做不得声。
郑婕妤猛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手中锦绫掉在地上:“皇、皇上!”
宝笙虽也震惊,倒也没忘做下人的本分,识趣退远。
赵诚基靠在门上,呆呆打量着面前女子。
十年了。
她依旧是这般靡颜腻理,仪态万方。
郑婕妤定定神,抬手抚上侧脸:“皇上,你这样盯着臣妾,莫非臣妾已经老得……入不得眼了?”
赵诚基听见熟悉的温软语调,如闻绕梁余音,心醉神迷,回味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迟疑着走到她面前,哑声唤道:“秋秋……”
直到皇上走进光线里,郑婕妤才看清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只是那张脸已经老态龙钟,虚胖肿胀,早已不复十年前的堂堂相貌。她鼻尖不由得一酸,竟要落下泪来,使劲忍住了,对他微笑。
他在椅上坐下,伸手将她揽在膝头,捧起她的脸端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个角落也不落下。流年似遗忘了这偏僻的院落,堪堪越过,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郑婕妤见他似瞧得痴了,略微羞赧地垂下眼:“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
赵诚基握住她的手,缓缓摩挲:“你的生辰,朕从不曾忘记。”
“皇上年年都遣人送贺礼给臣妾,今日又何必亲自来。”
他稍一愣:“怎么,你不愿见朕?”
“皇上不来,自有皇上的道理,今个突然来了,岂不是破了规矩?”
赵诚基放下心来,依旧紧盯着她:“朕只想看看你,不作久留。”
“臣妾这里没有皇上喜爱的碧螺春,只有一壶粗茶,皇上凑合喝两口吧。”郑婕妤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起身倒来一杯半凉的茶。
“这小院……”赵诚基想起进院时那满目的残花败柳,摇头一叹,“真是委屈你了。”
郑婕妤将茶递给他,笑意清浅:“此地清幽,最适合臣妾的性子,说不上委屈。”
“你似是瘦了些,是不是饭食也不好?”
“臣妾向来食的清淡。”
她一句轻描带写,可谁又知晓,端给罪臣之女的除了青菜豆腐,就是糙米梁糠。宝笙间或取出郑婕妤为数不多的珠宝,塞给膳房厨子,桌上才能出现几天鱼肉。
赵诚基端着茶,却也不喝,只道:“千万要注意身子。”
郑婕妤点点头:“皇上也是。”
千言万语堵在赵诚基胸口,说出口的却净是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十载流年,想必在二人中间,堆起了崇山峻岭,再也翻越不过,更别说那些年结下的愁与怨。留下的,唯有两心茫茫,相顾无言。
郑婕妤闭闭眼:“皇上,回吧。”
“秋秋!”赵诚基一惊,急忙放下杯子,想将她拉入怀中,手刚伸出去便被躲了开去,“朕……再等等。”
郑婕妤一摇头:“若被旁人看见,要生闲话。”
赵诚基心中五味杂陈,默然瞧她半晌,颓然叹道:“朕终是亏欠你许多。”
郑婕妤神色一变,突然拎起裙裾跪了下去:“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九五之尊,天子之身,一言九鼎,天下为重,臣妾一介女儿身,能以身相许,已是毕生福分,何谈亏欠?”
赵诚基越听心中越难过,弯下身拉住她的双手:“朕亏欠你爹,让他白白送了性命,也牵连到你。更亏欠绍榕那孩子,刚刚二十出头,最好的年华,竟……”一声长叹。
郑婕妤目光笃定,语气坚决:“爹一生不辞辛瘁,励精图治,为大铭而死,必是死而无憾。至于绍榕,他很好,虽人在宛海,但臣妾暗中照应着,还请皇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