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知道了。”
“嗯。小年夜,我也在王府。”
“是么……”林烨无神地盯着帐幔,“这事绝不能告诉他。”
杜淳之皱眉:“这个也不能说,那个也不能说,你就是这么憋出病来的。”
林烨神色寡淡:“生老病死,不过寻常。天不会塌,地也不会陷,算不得事。即便就这么去了,也不过一抔黄土,两缕青烟,没什么大不了。”
“瞧你,净说胡话。”
杜妍之扶他起来,吹凉杯中淡茶,喂给他喝。
林烨就着手喝一口,满口血腥气,好生令人作呕。皱皱眉,又吐回杯子里,不愿再喝。一抬眼,却见杜淳之神色疲惫,心里不免内疚。
“姐姐乏了,回去吧,多谢姐姐照顾。”
杜淳之握住他凉冰冰的手:“不急,药还未煎好。等你吃完药睡下,我再走。”
杜淳之每日来探望,伺候他吃饭喝药,陪他说话解闷,只是这写信一事,再未提起。老程也问过一回,亦被林烨断然拒绝。
过得七八日,林烨间或虽还犯一回病,但好赖能下地走动走动。
坐在门槛上仰望过几回苍空,却再没盼来纷纷瑞雪。院里的梅花也都凋败了,满眼落蕊残红。
想起书里看过的那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又想起自己吟作的那句“菡萏谁摘忘盛瓶,灼灼不抵玉钩寒”,越想,心里越憋闷难过。
自己偏又没气力拾掇那遍地艳骨,只好叫人扫成一堆,架上劈柴干草,一把火全烧了。
屋内炭火烧得前所未有的旺,他也前所未有的虚弱畏寒,身子被掏空了一般,轻飘飘单薄薄,像个白纸糊就的人偶,一捏就断。
既然郎中吩咐过要静养,几位狐朋狗友前来看望,也就不敢多待。至多讲讲近来的新鲜事,说说他错过的热闹场面。
黑船上的洋人早带着木头盒子离开了丰安港,但日子,依旧和那拴着绳子的金坨子一样,左摇右晃,无休无止,无声无息。
魏穆言也来看小徒弟,格外爽快地接下所有刻玉的活,还打算另召一位徒弟,专打下手,叫他莫再劳累。
如此一来,便更加无所事事。
书看着看着,就乏得再瞧不进一个字,往往坐在床头,书还捧在手里,就沉睡过去。
词填着填着,就哀伤得再接不上下阕,胸口翻涌起无边的痛楚,不得不慌忙放弃。
若精神好些,就裹着厚袄,起身下地,俯在案旁,有一笔没一笔的画画。
生宣熟宣,不落丹青,惟墨色点染。
山水花鸟,不描工笔,仅随心写意。
画的,却不是杨柳过轻舟,山花照红颜。
而是——孤舟蓑笠寒江钓,辕门月下战旗靡,空山寂寺无人至,枯叶残荷听雨声。
写下“心悦君兮君不知”的那只羊毫,仿佛还带着那人独有的缱绻柔情,连不经意间勾勒出的清俊身影,看上去也多了几分真切。
画着画着,颤抖的手指就再也握不住笔杆。
嘀嗒,嘀嗒。
水迹在人像上洇开,两滴透明,三滴血红,像极了梅花缀雪,雨打青衫。
再下一刻,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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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仲春。
百草复苏,鸟飞鱼戏。
一日,泓威镖行的镖师敲开林府大门,送来个沉甸甸的信匣和一个包裹。
信匣上没有署名,小镖师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