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面上稍现难色:“臻儿,皇上下令追捕任长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助他远逃,能否告诉老父,他去了何处?”
常臻面色一沉,心道,果然如此。
断然摇头:“爹,儿不能说。”
陈显了然叹息:“实话跟你说,老父乃是江南王安插在任长申身边的眼线,专为揪出朝中贪官污吏。任长申为这镖行,巴结笼络了不少高官大员,江南王明里利用老父,暗里却也利用了任长申。任长申生意越做越大,接受他贿赂的官吏就越来越多,加之与北疆交好,倒/卖/军/火,罪不可赦,难逃法网。臻儿若一味庇护他,恐会惹火上身。不若就告诉了老父,老父也好交了这皇差。”
常臻越听脸色越暗,心里把江南王从头到脚痛骂一遍。
蹙眉道:“爹,百善孝为先。儿深谙此道,任长申再罪不可赦,于儿也有抚养教育之恩,儿不可背信弃义,行不忠不孝之事。况且,儿忠于大铭,忠于黎民,却不忠于那江南王。他不仁不义,暗算他人,乃是卑鄙无耻之徒,甚是可恶。爹为何于他麾下做事?”
陈显暗自长叹,正如江南王所说,他陈常臻,倔强正直,而孝的人,果真是任长申,并非他陈显。
“臻儿啊,你有所不知,这江南王虽行事不甚道义,却是一心为民的好官,绝非小人。”
常臻冷哼一声:“爹有所不知,他为了让儿不暗中相助任长申,竟谴高手来给儿一个下马威,险些取走儿这条性命。这样看来,爹可还说他是好官?”
陈显一惊,忙问:“何时的事?臻儿伤着哪了?可大好了?”
常臻起身,郑重道:“外伤倒是好了,这心伤却难愈。既然儿无法同时孝顺两位父亲,便取折衷之法,助任长申远逃,但不助北疆入侵,也不与北疆对抗,并且远赴源阳,助大铭击退敌寇,大捷说不上,但也算助王爷微薄之力。各方都不得罪,也不偏袒,儿心甚慰,还望爹莫要再为难儿。”指指门外,“儿乃是一介江湖人士,又是个生意人,还有一帮兄弟们要照顾,并不想深陷朝政,还望爹成全。”
于励跟王六听得一愣一愣,从没想过头儿心里竟埋着这么多事,还不到十九岁的年纪,竟已能考虑的这般周全。两人不禁暗自感叹,遇兄弟如此,当真此生幸甚。
陈显神色复杂,看他一阵,沉吟:“臻儿,即便今后你依旧要经营镖行,也需跟各方官吏打通关系才是,远离朝政,怕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常臻抱拳:“爹乃是正人君子,既然爹说江南王并非无耻小人,只不过稍显不择手段,那儿便信了爹。既然如此,清君之侧,罢黜贪官之后,加之爹的眼光远见,定能择出以民为本的好官吏。如有官如此,儿不为别的,只为君子之交,也定会一一上门拜见。”
陈显缓缓点头,又欣慰,又嗟叹。
儿子不愿说出任长申去处,这捉捕一事,便想别的法子罢。能搞清楚儿子不会出面帮助北疆,也算不白跑一趟,也不枉王爷一片苦心计划。这样回去交差,恐怕王爷也不至严厉责怪。
常臻见他再不接话,便问:“爹,不知娘亲可还安好?”
陈显一愣,笑了。
“当年你走丢之后,她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这些年甚是思念你,不至卧床不起,精神头却不足。你得空回去瞧瞧,陈府在哪儿,你想必是知道的。”
常臻点头:“得空定去探望,儿也甚是思念娘亲。”
陈显站起身,往门口走。
“今日便先这样,爹还得快马加鞭赶回去回话,这会子就得走。”
常臻搀住陈显,道:“爹可要我备车?镖行别的没有,好车好马多的是。日夜兼程赶路,甚是辛苦,虽微不足道,但还是叫儿以此孝顺爹一回吧。”
陈显怜爱地瞧着他,伸手在他肩头拍拍。
“好孩子,就依你。源阳风大天儿冷,好生注意些,莫要病了。若有事寻老父,捎封信回家便是。”
常臻微怔,鼻子不由发酸。
这么些年,何曾听过“回家”二字,这世上何曾又有那么一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