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我,我想你。
我好想你。
王六悄声进来,捡起地上信笺,大略扫过。
再瞥见镖头双拳上青白的骨节,不禁暗暗悲叹。
自从上回从宛海回来,头儿的性情说不上大变,却日渐沉郁。笑容变少许多,还易怒爱发火。原本兴冲冲奔着小公子而去,也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几天之内就打了来回不说,人也跟抽去了魂魄似的,总是心神不宁。
任老板出逃以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人身上。成日操劳疲惫,到晚上,似乎也休息不好。
前阵子还听一个小镖师说,晚上睡到一半,起来解大手,见头儿一个人坐在院里瞧月亮。等解完手出来,头儿还在瞧月亮,一动不曾动。原想叫一声,问问看可是有何吩咐,待离近了,却见他满面忡忡,早已失了神,连脚步声都没听见。心里一哆嗦,便没敢问,悄悄回房去了。
王六听完,更是心忧,旁敲侧击问过一回,头儿直截了当打岔,连提都不让提,后来就也不敢再过问。
半夜也起身来看过几次,这人不是瞧月亮,就是仰面朝天,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痴傻了似的,不然就灌得酩酊大醉,疯言疯语,白日里还得装作如常,张罗这烂摊子。
英雄敌不过美人,铁汉耐不住秋思。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一颗心会被磨得洞穿,流光了血,连哭喊的力气也再留不下。
摇头轻叹一声,伸手搭上他的肩。
“头儿。”
常臻刹那间回神,抬头转身。
“哦,何事?”
王六装作瞧不见他深陷的眼眶,只道:“皇上谴人送来赏赐,正候在厅里,等头儿过去接圣旨。”
常臻情绪低落,正无处发泄,此言一出,不外乎火上浇油,一股怨怼怒气,“轰”一下直冲发冠。
“嘭!”
一拳狠狠砸桌上,怒喝:“谁稀罕他娘的赏赐,有种送大军来!我陈常臻等的是大军,大军!丢了这么些城池,他娘的,这该死的皇帝,脑子里可都是狗粪?”
王六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扯出个笑:“头儿,接了赏赐,分给兄弟们,也没什么不好。”
常臻豁然站起,死瞪着王六。
“你小子,可是被金银蒙了心?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如何不知晓?谁他娘的会为银两出战,天杀的,拿一百箱纹银砸死我,也挡不住他娘的青狼军!”
王六再退一步,欠身赔笑:“头儿是什么样的人,小的自然知晓。大军没来,倒也派来了几千兵士,约莫还能撑一阵子,皇帝大概也并非没做打算。这赏赐,不接也不成,好赖做做样子,啊?”
常臻紧咬牙关,隔得好一阵,才闭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罢了。我去。”
王六松口气,扬扬手里信笺,犹豫道:“头儿,小公子这事儿……”
常臻敛着眉,把信接过来,小心折好,塞进衣襟。
“你这就替我去办……不,你别去,换个他不识得的人去,日夜兼程,骑乘风赶去林府,把我那块备用腰牌给他,再把马留下。要不要的,是他的事,我心意到了。”
王六点头应了,瞧瞧他脸色,试探着问:“要不要……再捎句话?”
常臻垂头想一想,目光黯然。
“不必了,告诉他,林府我得空会去,嘱咐他一路小心便罢。别的……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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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三更。
林烨按住胸口,皱着眉闷咳几声,咽下一口甜腥。
指尖一遍遍抚过腰牌上龙飞凤舞的“陈”字,心里跟被沸水浇了似的,烧疼烧疼。
一路小心。
半年未曾见面,好容易联络一回,竟然就只说一句——一路小心。
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