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小弟我甚是喜爱。若开不下去了,叫我去哪儿讨好酒喝?”
说是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往靠海的那张桌子瞟去。只不过那儿如今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人坐在对面,用黑漆漆的双眼投来温柔爱意。
方有源只道他好意,也觉这事大可一试。
沉吟片刻,道:“这么着吧,海龙酒,我分你一半,自己留一半,喝不喝的,并非那么重要,不过是个爱物。银子么,你爱给多少给多少,我也不计较。至于远销南洋一事,你且试试,成就成,不成便罢。上一季的‘雪霁梅芳’,还剩下些许,你也一并拿去罢。杨氏商行势力广大,万不可得罪。”
林烨撤回目光,眉开眼笑,拱手一拜:“多谢方兄。”摸出几张银票递给他,“前阵子瞧见几个药酒配方,甚是稀罕。印象里你好这口,就留了个心,回头都给你抄来。其中一个乃是蛇酒方子,令尊腿脚不好,偶尔喝几口,定有所裨补。”
方有源朗声笑:“多谢林老弟如此上心。家父时常念叨,说自己几个儿子加起来,还不若一个林公子嘴甜和善,想得周到,讨人喜爱。”稍稍一叹,“只可惜你爹去得早,没享上孝子的福。”
“方兄真会说笑话。我爹若还在世,非被我这不肖之子气死不可。”
方有源摇头:“林老弟过谦了。生意人我见过不少,林老弟可是顶特别的一个。读书人我也见过不少,林公子更是顶特别的一个。”
林烨一愣,捧腹大笑:“方兄真个笑煞我也!我做生意不像做生意,读书不像读书,故而特别。”
方有源不同意:“旁人再说三道四,我却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林老弟的特别之处,必有特别的用处,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林烨闷声直笑,心想,天生我材不见得,不务正业倒是真。如今又担上个像官不似官的差事,也不知这一趟走下来,名单上列出的十三人,统共能说动几个。
两人复又对饮一阵,方有源忽往窗外看去,不由皱起眉头。
“林烨,你瞧那些适才靠岸的,莫不是流民?”
林烨循着他的目光,朝窗外探出半个头。
海边停着两艘破烂不堪的木舟,船上黑压压挤满了人,牵着小童,搀着老翁,背着比山高的行囊,各个衣衫褴褛,面色仓皇,正挨个下船。
林烨道:“若是流民,怕是从源州逃来避难的。”
方有源面露沉痛:“原以为宛海天高皇帝远,即便战火纷乱,也不至波及。如今看来,却是痴人说梦了。”
林烨满脑子都是常臻的影子,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杯沿,陷入深思。
常臻能回信,可见人还安好。可连宛海都出现了流民,可见战事之紧迫。不知源阳能守到几时,也不知白麟在宫中,可曾有所作为。
抬手揉揉胸口,胸前的玉坠子,硌得人生疼生疼。
抬眼:“方兄,我想拜托你一事。”
方有源见他面色郑重,点头:“你说。”
“一会儿我修书一封,一式两份,劳烦你将一份交予太守,一份交予林府。我不日即将远行,短时之内回不来。江南王人在京里,想来安抚流民一事,都落在太守大人身上。草民如我,别的做不到,只不过林府如今空闲无人,大可用来安置流民。”深吸口气,“其效虽微乎其微,不足挂齿,但也算为大铭尽一份力。也算……也算不妄为忠臣之后。”
也算帮白麟一把,帮常臻一把,更是帮自己一把。
从杨家出来,天都黑透了。
站在巷子口,长吁一口闷气。
杨老板这人忠厚老实,就是絮叨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