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噼啪作响,火花飞溅,眼看就要点着衣衫,却总是不得愿,还没等落下,便已冷却熄灭,消失不见。
火光照亮光洁如玉的容颜,那人唇边含着一抹浅笑,安然宁静。
林间有人踏过枯叶,披着细碎星光,款款而来。
椅上人悠悠站起,拍拍手里炭灰,冲来人躬身拜下。
“恭喜郡王。”
来人轻笑一声:“恭喜我什么?”
“刀剑棍棒一窍不通,征战数月四肢尚全,此等福分旷古未有,自当大肆庆贺才是。”柳昭玉侧身延过,“郡王请。”
白麟摆首一笑,拎起衣摆,悠然自得在破竹椅上坐下,探出两手烤火:“数月不见,昭玉谈吐愈发伶俐,直叫本郡王辨不出褒贬,实乃惭愧。”
柳昭玉略微打量打量,见他靛青袍摆上满是灰尘,便道:“郡王练得好一手翻墙神功,可惜在战场上无处施展,实乃屈才。”
白麟眼一眯,挑着唇角睨去:“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江南王昨个就偷摸溜了,我若不爬梯子翻墙,恐怕早被踏成了肉饼。”
柳昭玉笑道:“江南王真乃俗世奇人也。”拎过身旁食盒,打开盖子,端出两盘尚且温热的饺子,一壶热酒,一一摆在桌上,“大年三十的,百官群臣挤破了脑袋上门拜贺,你把人家晾在寒天冻地里,自己逃出来逍遥,忒的不讲情面。”
“称病不出便罢,谁还敢砸门冲进去,把病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不成。”白麟捏起两只酒杯,一杯只斟一半,推到他面前,另一杯斟满,仰头闷下。
柳昭玉递来一副碗筷:“酱醋不方便带,将就吃吧。”
“无妨,原汁原味也好,吃的就是个自在。”白麟夹起盘中饺子,咬下一半,细细品尝。稀奇地“嗯”了一声,将玉箸凑到炉火旁仔细瞧,“这是什么馅儿,竟尝不出来。”
柳昭玉正从侧面端详他的吃相。
四月一别,一晃大半年已过。其间提心吊胆好几个月,好容易盼得他班师回朝,却因诸事繁杂迟迟不得相见,直道今日才抽出空闲。道听途说毕竟不甚可信,眼下瞧见活人,拎着的一颗心才真正踏实落地。
瞧着瞧着,心中便浮出一丝从未有过的缱绻柔情。他在自己手背上狠狠一掐,忍住想抚上他眉角的冲动,答道:“蟹黄,鲜虾,松茸,猪肉。可还入得了郡王爷尊口?”
白麟把另一半送进嘴里,边嚼边道:“一个饺子得一吊钱,只怕要折煞我的牙口。”
柳昭玉一笑,未答话,依旧静静看着他。
几簇灼灼火苗,交替窜出火炉,照亮他的下半张脸。同上次见面时相比,下颌的弧度愈发清逸,一双眼睛含着星斗,隐在浓郁的黑暗里,比火光更耀眼。面上看去似乎瘦削了些许,但精神头未减,如此便好。
白麟饮下一杯,忽然扭头:“怎么?”
柳昭玉惊得抖了手,筷子“啪”掉在桌上。忙捡起来,揶揄道:“多吃些东西再喝,空腹灌酒,醉了我可拖不动你。”
“无妨无妨。”白麟捏着玉箸微微摆手,自斟自饮,又一杯入喉。
喉结上下一滑,柳昭玉的心也跟着上下一动。
白麟的目光落在十几里外火树银花的铜镜湖畔。他叹息般道:“想醉偏不醉才可悲,倒不若一杯撂倒,万事通透。这阵子尝遍了好酒劣酒,浓酒淡酒,却如何也换不来一醉方休,着实苦恼。”
柳昭玉知他在苦恼何事,便打趣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若有你十分之一酒量,定能多交不少酒肉朋友,平添好些乐子。”见他神色黯淡,便放缓声调小心问道:“你打算……何时去见林烨?粗略算来,也一整年了。”
白麟微微垂眼,筷子夹着饺子,半天也没落进嘴。
“如今饶是见了,也只会把我赶走。还不如先不见。”
“你就这么肯定?”
白麟一哂:“原是他劝我来的,我若临阵脱逃,后果可想而知。他交托于我之事,我也未能办到,实在无颜见他。”
顿一顿,接着道,“更何况,周广一党虽大势已去,但树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