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叶枫去见荒月先生已经很久了,就连引领他前去的关家大公子关鹏举也没看见回来,院子里等待的人们渐渐有些百无聊奈起来。
解祯亮背负着双手站在院子里仰观星空。
父亲解缙在他幼时曾经教过他观星象之术,不过他一直不太相信,所以只是粗粗学了些皮毛,不甚了了,多年来也没有真正钻研过。
此刻他仰望星河,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免得义弟张痴和兰州知府周子然这两个好奇的胖子一再地来纠缠询问他,因为他实在也不明白叶枫风风火火地忙碌了一下午,到底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叶枫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到最后十拿九稳,绝不肯说出来。
望了半晌星空,仰得脖子都有些酸了,解祯亮收回了目光看了看站在一旁不知就里,不敢来打扰他的圆滚滚的周知府,心里暗暗一笑。
其实叶枫在回到青龙镖局的时候,曾经对解祯亮交待了一件事情,算起来,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解祯亮走到这位周大人身边,神秘兮兮地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周大人那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看着解祯亮问道:“这是叶公子之前吩咐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解祯亮耸了耸肩:“具体的内情在下也不清楚,大人您只管照他所说的做就行了。”
周大人木然呆立了半晌,看起来是在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他还是很快转身叫上了身后的几个捕快,低声对他们吩咐起来。
解祯亮看着周大人,心中暗自点头。
自己这个义弟确实有这样的本事,虽然经常神神秘秘,不到最后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也一个字也不会透露,但是他却能够让人无条件的相信他。
就像现在自己虽然完全不明就里,却依然相信他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能够找出真相。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揭开这个真相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解祯亮心里充满了信心。
而此刻在荒月先生的房间里,叶枫正充满同情地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荒月先生。
一个人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人身边,二十年来还一直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天天成长,长得越来越像自己,却要每日叫别人父亲,在别人膝前撒娇,这无论对谁来说都确实是很残酷的,他心中的痛苦也可想而知。
他叹息了一声对荒月先生说道:“所以这二十年来你对关鹏飞才会表现得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甚至把你的剑法也倾囊相授?”
荒月先生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不错,这二十年来,我对鹏飞无比的疼爱,恨不得把我的所有都全部灌注给他,他也的确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把我的
剑法学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每次当他称呼我为叔叔,却唤四哥作阿爹,每次看见他们俩人间的亲密和温情之时,我就感觉心痛如绞!”
叶枫问道:“二十年来,你就一直没有想过要让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吗?”
荒月先生惨然一笑道:“如何没有?我几乎日思夜想都盼着这一天!可是四哥是我的大恩人,你叫我如何开的了口?何况他一旦知道了真相,知道二十年来一心疼爱的竟然是别人的儿子时,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倒是无所谓,就算身败名裂,或者被四哥一怒之下杀了也是自作自受,该当此报,可是鹏飞还年轻,以后要他如何抬得起头来?我可不愿意他受到半分伤害。”
说到这里,荒月先生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何况,何况红玉也是坚决不允的。”
叶枫哼了一声,问道:“关夫人么?你们一直还有见面?”
荒月先生有些惭愧地颓然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二十年来只要我在兰州城里,每月四哥总会留我在关府小住几日。而每次我留宿关府的夜里子时,红玉她总会偷偷前去小花园与我相会。”
“我们见面除了互诉衷肠,慰籍相思之情外,说得最多的就是何时才能让鹏飞回到我身边。而每一次,红玉都是激烈反对,她说鹏飞如今已经深得四哥喜爱,眼看就要成为关家的继承人了,这青龙镖局和关家的所有家产,还有江湖上的声名地位,眼看就要由他来承继,绝对不能因为我而毁于一旦。”
荒月先生难过得几乎要说不下去了:“我既不愿意和红玉争吵,更加不愿意毁掉鹏飞今后的大好前程,所以,只有一直隐忍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