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得麟周大人在城东一带转悠了一上午。
今日一大早,程姑娘就托人来给他带了话,提醒他关于何老太的命案最好首先从自首的小铁匠与何老太一家的关系入手查起。
周大人原本就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年纪尚轻,经验有些不足,加之任职的清平县数年以来没有发生过命案了,因而乍一遇见这样的奇案,一时之间感觉到有些茫然无措,理不出个头绪来。
现在经过程姑娘这一提醒,只觉得有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下子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三个自首的犯人之中,以小铁匠的身份最为可疑。
案发的乌衣巷在城西,他的铁匠铺在城东,加上当地人夜里不出门的习俗,他怎么会半夜三更的跑到城西去与何老太发生争执继而发生了血案的呢?
此中定然别有内情。
他不禁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师姑由衷的有些钦佩起来。
看起来,她和传闻中天下第一聪明的那个叶枫在一起闯荡江湖那么久,果然对于破案之道也有了一些心得。如此奇怪的案子,她竟能一语中的,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周大人信心满满的来到了城东,向铁匠铺附近的邻居们打听消息,岂料这些邻居们见县令大人前来查案,围观之人颇多,但是一旦问起来,一个个却又都是三缄其口。
除了异口同声的说小铁匠是个好人,经常帮助左邻右舍,以及替穷苦人家修修补补从不收钱之外,其他涉及到命案的线索一概都推说不知道。
周大人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对于小铁匠为什么会在半夜跑去城西乌衣巷,他与何老太又是什么关系,依然是一无所知,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都说小铁匠是好人,可是却没人愿意站出来提供有用的线索,来证明他的无辜,一个个听说涉及到命案,全都明哲保身,生怕引来祸事,全无半点义气。
周大人摇了摇头,这些自私自利的市井小人!
枉自小铁匠平日里慷慨仗义,他们大都受到过小铁匠的帮助,此刻竟然全都畏缩不前,难道小铁匠真的要蒙冤屈而死吗?
说实话,周大人其实也不相信小铁匠这样的好人会是凶手,就像他不相信何老太的那一对儿女是凶手一样,可是此案实在是扑朔迷离,太过蹊跷,周大人感觉有些束手无策了。
难道当真是修桥补路无尸骸?周大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正当他有些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扭头却看见街口一个卖瓜果的小摊前,一个中年妇人有些畏畏缩缩又满怀好奇的在朝着他这边张望着。
周大人认得此人,这个妇人是瓜果摊的摊主,人称李婶,是城中有名的长舌妇,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四处嚼舌根。
记得去年,就是因为她捕风捉影,胡说八道,说是城东胡家的媳妇与外人有私情,搞得胡家鸡犬不宁,差点休了这个媳妇。
最后真相大白,这纯属无稽之谈,胡家气不过,把李婶告上公堂,最后周大人还判了李婶赔偿胡家银子,并且当众道歉了事。
周大人还记得此事,自然也认出了李婶。
看来李婶也还记得那一次的教训,对于周大人也还是颇有些畏惧,这样热闹的场面她也还是躲得远远的,没有上前来凑热闹。
周大人不由得笑了笑,要说打听消息,大概没有比李婶这样的长舌妇更为合适的了。
他摒退了左右随从,独自一人信步走到了李
婶的瓜果摊前,微笑着对李婶点了点头,招呼道:“李婶,一向可好?”
李婶没想到县令大人会亲自来到她的瓜果摊前,吓了一跳,有些畏惧的说道:“托大人的福,一向还算太平。”
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申辩道:“大人,小妇人自打受了上次的教训,这一向可是安分守己,再也没有乱嚼舌头,说过他人的是非,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左右四邻。”
周大人暗自一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这长舌妇再也不搬弄是非,不再说他人的长短,这可比登天还要难了。
只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时候这长舌妇也自然会有长舌妇的妙用,比如眼前的李婶,只怕每日这城中发生的大事小情,十之八九她可能全都知道。
心中这么想着,周大人表面上却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相信李婶的话,道:“李婶知过能改,本官也有所耳闻,只盼今后不要再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李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周大人也不着急,先是和她闲谈,谈了谈今年这瓜果的收成如何,市价水平,过了一会儿,看李婶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紧张了,这才话题一转,问道:“李婶向来消息灵通,可知道这城西发生了大事了?”
李婶一听“大事”两字,耳朵都竖起来了,追问道:“什么大事?”
周大人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城东的小铁匠,深夜跑去城西乌衣巷杀死了那里的何老太,如今已经定罪,即将问斩。”
这事近日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李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