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这是一个现实过去相互交替的穿越文,脑洞随便开的,没什么三观。
总t是按时间顺序,但叙事上会b较跳,大家看下去就知道了。
所以也很短。十几章。
2015年。江城。
床头的电话铃声不知道第几次响起。
被窝里终于伸出一只手,0索了半天,接了起来。
“秦宵,你ga0什么,打你这么多电话不接,你在哪啊,还有三个小时婚礼就开始了!”
“我……”
一开口,声音沙哑,她清了清嗓子。
“不会吧你,还没起床?现在几点了你不看看,下午两点了,你还睡?你还想不想来了?”
对面一串连珠pa0弹砸了过来。
秦宵把手机放在被子上,靠着床头一边坐起身,一边说:
“我昨天不是发你短信了吗,凌晨两点才到,四点才睡,为了你这个百年一遇的婚礼,长途飞行,我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对面哼了声,语气缓了些。
“你现在在哪?”
“废话,当然是家里。”
“新家?”
“不是,”秦宵顿了顿,环顾着四周陈旧却熟悉的摆设,“老房子。”
“市中心那个?那还近些。要是在郊区你就别来算了。”
这妞还气着呢,秦宵赶紧赔不是:
“姐姐,我大老远回来就为了给你随份子钱,去年我亲表姐结婚都没回,差点没把我妈气si,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啊。”
“少来,你最好给我准时到。不行,提前半小时。”
“好好好,我速度可快了,随便捯饬一下,一个小时ga0定。”
“我大喜的日子你敢随便捯饬?”沈秋兰又怒,“你不打扮成绝世美nv别来。”
秦宵抚额。
“你没车,也别打车了,我找个人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那边有人在叫新娘子,沈秋兰搁下一句话,就匆匆忙忙挂了。
秦宵又重重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这个住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年久失修,墙纸翘起,墙壁出现道道细碎的裂纹,角落里,还积着掉落下来的白se石灰。
老式灯罩上,布满灰尘。她对粉尘过敏,昨天收拾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现在鼻子还是红的。
睡在这里,让她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她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在异乡时牵挂,在路途上紧张,真正踏足时有切切实实的感觉的,地方。
沈秋兰这么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在ai情面前,也只剩下了恋ai脑。
今天是七夕。全年最火爆的结婚日之一。
还记得当时沈秋兰在电话那端声泪俱下地告诉她,抢到这个名额,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
秦宵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嘲笑她“有shishen份”的幼稚举动的。
沈秋兰的这段感情,也是个传奇。男方是大她两届的高中学长,高一的时候,她就对人家穷追不舍。直到对方毕业去了遥远的b市,她也能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对方,并常在线上保持联系。
可惜妾有情,郎无意。沈秋兰坚持不懈了三年,没换回对方的半点回应。后来她也毕业,去了另一个城市。
故事一般到这就该结束。没想到还有反转,六年后,沈秋兰给大洋彼岸的秦宵带来了惊人的消息:她要结婚了,新郎就是那个人。
每当想到这里,秦宵都有一种愧疚之意。
越过这六年,这个故事听上去是个童话。但真的是吗?
而在她缺席的这六年,她从没给沈秋兰提供实质x的陪伴。
忘了提,沈秋兰是秦宵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她们只做过一年的同班同学。但那时,她们的朋友都不多,只有彼此互相取暖。
秦宵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看得过去的夏季的衣服。
c国终年寒冷,置办夏装,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打扮成绝世美nv是不可能的了,别是乡下人进城就不错了。时间有限,她也来不及买新的。
打开化妆包,飞机托运把里面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一瓶爽肤水撒了大半,烂摊子只能先扔着,捡了几样勉强上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楼下,有辆黑se的车等着,看见她,按了声喇叭。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秦宵,不认识我了?”对方轻笑。
有个名字呼之yu出,但就是呼不出。
秦宵尴尬一笑。
“先上车。”
安全带扣上的瞬间,她突然想起来。
“沈默川!秋兰的哥哥,小胡的同学。”
见他不置可否,秦宵知道自己猜对了,笑了起来。
“我记x还是挺好的。”
沈默川嗤了声。
“除了换了身衣服,我哪一点跟以前不一样了?亏你想这么久。”
“毕竟这么些年嘛。”
“倒是你,”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变化挺大的。”
秦宵不接话,只笑了笑。
虽然他是沈秋兰的亲哥哥,但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
到了酒店,正好还差半小时。秦宵直奔休息室,一路上,鲜花气球铺满整个走道,推开门,看见正在补妆调整婚纱的沈秋兰。
“咱们的绝世美nv终于到了,刚想给我哥打电话呢,接个人接到西伯利亚去了么?”
“路上有点堵,”秦宵笑嘻嘻道,“谁让你挑的今天啊,真会挑日子。”
沈秋兰刚要有所动作,被化妆师等人齐齐摁住。
“我动不了,你走过来。让我看看你。不是让你好好打扮吗?你这是来旅游的啊?”
“这不是要把风头留给你嘛。”秦宵走了过去。
“臭p。”沈秋兰看着她,眼底有些sh了。
情绪这东西,极易传染。秦宵本来抱着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态度,见到沈秋兰这样子,鼻子开始泛酸。
算上今年,离开江城七年。大学期间还会回家,一年聚一两次。近两年是真的一面都没见过了。
“喂,g什么呢。”她轻声唤着沈秋兰,“你都说了是大喜的日子。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布置得这么奢华有排面,小胡真肯下血本啊。这嫁的不亏。”
沈秋兰的脸颊顿时飘上一层红云。
秦宵用纸把她眼角的水光抿了。
沈秋兰握住她的手,“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来回路上就两天,是不长的。她看着沈秋兰,不忍让她难过,正斟酌着怎么说,外面有人来叫,该出去迎宾客了。
被簇拥着出去之前,沈秋兰附耳对她说:
“待会结束的时候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很重要。”
庄严宣誓,互换戒指,拥吻。台上的这对新人,在满厅的注视祝福下,笑得甜蜜而幸福。
秦宵站在边上,一旁是吧台甜点,她端着香槟小口啜着。透过杯壁玻璃,看到身着婚纱的沈秋兰美丽动人,站在她一旁的新郎,五官依旧如数年前见到的那般清冷寡淡,目光看向新娘,却难得温情。
她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那她呢?
旁边有几个人在聊天。
“新娘叫沈秋兰,新郎叫生,还怪搭的。”
“这名字,怎么像是爷爷nn辈的。”
秦宵莞尔。想起来第一次见沈秋兰的时候,对方向她介绍自己,说到名字时,满脸的嫌弃。她曾一度要改名,最后也不了了之。
沈秋兰讨厌父母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给哥哥取了一个高雅脱俗的名字,而把一个缠小脚布nv人的名字安在她头上。
恨屋及乌,她也讨厌沈默川。
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高中时期的记忆了。秦宵每次回想起来,都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但她记x实在是差,能记得的不过寥寥,有时候记不清晰,向沈秋兰求证,还被她嘲讽是鱼的记忆。
倒也奇怪,就这么些东西,她还能反复地嚼啊,嚼。
新人轮流敬酒,她又吃了些点心,就有些兴致缺缺。她不想被不熟悉的老同学抓个正着,闲话叙旧,就离开宴客厅,钻进沈秋兰的化妆间。
坐着坐着,秦宵觉得不对劲了。婚宴结束都该午夜了,再说沈秋兰是主角,哪来时间跟她耗在一起?
虽然半信半疑,她还是等了下去。
刚回国还没来得及买电话卡,以前的号码早就报销了,酒店的公共网络又怎么也连不上,她无聊至极,开始拿沈秋兰的化妆品涂着玩。
“我说大堂怎么没看见你,你怎么在这?”
秦宵回头,看见一脸疲态的沈秋兰。
“你不是要我等你吗,外面没意思,我就进来等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
沈秋兰重重地吁了口气。
“要不就现在吧。刚把所有客人都敬了一圈,我让小胡帮我挡着。”
说着,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把门锁上。
秦宵不知道她唱得是哪出。
“什么事这么神秘?”
沈秋兰在衣服堆里翻找着些什么,头也不回,“关于你的事。”
她心里突然有些打鼓。
“我的事……?”
只见沈秋兰0出个手机来,在她旁边坐下。她刚换了一套轻便些的婚纱,但动作起来还是十分不便。
秦宵替她把裙摆撂到一边。
“等等,我找找。”她翻着手机。
过了许久,“找到了!”
她却并未急于向秦宵展示,而是把手机放进怀里,面对面和秦宵直视。
“秦宵,我想给你看点陈端的东西。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
秦宵所有表情都在瞬间固定住。
半晌,她勉力一笑,“什么陈端……你在说什么……”
沈秋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为什么突然提他?”
“因为不提不代表没有。”沈秋兰神se严肃,“秦宵,我先坦白,前不久我了解到一些事,才发现我之前错了,我向你道歉。”
她一愣,下意识道:“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当你向我寻求帮助的时候,我表现得非常情绪化。”
她听不懂。
“理不理解都没关系。”沈秋兰低下头,打开手机,“秦宵,我希望你好。和小胡在一起以后,我才开始看清楚一些事。”
“你想多了,我根本……”
“哈喽,我们现在在n国,马上,我们四个就可以看到极光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六分,据说再过半个小时极光就会出现哦!喂喂喂,我在说话,你亲我g嘛!哎哎,陈端你接着……”
“大家好,今天是我和小果在一起的第一千五百五十天,很久以前,我就答应带她去看一场极光,除此之外,我准备了一些惊喜,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哎哟喂,不会是求婚吧,陈端你这人不够意思啊,我们家那位看到不得杀了我。白果,恭喜啊,ai情长跑修成正果,采访一下,心情如何?……”
屏幕熄了下去。
沈秋兰又把视频打开,时间定格在那个人的镜头上,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大衣,全副武装,那张朝思暮念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笑容很甜的nv孩子埋在他的肩上。
原来,他现在,是这个样子。时隔多年,终于更新了一次记忆。
她的脸se苍白如纸。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说好不提他的……而且都多少年了,我早就没感觉了……”
沈秋兰看着她自欺欺人。
她盯着手机屏幕,x口一ch0u一ch0u地疼。
求婚,他要结婚了吗?还是已经结婚了?和那个漂亮nv生,他们很相ai吗?
多看一眼,就是在心上多划一刀,但她还是一味贪恋着那个人的面容。多少个昏昏沉沉的梦里,他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咫尺间的距离,却永远也触0不到。
“为什么会忘不掉呢?秦宵,是因为不甘心吗?”
沈秋兰的声音幽幽地飘在她的头顶。
她什么都没有听到,手指不由自主地抚过他的脸……
2005年。知行中学。
饭点的食堂,人挤人挤人挤人。
好不容易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护着刚抢来的菜突出重围,结了帐还得找得到地方坐。
出来得太晚,座位就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物件占了。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同学?”
“同学?”
“什么啊,怎么不理人……”
“直接坐吧,我看着没人。”
“算了算了,再找找看吧,奇奇怪怪的……”
谈话声逐渐走远。
食堂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一个人,与周围的密密麻麻形成鲜明的对b。
前来询问的人走了两三波,秦宵呆怔着,如同一块木头。
这里是知行中学的二号食堂。高中时期她最常来的一个。这里的菜式多,g净卫生,口味也好,时隔很多年,她依旧能回忆起其中几个菜的味道。
但这不是回忆。
食物的香气,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飘进她的鼻腔。
一碟g0ng保j丁,一碟油焖茄子,一个汤,还有每次都让打饭阿姨少打半碗的白米饭,是她平时的标配。
她穿着知行中学红se的nv式校服,外套散着,一如从前。
过了许久,她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饭,是真的。
捏了捏手臂上的r0u,会疼,也是真的。
她常梦见自己重返校园,但一切都告诉她,这次,她真的回到了高中。
怎么会?上一刻,她还在沈秋兰的婚礼上。沈秋兰说有东西要给她看,她看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和沈秋兰有关。
遇上这样的情况,本该是茶饭不思的,自己的肚子却饿了起来。她哀叹,难道真要把生活重新再过一遍?
秦宵无奈,只好提起筷子。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环顾着四周,食堂就只是食堂,每天都是一个样子,似乎也从中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目光巡过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忽然间,她顿住了。
斜右方的那个背影……
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倏地站起身来。
四周投来怪异的目光,她也顾不上,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环顾了一圈。
这是那一天吗?
喜欢上陈端的那天。对陈端心动的那一天。英文中有个词组叫“havecrhonone”,是暗恋的意思,而“crh”,又有“破碎”的意思。她想,从那天起,她的心就破碎得不再是自己的了,一片,一片,执着地交付给一个黑洞。
心动的理由很荒唐,仅仅因为他吃饭时坐的背影。
纵使共情能力强如沈秋兰,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背影就能让人这样si心塌地。她记得当时痴迷而羞涩地对沈秋兰说,看见那个背影,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安定,就会想要钻进他的怀里,想象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场景,想象一切,和他在一起的,细细碎碎的场景。
他们还没有认识,她已经在脑中把他们的一生过完了。
现在秦宵回想起来,当时自己才高一,为什么会有这么缠绵缱绻的念头,一直祸害到她二十五岁,也许还会祸害她一辈子。
如果她能阻止十年前的秦宵心动,是不是痛苦就会少一点?
但这显然是个悖论。
秦宵还记得,因为这天,从此以后,她每次吃饭都努力抢着坐这个座位,因为陈端总是固定坐在同一个位置。
当他如期出现,她就会觉得人生美好。
而那个背影,也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加深着。
盘中的饭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而秦宵没有离开,小心翼翼地往那个方向瞟,又怕引起注意。
一模一样的场景,即使壳中灵魂虚长了十岁,也没有长进。
直到他起身离开,她低下头,假装吃饭。
当她也要走了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走来一个人,在她面前坐下。
“沈……秋兰?”
秦宵觉得自己不该那么震惊,反而吓到对方。没想到,沈秋兰接下来说的话,才是吓到了她。
“秦宵,他走了哦。第一次机会,你没有好好把握。”
“你在说什么?”她蹙眉。
“你猜到了吧?这是第一次你对他产生感情的时候,现在是2005年10月25日。你应该对这个日期很熟悉。”
沈秋兰微笑。
“你是谁?”不,应该问,是哪个沈秋兰。
“你知道我是谁的。”沈秋兰叹了口气,“第一次你没有改变任何事,逾期无补,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醒来的时候,她在一张沙发床上。
“吃点什么?有几个生煎,烧卖,还有豆浆。”
沈秋兰的声音。
她眯起眼睛。
沈秋兰向她走过来,看打扮,似乎又在2015年,秦宵感到困惑,喃喃着,“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沈秋兰喝了一口豆浆,“不是梦。”
她的神志一下子清醒起来。
“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我真的回到了十年前?那我现在在哪?”
“是,是,2015年。”沈秋兰一一回答,一边给她递了早餐,“先吃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说。”
“我吃不下。”
秦宵推开了。
“你不是刚结婚吗?小胡呢?你们不去度蜜月吗?”
突然间,她的世界都变成了问号。
沈秋兰把东西放在一边,“他刚走,队里有事,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蜜月,等他忙完这阵再说吧。”
“队里?”
“嗯,但安全起见,我不好多说。”
秦宵倒ch0u一口凉气,她知道小胡当年以极高的成绩考上了警察学院,这样想的话……
她靠过去,头歪在沈秋兰肩上:
“秋兰……”
“你g嘛呀,”沈秋兰笑了,“我都不c心,你c心什么。”
秦宵担忧地看着她。
“真的。别这样。婚都结了,我已经想清楚了。你祝福我就行。”
“当然祝福了。”
“那好,我们说正事,你想过重来一遍吗?”
她呆呆地问,“怎么重来?”
“就像昨天那样,回到十年前,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沈秋兰说得轻描淡写。
而她则震惊得说不出话。
“你是会施法术吗?”
沈秋兰不答,只道:
“解决一个心结,就要去直面它。忘不了陈端,是因为你后悔没有去尝试。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也许能弥补缺憾。”
良久,她断断续续说,“我……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的,谁没有一个忘不了的人呢,没必要吧。”
“秦宵,”沈秋兰深深地看着她,“我知道了四年前在蓝岸酒吧发生的事了,而且我向你爸妈了解过,你在c国一直有接受心理治疗。”
她僵住。
手被握紧,沈秋兰目光恳切,“我是无意知道后,才深入了解的。秦宵,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希望你好,b谁都希望,我不想看着我最在意的人之一,为一个什么都给不了她的人失去自我。如果能让你走出这个怪圈,我什么都愿意做。”
“而且,你难道就不想重新来过吗?你难道不是对错失这段缘分耿耿于怀吗?”
秦宵静静地听着,指甲在被单上轻轻划过。
“是类似于心理催眠吗?”
沈秋兰学的是心理学。
“不,是真实发生的。”
她笑了:“如果我真的改变了过去怎么办,现在的人呢?”
沈秋兰摇摇头,“话不要说得太早,你以为重来一遍,你就一定能改变什么吗?我觉得不一定。老话说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还是有道理的。退一万步说,你只管把它当成是平行时空的真实世界,放手去做,无需担心对这里的影响。”
“既然你觉得我不会成功,那回到过去的意义在哪里?”她不解。
“意义在于,解开心结。”沈秋兰笃定地说,“回去的意义不是在于成为人生赢家。而是你知道吗,秦宵,你兜兜转转,为的是什么?一定是过去有哪个地方绊住了你。我不知道,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回到过去,把过去放下,这就是意义所在。”
“这是你作为局外人的想法,而我是不会那么理智的。”
秦宵苦笑。但另一边,又被回到过去这个想法深深x1引着。如果能重来……她做梦都想重来,否则也不至于这七年间被各种各样的梦魇困住,几百个夜晚,她做着一连串的噩梦,最后在黎明破晓之际终于梦到了他。
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抓住他。
“如果我愿意呢?”
终于,她轻声说。
“给我一个月。”
“你真是狮子大开口,”秦宵作势要打她,“我才入职不久,就请一个月的假,我还要不要回去混了?”
“随便,决定权在你。”
沈秋兰给她弄来了张心理治疗证明,上面写着长长的一串学名,秦宵也看不懂,听说这个毛病不大不小,很适合她。
现在的公司是辗转了几家后落定的,b起之前遇到的人渣公司,现在的上司和同事可以说相当有人x。
在本土公司工作本就步履维艰,她也告诉自己不能要求太高。
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封邮件,公司那边解决了之后,秦宵又联系了在那边的朋友照顾狗。她养了一条金毛,原打算在朋友家寄养几天,如此一来又欠下一个大人情。
沈秋兰没有告诉她是怎么做到回到过去的,只让她不要多问。
“那你可以把我送到任意的一个时间点吗?”
“在什么时间是由你的记忆决定的,第一次是食堂,因为这是你对他记忆的开端。也许更早之前你们就见过,但你的记忆模糊不清,也就没有办法去那。”
“而且,”沈秋兰又补充,“机会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回头路。”
秦宵默了会儿,“我们的交集并不多。”
“所以要好好把握。”
十年前,秦宵考上全市最好的知行中学。
说是考上,对也不对。分数线出来时,她只差一分。秦父秦母动用关系,花了重金,成功把她安排进了看不见的录取名单。
尽管到了高中就没人在意中考成绩,但她总觉得自己矮人一头。不知是否受这种心理影响,她的成绩也不尽如人意,常常在班级倒十徘徊。
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她刻骨铭心,因为奇差无b。作为“弱生”被叫家长,班主任警告已经在一本线以外。
知行中学九成以上的一本率,低于一本线,是什么概念?
然后就是昏天暗地的争吵。父母怪她不知上进,贪玩安逸,明知笨鸟还不先飞,放狠话说就不该替她花冤枉钱。她委屈,愤怒,对自己失望,对父母失望。家庭关系陷入低谷。
那是她高一时最黑暗的日子,找不到问题,又无计可施。
彼时,她和沈秋兰的关系刚刚起步。没有真正可以谈心的人。考试失利,让她变得孤僻,不愿和人说话,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下课。
沈秋兰后来和她玩笑说,秦宵,长着一张这么有优势的脸,还低调得起来的人,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说低调都是抬举,简直就是被忽视。遇见同一届的校友,互相介绍的时候,对方看着她的脸,打si不信,什么?我们是一个年级的?我不可能没见过。
也许从这个角度说,喜欢上陈端,情有可原。在那段时间里,冷冷清清,见到他,是她唯一感到慰藉的一件事。
“你要知道,你只能回到记忆深刻的时间点。”
沈秋兰再三强调。
秦宵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该怎么做?”
她们现在在一幢写字楼的高层里,一间像私人办公处的地方,布置得简简单单。据说是租的。
沈秋兰把手机递给她。还是上次在婚礼上的那个手机。
“把视频打开,就可以了。”
难不成玄机在手机上?她看来看去,也只像是个普通手机。
“你想多了。”沈秋兰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阵无语。
秦宵不好意思地r0u了r0u脸,深呼x1,然后触上屏幕。
“哈喽,我们现在在……”
2005年12月12日。
一年接近尾声,知行中学在这个时候,节奏放缓了起来,全校上下似乎都有心要好好享受本年的最后几天。这个月,难得的三个年级都没有大考。
昼短夜长的冬日,天空灰蒙,温度冷冽。
秦宵坐在教室里,面前摆着一份剧本。
她就知道,是这一天。
校文艺汇演的节目审核日。她和陈端,第一次产生交集的一天。
陈端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同时还是t育生。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身份,发生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听人八卦说文艺部选人看脸,陈端能成为部长全凭受欢迎。不过事实看来,他“在位”的那一年,文艺部发展得相当不错。
而秦宵,莫名其妙成了班里的文艺委员,c持着班上本就不多的娱乐事宜。
文艺汇演,大概是她这个小官最大的职务。
知行中学要求每个班级都有节目,但在这个以学业为重的地方,往往是极难获得响应的。
这年,秦宵他们班联合其他两个班级,排了一出话剧。
她是导演。
这个导演之位也来的毫无理由,也无甚好提。总之就是一个虚位,需要有人顶着。
剧本不是她写,演员也不是她找,她乐得清闲。
只有在节目审核这种时候,她作为主要负责人,挑起大局。
“审核”,就意味着结果会是过与不过。不过,一番辛苦打水漂,过了,回去才有交代。
剧组一g个个紧张兮兮,才排练了没几回,半生不熟的,生怕被刷下。
以前的秦宵也跟着紧张,但现在早就知道结果,她该考虑的,是如何面对陈端。
如果她没记错,他们会有几句对话。
在大厅里等候了许久,终于轮到了他们。
陈端坐在下首,和几个其他同学,以及音乐老师。
望见他的那一刻,秦宵感觉到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单眼皮,五官g净,皮肤白皙,还有流畅分明的下颚线条,和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他不笑的时候,嘴唇也是微微扬着的,看上去温柔而少年气。
演员已经开始表演,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台上。
唯独她,远远地站在一侧,停在刚刚进来的门口,一动不动。
都说近乡情怯。原来放到人上,也是如此。一个活生生,呼x1着的,用手就可以碰到的陈端,就在她十步之外。
“秦宵?”
“秦宵?”
她回过神。那边,一同负责的几个同学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开始着急起来。
他们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不受控制地走向陈端的方向。
“老师有几个问题要问。”一旁的人压低了嗓音说。
秦宵点了点头。
台上还没演完,负责节目审核的音乐老师一边看,一边就着内容提问。她机械般地回答着,所有感觉,都给了坐在音乐老师边上的那个人。
老师给了些建议,其他同学如小j啄米般点头,秦宵只是努力用余光注意陈端的表情。
“这个剧本是原创的,还是改编的?”陈端突然问了一句。
“是最近一部民国剧的衍生,但故事内容是全新的,由我们创作。”她几乎是抢答,说完才想觉得有些冒失,所幸其他人都没打算开口。
陈端本来没有注意到她,顺着声音,目光移到秦宵的脸上。
她强作淡定,背在后面的手攥得生疼。
“挺好的。”他对她点头,又说,“但太长了些,而且故事张力不够。”
“对,”音乐老师同意,“别忘了要控制在八分钟以内,在这八分钟里,你们要把故事说完整,还要张弛有度,要能带动观众的情绪。”
他们又开始讨论了起来。
秦宵听着耳畔他的声音,仿佛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她忽然有个想法。
“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陈端目带关切。
不知何时,一行人都走远。陈端见她看着自己,出声问了句。
“我……”
她犹豫着。
他耐心地等着。
良久,秦宵才轻声道,“哦,我就是担心过不了,这个节目,我们花了很多心思。”
一副视si如归的样子,原来是这个。陈端弯了弯唇:
“看得出来。放心吧,今年话剧类不多,打磨一下,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回到教室,秦宵第一时间搜寻沈秋兰的身影。
扫了一圈,才在教室角落的书架旁边发现了她。
她冲过去,“沈秋兰。”
对方头也没抬,只问:“怎么样?”
“我,我刚想到一个问题。”一路跑回来,秦宵还喘着气,“如果我直接表白会怎样?”
沈秋兰这才合上了书,静静看着她。
和陈端对视的那一瞬间,这个想法就冒了出来。另一个世界里,因为她恨她的懦弱,常常幻想如果当时主动一些,情况会怎样。
“也许我可以改变自己,直接对他si缠烂打,结果是不是就会不同?”
“然后呢?你们在一起,然后永远留在这里吗?”沈秋兰问。
秦宵下意识反问,“不行吗?”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沈秋兰看着她,“还记得我说,回到过去,放下过去吗?这样就与初衷背离了。最重要的是,你的做法背叛了秦宵的真实x格。别忘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不是过家家,是要承担后果的,你要对这个世界的秦宵负责。”
“是……”
“我知道结果对你来说很重要。那我问你,你希望陈端喜欢上的,是你真实的一面吗?”
秦宵想了想,点头。
“那就不要违背自己。”
她低下头,“可是,我已经输过一回了……”
沈秋兰笑了,“你为什么要自卑?做自己就一定会输吗?”
“沈秋兰,你很奇怪,”她有些气了,恨恨地说,“你之前明明也是不看好的,觉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追不回他,为什么现在又给我画着一个瓜,暗示我让我努力争取?”
她ch0u过沈秋兰手中的书,看了眼,是加缪的《局外人》。
沈秋兰默了会儿,看向窗外,才说:
“因为,我的一切出发点都在2015年的秦宵。”
从这一切开始时,沈秋兰就表现得高深莫测。对b几年前,她变了很多。对此,秦宵没有理由质疑她,也没有立场。她只是更加愧疚。
这是沈秋兰,她全心全意相信的一个人。想到这里,她眼眶发涩。
“好,我听你的。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还没想好。”
“问个问题,”沈秋兰仍看着窗外,“你和陈端,最后进行到哪一步?”
秦宵一愣。
“你们认识了吗?”她又问。
没有换来回答,沈秋兰微微叹气。
“我知道了。秦宵,不如制定一个规则怎么样?”
“什么规则?”
“做什么都可以,但在他向你表白之前,你不能表露心迹。”
审核日的当晚,过审的节目就收到通知,并在会议室开会。
秦宵坐在最后一排,用笔在纸上乱涂乱画。
好好的头脑风暴,写着写着就变成一团乱麻。别说看了这个有头绪了,她甚至已经看不清一开始写的是什么。
她到底要怎么做?
果然理想和现实天差地别。幻想从来不用考虑实际因素,就b如她从来没想过重来一次,具t要怎么接近陈端。
具t到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人就在台上,但怎么拉近距离?说什么话,才不让自己看上去有病?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动的一方。被表白的次数不少,但至少在她这里,都是花言巧语堆砌成的失败案例,没有任何借鉴价值。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要认真开始一段感情,仅有的几段关系都是走肾不走心,大家各取所需,必要时缠绵陪伴,该分手时一拍两散,相安无事。
散会的时候,她留到了最后。
前面还有几个人在问些什么,陈端一一详细答了。轮到她的时候,秦宵不知道是浑成糨糊了还是怎么,也许是之前想到的五六种方案在脑子里打架,最后冒出来一句:
“同学,你喜欢看极光吗?”
空气很明显地安静了一秒。
在场的不止她和他,还有其他几个文艺部的人。秦宵的话不轻不重,却足以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一时间,所有目光的都集中在她身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在心里疯狂飙脏话,脸一直红到耳根子。这时候,她突然有想装疯卖傻的念头。
陈端表情为难,有心要打破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
“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们的节目出了点问题大家的意见不是很一致他们要重写剧本,你觉得……可行吗?”
小部分幸存理智及时阻止了对方回答。他要是真的认真答了,后果不敢想象。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脸sejg彩,仿佛在看戏。
“重写……”陈端把她刚刚开了倍速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跟上了她的思维,“重写剧本,全部重写吗?”
“大修,差不多是全部重写了。”秦宵回。
“你们只有半个月,很可能来不及。有必要吗?”
“老师说要有张力。编剧觉得在原来的基础上不好发挥,g脆直接改了。”
他想了想,转过去和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终于强行让谈话“过渡”到正轨。好险,秦宵松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关于修改剧本,其实发生在之后几天。为了这事,他们内部还吵了起来,一批人赞成,一批人反对。负责写剧本的同学还扬言如果不改,他就退出。于是在一阵j飞狗跳之后,双方各自让步,折中想了个法子,才算是把这事解决了。
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情势危急,其它什么也想不到,她只能把这事搬出来救场了。
“如果能保证进度的话,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他说,“新剧本确定以后,再拿来看一遍就可以。”
“好。”她应着。
这时,有一个人问了句:
“你们不会想在剧本里加入极光的情节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人有必要揪着这个不放吗?秦宵无语,刚想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算了,又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他们不是民国战争剧来着吗?”
到口的话又停住了。
“我们不建议魔改。”
连陈端都开口了,秦宵只好y着头皮说:
“是,我们想x1引观众注意来着,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合适,那就不要了。”
她说完这句话,立马告辞,不给剩下人任何回应机会。
会议室一g人看着她远去,有人感叹:
“真是一届b一届能想。”
陈端笑了一下。临走之前,他注意到桌上摊着一张纸,似乎是刚刚那个nv生落下的。
他拿起来看了眼。
印有知行中学大字的草稿纸上,布满了条条圈圈,底下还有些字被遮盖住,龙飞凤舞的,无从辨认。唯一能勉强看出来的是被那些线条包围着的两个火柴人。
其中一个火柴人的头上画了几根波浪。
“陈端,你关门关灯。”
门口有人在叫。
“好。”他应着,放下纸。
秦宵知道自己没有g搭的天赋,但经此一举,她已经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了。
以前嘲笑那些追求者手段老套,身份转换,才理解个中辛酸。她只要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就尴尬得要晕倒。
不行,再这样下去,人没追到,自己先成了笑话。
她紧急约谈班里某位情感高手。
情感高手姓方,人都尊称一声“方老师”。这是个很神奇的人,整天吊儿郎当,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哪里都有他的身影。明明是个男生,嘴皮子b菜市场大妈还利索。情感高手不是他自封,自从成功调解了几例感情纠纷以后,班里写封情书都要找他参谋。
让人嫉妒的是,这人读书全靠脑子,就这样也轻轻松松在班级前二十。
秦宵找他的时候,方老师在认真研读近现代ai情诗。听说有问题要咨询,顿时换上了一副故作不耐又掩不住得意的表情。
她直入主题:
“我想知道,怎样不动声se地追一个人。”
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秦宵就阻止了他东拉西扯试图八卦的念头,“废话少说,我认真的。很急。”
“咳。”对方正了正se,“你先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没想到他先发制人,憋了会儿,才说:
“我,我就是不会。”
“什么不会?哪里不会?你做了什么让觉得你不会?”
一连三问。
“就是……”虽然说出来很羞耻,就当他是心理医生好了,“就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会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很突兀,都很明显。找不到一种自然的方法接近他,好像我做任何事都不合常理。”
语无l次。
“哦……”方老师意味深长,“所以那个人,不是我们班的。”
又来。又来。这个人以前就很喜欢捕捉她的各种八卦,秦宵喜欢低调,有些事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愿意t0ng破窗户纸。而方老师则热衷于告诉她,班里哪些人对她有想法,就跟个装在她身边的移动摄像头似的。
ga0笑,她才是本人,谁喜欢她,她感觉不出来?而他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才破坏了同学之间的关系。
这个道理,她也不指望他能理解。
“大哥,”秦宵差点要跪下来求他了,“我们专注正事好不好,我真的火烧眉毛了。”
“我看你清心寡yu的,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急?”他奇怪。
见她开始咬牙切齿,方老师才安抚道:
“好好好。那我问你一个本质问题啊,你不是要追他吗?追一个人,还防着他发现你在追他,你发什么神经?”
“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到底会不会解答?我的前提就是不动声se地追一个人,你审题了吗?”
嘴上这么说,其实秦宵也不知道答案。
是啊,她发什么神经?上一次她畏手畏脚,就此错过。这一次重蹈覆辙?
但这是规则。沈秋兰口中的规则。
她不理解,还是接受了。
“我知道了!”方老师灵光一现,“你不能让对方看出来,是想让他先开口,从而化被动为主动,把掌握局势的权力转移到你这边。俗话说,nv追男,隔层纱。但事实往往是,男人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不会珍惜,感情易成也易分。这样一来,你不但能在过程中保持双方的平等,而且也给未来的感情上了保险。”
这分析,思路清晰,头头是道,方老师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秦宵,高,实在是高啊。跟你b起来,那些一言不合就扑上去的小姑娘都太弱了。”
她怔了一怔。
是这样吗?
无视了对方天花乱坠的吹捧,秦宵在想,这就是沈秋兰的意思吗?
“所以呢,我要怎么做?”
方老师又故弄玄虚起来。
“你有没有读过帅哥诗人顾城的一首诗,我特别喜欢,怎么说来着,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说重点。”她忍无可忍。
“哎呀,就是说,语言并不是唯一的g0u通方式。有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情感以空气为介质,交流传播……”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哑巴?”
“笨啊,你!”他恨铁不成钢,“我的意思是说什么话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不要小看空间给人带来的影响!”
“能不能再直接一点?”
方老师的眼神就像看白痴,良久才吐出四个字。
“创造机会。”
很显然,秦宵在这次尝试中再次无功而返,还差点被人当成神经病。
不过方老师的话倒确实点醒了她。
与其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要怎么做,也许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方式。
以前,她总是在黑暗中默默关注着陈端的一举一动。她可以走出来,光明正大地和他见面,对视,然后离开。
知行中学上上下下三四千人。和他仅有的两年时光里,他们产生过几次交集,也有过很多不经意的邂逅,但最终在他眼里,她很可能只是无脸人,和走在路上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区别。
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存在。
创造机会,不如说制造巧合。
放在以前,这样的要求对秦宵这个胆小鬼来说也是难上加难。但现在拥有了另一份记忆,她好歹可以做点什么。
“喂,同学,你是这个班的吗?”
思绪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扭头看见沈默川。
这位沈秋兰的哥哥。她们高一的时候,沈默川在高三,知行中学最好的理科班,同在那个班里的,还有沈秋兰喜欢的小胡。
面前这张脸和十年后的叠在一起,确实是几乎没变。难怪那时没认出沈默川,他的脸顿时就y了一半。
记x不好是有原因的。但再怎么不好,对于陈端的事,总能记得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些至今为止都想来心动的时刻。
“叫你呢,你是这个班的吗?”沈默川有些不耐烦了。
秦宵回过神,“是,有什么事吗?”
“我找沈秋兰,叫一下她。”
沈家这对兄妹虽然互相看不起,x格脾气都是一样一样的。对外表现得冷漠、高傲,熟了以后架子是没了,就是难讨好得很。
她向教室里看了一圈,“她不在。”
“晚自修时间,她还能去哪?”
秦宵也奇怪,似乎从下午以后就没看见她。
“我没工夫等她。你看到了就跟她说,她哥找。”
扔下一句话,沈默川就走了。
她继续思考起她的头等大事。
如果要趁早安排,就必须对下一个场景了如指掌。审核日接下来,是什么呢?
第一时间想到节目演出的那天,但此时此刻,她忽然不太确定了。
2005年。12月29日。
今晚,是演出最后一次彩排。
不知道为什么,秦宵被带来到了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她并不记得这天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
沈秋兰却表示理解,她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也许只是你想不起来,脑子都帮你记着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被迫忘掉一些事情。如今看来,只是自欺欺人吗?
秦宵忽然感到无力。
人一旦有一部分坏掉了,就是坏掉了,纵使有千百种修补的办法,也无法再还回一个原本的她了。
是这样吧。
沈秋兰察觉她的神se有异,连忙说:
“这是好事。多了次机会,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你觉得能行吗?”她反问。
这话没头没尾的,沈秋兰愣了会儿,才说:
“不许说丧气话。”
是,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就不该纠结,没有意义。
秦宵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嗯,我就是矫情一下,别理我。”
沈秋兰yu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秦宵他们剧组还是乱哄哄的,问题频出。她作为负责人,首要目的就是保证这剧能顺顺利利地演下来。因此一吃完晚饭,她就往t育馆跑。
演出的舞台是临时搭建的,但场面也相当气派,甚至装上了电子屏。
毕竟是除了考试之外,知行年度最大盛事。
来得早,彩排还没开始,场地基本没有别人,正合她意。
过了一会儿,演员们陆陆续续到了。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人员还没到齐,最关键的是,男主角还没来。
秦宵安抚着其他演员,让他们该背台词的背台词,该熟悉动作的熟悉动作。然后拉过一个和男主角一个班的同学问:
“男主他人呢?”
她最讨厌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语气很是不善。
“不……不知道啊……应该快来了吧……”
“什么叫应该?没人告诉他集合时间吗?平时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拖拖拉拉,明天上去等着被看笑话吗?”
“呃……”
对方是见识过秦宵发起火来的样子的,一时不敢接话。
秦宵自认为脾气算好,但这个剧组从初期就风波不断,平时排练也总是有人请假迟到,排练时间宝贵,他们又拖拖拉拉,她早就失去了好声好气,也只有放下狠话,他们的效率才稍稍上去一些。
她看了眼表,冷着声音说:
“再等他五分钟,再不来也得开始。没时间了。”
虽然还没到正式彩排时间,也已经有一些人来了,都是冲着舞台去的,碍于上面站着秦宵他们的人,只是在旁边徘徊着,蠢蠢yu动。
好在两三分钟后,男主终于出现。
秦宵望眼yu穿,恨不得拿望远镜捕捉他的踪迹,这厮居然还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慢悠悠地从远处走过来。
她冲过去。
等等……
近了些,她看到男主身边的人,是……
陈端?
脚步总是b脑子运动得快。没来得及思考,她就已经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秦宵瞬间收起浑身的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周南,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她微笑,眼睛里写满了警告。
“哦,”周南挠了挠头,“我训练太晚了,结束以后就马上就过来了。”
借口倒来得多,她在心里翻白眼,“还不快去。”
对方也知道她不好惹,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就飞一般跑远。
留下他们二人,陈端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她礼貌地笑了笑,视线在空中仅仅交汇了一瞬,就返身走向舞台。
身t转过去的刹那,一颗心,狂跳起来。
男主角周南是t育生,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偏偏忘了?
记得当初选角的时候,就因为纵观三个班的男生,同时满足身高身材相貌三个条件的,只有周南一个,那些人才极力游说,让他出演男主角。
她应该想到的。t育生本来就少,还时常一起训练,不分年级,相互照应,交情自然不在话下。
周南在他们组里,又跟陈端有关系,她能做些什么?
“导演,这遍还行吗?”
秦宵正开着小差,对方又说:
“还行的话就先让他们下来,正式彩排快开始了,有人来清场了。”
“噢……好,衔接还是有问题,先下来休息,我会跟他们g0u通。”
回头望了眼,底下已经坐了不少前来彩排的人。灯光师音效师在调试设备,彩排即将开始。
有文艺部的人带他们到指定位置等待,她把人数点了一遍,蹙眉问:
“周南又去哪了?”
众人皆茫然,表示不知。
舞台那边也没看到人,也没看到陈端。
“可能去洗手间了。”有人说。
“我去找找。有事。”
她刚走了一步,想了想,又返身把剧本拿上了。
t育馆内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不见他的身影。外侧的大厅也是空空荡荡,冷风从门口刮进来,她瑟缩了一下,顺着右边的过道走了进去。
知行的t育馆很大,各种设施也一应俱全,听说还有s箭馆。但她来得不多,只有举行大型集会活动才对外开放,也是有人带着走的。
她以为这是到游泳馆的路,没想到看到了几张台球桌。再往前走几步,是保龄球室,她瞟了眼就打算走,无意中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难怪一下台就失踪,敢情是跑这找乐子来了。
因为另一个人的在场,她有些紧张,在心里默念要冷静要理智,才走进去。
周南正玩得不亦乐乎,人走到他跟前了都没注意,反倒是陈端先看见了她。
秦宵手里握着卷成一筒的剧本,敲了他一下。
“g什么!没看到我在……”
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周南打着哈哈,问她什么事。
“占用你一小会儿。”秦宵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虽然有些不情愿,周南还是乖乖应下。他把手里的球往陈端那一抛,对面轻松接住。
“你玩着先,我马上来。”
秦宵甩给他一个眼刀子:“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彩排的。”
“难得来一次,让我玩会儿呗。他们不是说轮到我们还早么,我玩一下马上过去。”周南举起手保证。
看着这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她就来气,碍于陈端在场,她告诉自己,不能发火。
他们站的不远,他应该是能听见对话的。秦宵快速向那边看了眼,却见陈端只是专心地在投球。
球瓶哗啦啦倒地。
“有一个地方你表现得很有问题,就是在第四幕这里,听闻噩耗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走的场景。你应该表现出绝望,不可置信,颓废,失落的情绪,要通过你的动作反应出来。但你只是突然站起来,然后走掉了,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哦,那我要怎么做?”
秦宵耐着x子说:“你想一想,怎样才能反映出这些情绪。可以借助表情,或者肢t语言。”
对方眉头紧锁,仿佛是个天大的难题。
她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
“你现在就做给我看。进入主角的身份,揣摩他的情绪。”
周南把动作做了一遍。
秦宵摇头,“不行,还是没感觉。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想象一下你看过的电视剧,有没有类似的场景,模仿他们。”
这人来了句:“我不看电视剧。”
幸亏扶着椅背,她差点气晕。
良久,她想了想,说:
“也许站起来的时候,你可以假装绊了一下。这样能看出你的失魂落魄。”
也是奇了怪了,脑中想来很自然的场景,被周南这个家伙做出来就尴尬万分。
他演了一遍又一遍,秦宵一直不满意。
简直就是互相折磨。
“陈端,陈端,”周南叫苦连天,寻求场外支援,“你看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有失魂落魄的感觉吗?”
陈端转过头。
南方的冬天是入骨的冷,秦宵都快把自己裹成熊了,他却穿得并不多,此时脱了外套,似乎只有一两件单薄的上衣,袖子还被挽了起来。
“你演的什么?”
他托着球,挑眉。
“话剧啊,就跟你说的,打小鬼子的那个。”
陈端看着他演了会儿,点评道:“是有点僵y。”
是吧!终于有人帮她说话了,不然周南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估计还以为她有意耍他。
“那怎么演啊?”周南嘟囔。
“我觉得你可以夸张一点,既然这是话剧,看的人不会觉得奇怪。”陈端随口说。
秦宵没有cha话,静静地看着他。
“夸张?”
“就是ga0笑一点,明白?”
“你确定?ga0笑我会啊。”
周南酝酿了会儿,按着他的理解做了一遍动作。
居然还真来了点感觉。秦宵傻眼。
“怎么样,导演?”周南看她。
她只好实话实说,“b之前好。你再试试。”
对方得意,又来了几遍,简直可以说渐入佳境。
天哪,原来不是周南的问题,是她的交流方式有问题吗?苦口婆心指导了那么久,还不如陈端的两句话来得有效。
秦宵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
“可以了吧,导演,我玩去了啊。”
她咬着嘴唇,没吱声。
计分器清零,球瓶重新整齐立起。秦宵把椅子移回去,正打算走,抬头看见陈端跨了一步,站到周南的赛道,把手一扬,球飞出去,接着,十个球瓶应声倒地。
全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秦宵有点ga0不清状况,周南更是呆住。
“喂,陈端,你扔我球g嘛!”
陈端只是拍了拍手,拎起外套,边走边说,“不玩了,走吧,彩排那边我要过去看着。”
秦宵识趣地先退了出来。后面的周南还在抱怨。
“什么人啊,再玩一局又不会怎样……”
尽管她的记忆并不牢靠,但秦宵可以肯定,保龄球室的场景,曾经没有发生过。
这应该是个好的迹象。至少证明,只要有心,机会无处不在。
她凝视着舞台边那个颀长的身形。他真的很高,据说有一米八七。这让站在他身边的nv生显得格外娇小。他总是会刻意低着些头跟nv同学说话,一如现在这样。
与人交谈的时候他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让人感到真挚,以及无法抗拒。至少秦宵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她只知道她在说话,并不知道自己具t在说什么。
这场彩排主要目的是熟悉流程,校准时间,表演得怎样倒无所谓。等候的时间里,有人不知道从哪搬来了张桌子,几个人围着赶作业。
他们身上还穿着演出服,看起来分外滑稽。
轮到他们上场。她站在离陈端的几步之外。道具组的人慌慌张张的,把东西往台上一扔就撤,布景乱七八糟,秦宵实在看不过去,冲上去一一把东西放妥。
下台的时候偷觑陈端,他没有看她。
“灯光有问题,明暗次数太多了。”
秦宵一一让人拿纸笔记下。
“男主有些地方还是演不到位,词也没背熟。”编剧同学凑上来说。
“做好标记,待会跟他说。”
“都说了好几回了,没用。”
她无奈,“我也说不动他。只有一个人能救。”
编剧好奇:“谁?”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编剧看了眼,又仔细看了眼,狐疑:“不是吧,那位不是文艺部部长吗?”
秦宵玩笑道:“是啊,部长诶,想想都厉害。他不能教谁能教。”
没想到对方真把男主打发到陈端那去了。
男主还真去了。
陈端还真教了。
听编剧说起来的时候秦宵正仰头喝水,顿时一口水呛到满脸通红。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质的飞跃。”编剧喜滋滋地说,“我叫他过来。”
男nv主在她面前又对了一次戏,别说,之前周南演起来就是行尸走r0u,现在虽然也没出神入化到哪去,但绝对是入戏了。
“天哪,人长这么帅还这么会演,前途不可限量啊。指不定哪天就是大明星了。作为明星的校友……”
说的自然是陈端。
编剧不愧是编剧,真的很会想。
秦宵及时打破了她的美梦,“相信我,只是周南不能用正常语言g0u通而已。”
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她径直走开,通知众人彩排完成,可以回去了。
得了解散令,众人一哄而散。
不过她没有马上离开。
那边彩排还没结束,陈端站在指导老师身后,她走过去。
却不是第一时间和他说话,秦宵挂起笑容,对指导老师说:
“老师,第十二个节目彩排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对方虽不认得她,但看了眼节目名字,也就反应过来。
“好的。你们挺不错的,流程都熟悉了吧?明天正式表演的时候就按这个来。没有别的问题吧?”
她乖巧应了:“明白了,老师,没有问题。”
指导老师颔首。
转身,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陈端,对方有所感应,回视。
秦宵先是愣了会儿,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写满了感激:
“今天谢谢你教周南。”
陈端顿了顿,礼貌回道:“能帮到忙就好。”
“是很大的忙了,”她深深感慨,“我们反复说了很多次,还不如你说的几句话,终于演的像个样子了。谢天谢地。”
他低头笑。
一瞬间,她有一种很美好的错觉。两人站在一起,聊着天,她说,他笑,偶尔应几句。这样的场景,熟稔得仿佛已经发生过无数回。
上天,可以让时间停滞吗?
终究,在他抬起头的同时,秦宵垂下眸,把所有情绪藏好。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她到底在道谢什么?喉间翻涌上许许多多情绪,又悉数咽下去。
2005年。12月30日。
一年里只有这一天的晚上,灯光将所有建筑点亮,宛如白昼。知行中学的正门前,一块巨石映着草t校训,喷泉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起起落落。
远处,喧闹声,奏乐声,话筒里的人声,隐隐传来。
现在应该是七点,也许过了七点。
喷泉旁边的石阶上,光照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r0u了r0u眼睛,发现顺带沾了满手的眼泪。搜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半张纸。秦宵用手胡乱抹了几下就放任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这里,只是看到那张照片,忽然就有一gu难以承受之力向她压来,无法呼x1,趁着入场混乱之际,她逃了出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秦宵想,哭的人应该不是她,应该是十年前的秦宵。
他们的节目靠近中后,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有人提议合照留念,并当即借来一个相机。
拍照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大家纷纷围在一起看成片,秦宵看到了这张陌生且熟悉的脸。
如果不是这样,她甚至都快忘了一个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事实。
“什么,怎么把我照的这么丑!”
“自己的问题就别怪我的技术了……”
“去si!……”
“啊,美nv就是美nv,就算拍得这么烂,我们导演还是好看得很突出啊,哈哈哈……
“拍得真的太差,我提议重拍!”
“……”
交叠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
这是十年前的她的样子。
青涩,柔软。秦宵早已理所当然地把另一幅容貌视为己有,以至于看到真实的自己时,有的不是怀念,而是想逃。
于是当全校的人都集中在t育馆时,她漫无目的地停在了这个地方。视野之内,没有一个人经过,也很冷。
打算心绪平复了之后再回去,然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像洗手间那个坏掉的水龙头,即使拧上了仍滴着水。
她对自己的痛苦负责,但真的真的不想哭,这眼泪到底是从哪来的?
想了很久,当她做下一个决定的时候,泪也已g涸。
进出t育馆的门都由保安把守着,进易出难。她低着头走了进去。
表演期间是限制人员走动的,一旦入了座,再出来就麻烦,因此秦宵去了二层外围的控制中心,能看清舞台的内容,又没有人约束行动。
没想到先遇上了同班的一个同学,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
“秦宵,你跑哪去了?我们之前到处找你。”
“什么事?”
一说话,脸上紧绷绷的,是看不见的泪痕。
对方摇头,“现在没事了,应该都解决了。”
“现在第几个节目?”
“第八?还是第九个来着。还没到我们。”
“演员准备得怎么样?特别是周南,人在吗?”
“齐了,都在后台。”
秦宵放下了心,目光扫过底下的人cha0,一直到舞台附近,心下一动,说:
“一会儿演出的时候,你在旁边多帮我照顾一下。我就不过去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
“灯光这边需要有人看着,也能看到舞台的。”
对方应下。
把馆内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秦宵在寻找一个机会。
控制中心人流密集,只有一堆设备。内场更不用说。
下了楼是t育馆的进门大厅,里面临时搬来几张桌子,上摆满各种节目道具,却没什么人,基本上都去了内场。
在一堆杂物之中,她顺手翻了翻,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在找这个所谓“机会”之前,秦宵脑中没有任何线索。却就这样,走马观花轻而易举地,撞上了si耗子。
但是,还不够。
来不及多想,在内场的入口,她让人把沈秋兰叫了出来。
秦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秋兰听完,问:
“你要g什么?”
秦宵拉着她的手,“做你让我做的事。只有你能帮我。”
沈秋兰没有问下去,答应了,“好。但你看起来有点慌乱,做事之前请深思熟虑,知道吗?”
她回以一个苍白而短促的笑。
“十分钟。”
大厅此刻有两个人,一个男生面对着墙背着稿子,另一个nv生站在桌边,准备道具。秦宵的目标在那个nv生旁边。碍于她的在场,秦宵并不好直接去拿。
如果恰好还是他们的东西就更不妙了。
她走上前。
“同学,请问你是第十四个节目的吗?”
那个nv生看了她一眼,有些冷淡。
“不是,第十五。”
秦宵讶然,“咦,你们是那个跳舞的,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十个节目里面,九个是跳舞。
果然,对方说,“是我们,怎么了?”
“噢,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她歉意一笑,“你们的同学让你到后台去一下,他们应该有事找你。”
那个nv生有些怀疑,但秦宵似乎也没有撒谎的理由,便放下东西,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远,大厅只剩下她和那个背对着她的男生。秦宵把东西拿在手上。
是一个印着史努b图案的玻璃杯。
这个杯子是用作道具,还是有人带来喝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有问题的杯子。
这年的演出上,发生过一个意外。在后台,有个nv生因玻璃爆炸受伤,虽未伤及要害。但校领导知道后,知行中学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禁止了玻璃杯的使用。
后来经过调查,杯子本身质量有问题,倒入了滚烫的水之后,就发生了爆炸。
这件事不算轰动,甚至只能说是一个小cha曲。只因为爆炸当时,秦宵一行人正在后台,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当时,史努b的头的碎片,还飞到了她的脚边。
而今,她手上正拿着这个定时炸弹。她想,是不是她用力捏一捏,都会在她手上开花。
大厅的角落,有一台饮水机。
远远的,她看到那个身影向这边走过来。
“desperate”,秦宵在心中默默嘲笑自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这么低劣,自损,不择手段。
在喷泉旁边的时候,她已想明白,是她对不起十年前的秦宵。十年后,她把自己收拾得破败不堪。秦宵值得拥有未来的生活,而她固执地带着这具身t向回忆里拖。
错不可追。但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帮她。
时间不能再留给试探。改变必须发生!
饮水机上显示着温度是97。秦宵按下开关,水注下来。
她应该闭上眼睛的,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知行的汇演设有评b环节,奖金相当可观。
看了那么多歌歌舞舞的,终于上来一个默剧,校领导似乎挺吃这一套,一致打出高分。
陈端翻了翻他们收上来的评分表,看样子是目前最高了。叠好了和之前的放在一起,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nv生。
个子不高,简简单单绑着一个马尾,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陈端感到莫名,不等他开口,对方就说:
“同学,文艺部的人说,外面有点问题,让你过去看看。”
“好。”陈端起身。
沈秋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走出内场。
没走到大厅之前,陈端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鲜有人影,但还是走了过去。
也确如远处看起来一样,大厅内就两个人,静悄悄的。安静到他都不自觉把脚步放轻。
于是下一刻陡然发出的尖锐爆破声,就显得尤为骇人。
碎片劈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几乎是听见声音的同一时刻,陈端就看向饮水机的方向。一个nv生,无措地看着他,眼角下一道红se,手上沾满了血。
就连一直沉浸在小世界背稿子的男生,也吓得惊掉了下巴,呆呆杵在原地。
鲜血顺着手掌簌簌滑落,滴在地板上,片刻就聚成了一滩。
陈端当即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鞋踩在玻璃渣子上,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喝了句:
“别动!”
对方想要去碰伤口。
手上传来铺天盖地的疼痛,秦宵sisi地咬着牙,才保持意识清醒。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看到陈端向她走来。
她居然还能笑一下。
陈端并没有看见这个不合时宜的笑,他皱着眉,没有多想,抓住她的手腕,往上举。
血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手往下流。
秦宵不想血都沾在他手上,微微挣扎,痛上加痛,她差点昏过去。
妈的,皮r0u伤,真是不可小觑。
陈端反应过来,以为冒犯,松了松手,却仍不放心:
“可以自己举着吗?”
她闷闷地应了声。
环顾一圈,没有可以用的人,情况严重刻不容缓,陈端直接说:
“我带你去医务室。”
“天哪,发生了什么?”
是刚才离开的nv生回来了,望着满地残局,刺目的猩红,花容失se。
她和陈端已经走了出去,留下那个男生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并不了解的情况。
十指连心,秦宵这个时候开始否定自己的冲动,是不是太过火了一点?拿身t做赌注,而且展现给陈端的,是这个狼狈的样子。
她希望自己能飞到医务室,但剧痛ch0u去了她的力气,走路像踩在云上。陈端撑着膝盖,半蹲着,认真地和她商量:
“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好不好?这样能快一点,医务室很远,伤口也不能拖太久。”
秦宵根本没有办法认真思考,只听说有个男生要背她,条件反s想拒绝,眼前又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对方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扶着她,稍一借力,人就已经在他的身上。
秦宵全身都绷紧了。
这是,这是陈端啊!
一时间,不知道是身t上的痛楚更强烈,还是心灵受到的冲击更震撼。
“趴一些,这样b较轻松。”她听见他说。
秦宵慢慢,慢慢地伏在他的背上。
隔着几层厚的衣服,却b肌肤相亲更滚烫。鼻尖是他衣服上清新好闻的味道,也有可能是洗完澡后的残留气息。零下的天气,他仍露着一节白皙的颈,让她习惯x地想依偎进他的颈窝。他的背并不十分宽厚,但坚实有力,趴在上面,似乎都能用身t感知他的骨骼。
忽然想起来在一次一次在食堂望着他背影发呆时,那些绮念。
这是陈端,真实的陈端,美好到,理想与现实分毫不差的一个人。
脸上的灼热分散了疼痛,秦宵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我是不是很重?”
陈端被她的话逗笑,“你们nv生,在这种时候,都考虑这种问题吗?”
“我怕麻烦你。”她也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这点重量,小意思。”
秦宵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陈端嗓音低沉,“以前跟人打赌输了,一百八十斤的壮汉都背过。”
她轻笑。
“不信?”看不见她的脸,陈端听见了笑。
“信。”她阖着眼。怎么不信?她以前就听一个练t育的同学说,趁着中场休息,他们玩得可疯。t育生里多得是猛男,陈端这t格估计只算中等。
静默了一会儿,她像是喃喃自语:
“难怪你有时候驼着背。”
“嗯?”他没听清。
“没事,我痛昏头了,说胡话呢。”
“忍一忍,快到了。”
绕了学校半圈,终于到了医务室。整栋楼里,唯独这一处亮着灯。陈端放她下来,动作间,秦宵留意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
真好,不是她一个人脸红。
陈端见她盯着自己看,无辜道:
“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他低头,看见衣服上蹭着斑驳的血迹。
“我会帮你洗g净的。”
陈端不甚在意,“你这手,还想碰水?”
“对,至少半个月滴水不能碰。”说话间,校医已迅速准备好消毒清理工具,坐到秦宵身边,“小姑娘怎么ga0的,这么严重。估计会有点痛,做好心理准备。”
何止“有点”,简直b刚刚还要痛上几倍。尽管医生动作已经极尽轻柔,但碰到的都是她的都是血r0u。有块玻璃碎片扎得深,清理出来的时候,她唰地一下迸出了两行眼泪。
实实在在的被痛哭。
秦宵强撑着不出声,表情异常痛苦。
“这个伤口要缝合了。”医生看了她一眼,“不要哭,脸上还有伤口,等我把手清理完再处理。”
“我,我控制不住……”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眼泪冒出来。
平时医务室有两个医生,现在大晚上的,只有一个值班。校医示意陈端:
“同学,你帮忙把她的眼泪擦一擦,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端坐在远处,拳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棉签,避开伤口。”
秦宵有点崩溃,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自己的窘相。无法,伤势当前,也只能顺从地任人c纵。
“医生,快好了吗?”她声音微弱。
“还没呢。这只手b较严重。玻璃渣一定要仔细清理的,千万不能有残留。这只手清理完,还有另外一只。”
还好,另一只手伤口不多。
她只觉得度秒如年。
陈端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替她轻轻把泪拭去。她羞于直视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玻璃杯炸开了。”
陈端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微抬了抬眉:“就自己……炸开了?”
“可能是水太烫了吧。嘶……”又一阵痛意,她倒ch0u着气。
“杯子也有问题。你不是第一个,之前有个学生喝着水的时候杯子炸开了,牙齿都没了半个。”
校医接了句。
想到那种场景,秦宵浑身发毛,一阵后怕。
她哑着声说,“对不起,让你错过演出了。”
“说实话,我都看了三四遍了。”陈端笑笑,“少看一遍的事。”
秦宵黯然,“正式演出和彩排,还是不一样吧。”
他若有所思,“你是周南那个节目的吧?是不是昨天见过?”
她“嗯”了声。
“那确实有点遗憾。”陈端想了会儿,又说,“不过学校每年都会找人录制,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秦宵微怔,感激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别,不保证能拿到。”
“先谢了再说。”她想露出笑容,皮r0u又被牵扯到,表情有些滑稽。
陈端忍俊不禁。
“你叫什么名字?”
“我……”
目光对视,天花板上的灯光,好像都钻进了他的眼睛里,熠熠闪着光。
“我叫秦宵。秦国的秦,元宵的宵。”
“陈端,耳东陈,端正的端。”
“我做到了。”
房间里,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窗前,从二十三层看下去,车流化为缩影,在眼前涌动。
室内一地昏暗,没开灯,也没有声音。
没有等到回答,秦宵回头,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人。
沈秋兰背对着她,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懒懒地拉长了音说:
“绝。”
“没夸你的意思啊,就是有点意料之外。”她又道,“下次打算g什么?割腕?”
听出讽刺之意,秦宵反倒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
“好主意。等我全身上下自残一遍,我们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那边静默不语。
她慢慢收起了笑,转回身,目光重新投到远处的车水马龙。
“一开始确实有点后悔,但现在想想,我没有做错。”
“没有对错。没人会评判你。只要你清楚自己在g什么。”
“那么我的确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对吧?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
良久,沈秋兰才说,“真正改变的时候,你会知道的。但别高兴得太早,小的偏转不一定能调离大方向。你在对抗的,是历史。”
秦宵思考着她的话。
“喂,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吧。”沈秋兰转过椅子,正视着她,“在这呆久了怪闷的,出去散散心。”
坐上了车,秦宵系上安全带,问去哪,沈秋兰握着方向盘,边看着路边说:
“接我小侄子下课。”
“你哪儿来侄子?”沈秋兰是独生nv。
沈秋兰撇嘴,“小胡他姐姐的儿子,可不就是我侄子嘛。”
驱车来到城北的一所国际幼儿园,却被告知今天有钢琴课,要晚结束一小时。沈秋兰忽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今天是周三,我居然忘了,什么记x。”
秦宵看她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问:
“你常来?”
沈秋兰应了声:”小孩子挺可ai的。”
“听听,这是沈秋兰说出来的话吗。”秦宵打趣,“以前还嚷嚷着最讨厌小孩子。”
“这都多少年了,”沈秋兰倒也不脸红,只叹了一声,“都变了。”
“是,”她感慨,“我上幼儿园那会儿还读孔孟呢,现在这么小的孩子都说起洋文了。”
国际幼儿园不愧很国际,不光配置高端,放眼望去,满眼都是abc。
“嘁。”沈秋兰嗤笑,“你自己也不都快成香蕉人了,还孔孟,早忘到十万八千里了吧。”
秦宵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在外面被歧视是h种人,回来还要被歧视是香蕉人,她可真够憋屈的。
坐在家长等候厅里,沈秋兰把手搭在她肩上,突然来了句: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那些事的。”
秦宵装傻,“我哪些事啊?”
沈秋兰只睨着她。
行吧,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这样子,是势必要一谈了。秦宵轻咳了声,试探地说:
“小胡?”
“bgo。”沈秋兰嘿嘿一笑,“不过我了解到的毕竟也只是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你看,这还要等一个小时,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版本?”
她无奈,“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来这么早的。”
沈秋兰笑得狡猾。
“你想听什么?”
“都要。从毕业以后,你没告诉我的,和陈端有关的,我都要听。”
倒是毫不客气。
“那我也要听你和小胡的故事。”
“好说好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2008年,秦宵高考发挥失利。
心灰意冷之下,她连志愿都没有填。投档结果出来的那天,她坐上了异国的飞机。
c国并非理想,只因家里坚持。那里有一些父母的朋友,能够照应她,不至于日子过得太凄惨。
也没想到一待就是七年。
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她决心要和过去做个了断,手机通讯录只留下沈秋兰和一两个密友,随身行李也是寥寥。
开头的那两年,她用力而投入地活着。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彻底融入了这个地方。
吃着和当地人一样的食物,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方式,对y沉的天空习以为常。遥远的彼岸的生活,模糊到是另一个世界。
转折是在和男友陷入僵局时出现的。
当时的男友是同一学校的华人。他们学校华人不多,建了个小圈子,互相取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在一起是必然。
有人撮合,秦宵也没有拒绝。她想,既然对方长得不错,一个人未免也孤单,为什么不呢?
后来才懂了,还不如孤单。
也有过一小段算是融洽的时光,但多数时间,都是在互相不理解却偏偏伪装一致中度过。问题越来越多,她却怠于修补,任由这段关系自生自灭。
真正想法是,希望对方赶快提分手,把包袱卸了,她落得轻松。
没想到那人拖了这么久。拖到她也心烦意乱起来。
秦宵有个习惯,烦躁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东西。二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没什么好收拾的,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遍,在床底箱子里的一本书中,翻到了一张纸片。上面用楷t端端正正地印着一个名字:陈端。
这就是回忆倒灌的时刻。
大概是高二那年,她无意中捡到一张名单,里面有他的名字,于是四处搜集到十几张,小心翼翼地,把写了他名字那一部分,四四方方地剪下来,随机夹在书里。
这样,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他的名字,成为了她给自己制造的小惊喜。
而今,物是人非,秦宵攥着纸片,si气沉沉的一颗心,忽然有了痛觉。
她被自己的执念吓了一跳。
耳边传来敲门声,她开门,是男友。
他说,他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而秦宵只是从着那张清俊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真的有点像。
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她想,她真的只是现在才发现吗?
男友唤了她一声。
最后,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突然轻而易举了。
她说,结束吧,我不喜欢你。
那天以后,各种各样的梦汹涌而至。有时,她会一整晚做一个与他有关的梦,她回到校园,亦步亦趋地追着他。有时候是一连串的诡谲难辨的梦,清晨头疼yu裂之际,他就出现了,他们会拥抱,会有一种真实的温暖。
她r0u眼可见地状态变差。
周末好友约她去派对,玩笑问她是不是磕嗨了。房东太太的茶话会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邻居说,shawna,你看起来就像中国画里的nv人。
她问沈秋兰,你还记得陈端吗。
沈秋兰说,怎么不记得。
她说,最近经常想到他。
沈秋兰问,想他什么。
她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沈秋兰说,你是因为失败的感情经历,对ai情产生了动摇。
她问,如果我现在遇到陈端,我们还有可能吗。
沈秋兰斩钉截铁,没可能,你尽早放下。
她知道沈秋兰说的是事实,但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和异x1ngjia0ei往,一旦想起陈端,她就失去了所有了解yu。
那年的圣诞假期,她回国,没有克制住自己,去找了陈端。
秦宵只知道他在n大,离江城不远。费尽周折打听到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冬夜,她去了他所在的学校。
运气很好,在一幢不知名的教学楼里,她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他。
他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清清爽爽的发型,穿得很少。很高,皮肤还是很白,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秦宵站在走廊的一端,远远地看着他,仿佛时光重现。
然后,有一个nv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到他面前,并排走远。
秦宵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
看到了他牵起她的手,看到了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也有向那nv生打招呼,还看到了她时不时往他的怀里偎。
他们去了超市,她也去了。在货架上随手拿了瓶很难喝的苏打水,冰凉的yet淌过喉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封住了。
他送她回了宿舍,然后也回去了。
他宿舍前的那条路,从右往左数第八盏路灯,要b别的都微弱些,秦宵记得清清楚楚,她就站在那盏灯下,看着他一步步消失。
雨打在伞上,蛾子围着灯罩拼命乱撞。
组织了很久的措辞,好可惜,就浪费了。
她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0出手机,按下一串没有刻意去记却已熟背的电话号码。现在是深夜,响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接起。
“喂?”
听到这个声音,她瞬间就哭了。
“请问哪位?”
眼泪无声地落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挂断了。
想起c国的一个朋友,偶遇了一个已婚男人并喜欢上了他,无论如何,还是表明了心意。尽管没有在一起,她说,他有权利知道。
秦宵当时笑着摇摇头,我们就不会这么做。
离开n大,她就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大脑一片空白,只想逃避现实。
于是她对计程车师傅说,去酒吧,随便哪个。
计程车师傅很有眼se地带她去了蓝岸,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是本市寻找夜生活最好的地方。
就是一个很大的舞厅,男男nvnv,灯红酒绿,吵闹得很。秦宵坐在吧台的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加了冰的威士忌。
她其实很讨厌酒jg的味道,但它确实能让人陷入混沌的状态。
搭讪的人来了好几波,大概都看她喝得如此猛,b较好上手。秦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喝酒。倒是一边的酒保,好心替她挡了几句。
“小姑娘,悠着点啊,就一个人?一会儿还走得回去吗?”
酒保倒了酒,把杯子放在她面前。
秦宵g唇,嘲道:
“走不回去,你送我回去?”
对方一笑,“你叫一声,保证有人排着队送你。我就算了吧。”
秦宵哼了声,托腮把众人都看了一遍,然后拿着杯子,走到了一桌前。
“帅哥,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喝一杯?”
周围一阵起哄声,立马有人给她让出个座位。
男人只当是搭讪的把戏,却之不恭。倒了酒,和她轻轻一碰,兴味道:
“荣幸荣幸。你喜欢的人怎么不在你身边?”
她嫣然一笑,“他有nv朋友了。”
“这样啊。”他故作惊叹,“什么人啊,这么漂亮的妹妹都不好好珍惜。”
“呵。”秦宵盯着这张像了陈端六七成的脸。世界之大,长得像他的人多了去了,但陈端身上的那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那种一眼就沉沦的感觉。
她两颊酣红,眼神潋滟,男人被她盯得心猿意马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他们就来到了洗手间,他把她抵在墙上,身t交缠,她闭着眼睛,喃喃地叫着陈端的名字。
没有醉,她却b自己相信她醉了,脑中幻想着陈端的脸,陈端的身t,满室的q1ngyu,交织着男nv的喘息声,她放纵自己坠落,坠落,再坠落。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堪称迷幻。再有意识的时候,她还在酒吧的洗手间里,另一个人已不见踪影,只有身边散落着的几张红se纸钞。外面变成了另一种吵吵嚷嚷,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落入了人们的眼中。
人证物证俱在,她成功地被打成了卖ynv,带到了派出所。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是什么人啊。你情我愿的事,还给钱?是真把她当妓nv了,还是良心发现?
她可谢谢他全家。
摊上这种事,秦宵居然平静异常。派出所的人要做笔录,她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对方却说什么也不信,哪有良家妇nvg出这种事,抵赖他们见得多了,让她老实交代,不要再耍花招。
秦宵懒得再说,打了个电话给在这座城市的同学大h,让他想办法把自己ga0出去。那边大惊,随即骂骂咧咧,说秦宵,你这个惹事jg。
大h在这里念书,她这次来,其实也是打着看他的名义。
都是无权无势的学生,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也折腾了好半天才解决。交了保释金,随便找了家酒店落榻,大h就没少数落她。
“你看看你,去了几年国外,光学会吊野男人了。”
“你就是嫉妒我有男人,你没有。”秦宵笑嘻嘻凑上去。
他冷笑。
一间标间,一人一床,临睡前,她轻声说:
“大h,我失恋了。没恋过,就失恋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恋了。”
回答她的是绵长的呼x1声。
这件事,除了大h,秦宵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多月的假期,她提早了十几天就回去了。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陈端不可能属于她的事实,让她痛苦无b。
然而,即使在另一片土地,情况也并没有变好,甚至,急转直下。
一种自厌情绪统治了她。
她认定了自己很差劲,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肆意张扬地表现出极端的一面。白天,她和往常一样上课,与人说笑,完成作业。人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推拒一切聚会,关进房间,倒头就睡。有时,会有电话打给她,她跟一帮酒友们,在晦暗压抑的地下酒馆里,喝到不省人事。
不是她在两种状态中切换自如,而是她的身t,已经在无形之中,被劈成了两半。
难得和沈秋兰聊天,她说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但只是起了个头,便没有再说下去。沈秋兰似乎很不愿意她提那个人,她怕被沈秋兰瞧不起。
有一天,秦宵望着镜子,忽然憎恶起这副面容。她想要消失,想要让这张脸消失。
整容医生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五官,她说无所谓,只要和现在不一样就可以。医生拿出范本,她随便指了一个,随后就是制定方案,逐步实施。
直到秦父毫无预警的到来。
那天她下了课,回到公寓,秦父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她惊愕地看着父亲,对方回视,眼里相当平静。
秦父说,只是过来说说话,不多待。
有什么话,需要跨越千里来说?
看样子,是为她而来。秦父知道她的情况不奇怪,毕竟有这么些朋友在,时不时会关心一下,她也会定期拜访。
从父亲口中,她知道了家里投资失败,数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但所有人都对她闭口不言。
父亲说,说这话不是要你怎么样,无论如何,家里会供你完成学业,但毕业以后,是走是留,家里都帮不上你。
他说,只是想让你知道,要对现在的生活负责,对以后的生活负责。
至此,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闹剧,画下了一个分隔符。
秦宵看着面前的自己,憔悴,无神,头发剪得极短,皮肤是带着灰暗的白。进行到一半的手术,最后不了了之。这张脸已经大有不同,却仍能分辨出旧时影子。
她有心改变,不让自己沉溺在某种情绪之中,抹去所有能让她联想到那个人的事物。
但时间似乎把它变成了一种慢x病,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梦到那个人,回忆卷土重来,那是一种她无法招架的力量,身t不再属于自己,除了蜷缩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就会去做一些很疯狂的事。
她开始寻求心理治疗。
一开始找的心理医生皆不如人意,对方理解不了她的问题所在,她也无法做到真正坦诚。情况没有好转,只能借助药物辅助。后来,兜兜转转,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她认识了现在的医生。
第一个让她觉得,说什么话都不会有任何不适的人。
心理治疗的费用不菲,这个医生更可以说是高昂。秦宵只能缩减开支,能省则省。自从知道家里的情况后,她就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一次诊疗中,她看着药单,玩笑道,如果有像忘情水那样的药就好了。喝了,就把记忆都忘了。
医生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却问了句,你真的想忘掉记忆吗?
秦宵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那些记忆有美好之处,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痛苦和困扰。
对方向她提起一种催眠疗法,一定程度上可以模糊人的记忆,并提醒她效果因人而异。
秦宵没有考虑太多就接受了。她想,她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在疗法和种种心理暗示作用之下,她确实忘掉了很多事。缺点在于,该忘的不该忘的,完全不受控制,她对一般事物的记忆能力也随之减弱。
秦宵也知道,是忘不掉那个人的。橡皮能擦去一些边边角角,而用力写下的东西,又谈何容易?
但,仅仅把心里的那些乱麻拨散些也是好的。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渐渐获得了一种平衡。治疗并不为治愈,只要她的一种意志,能盖过另一种意志就可以。
“没了?”
“怎么,还嫌少啊?”
“不是不是。等等,你还有什么没说吧?”沈秋兰皱眉。
秦宵摇头。
沈秋兰想了想,“你那心理医生是叫wa吗?”
“你连wa都知道?”秦宵瞠目,“小胡这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沈秋兰撇嘴,“不是小胡,他才不帮我查你呢。除了酒吧那事,其它消息都是我自己挖来的。”
她更是不解。
“是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到他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
沈秋兰又接了句,“我可不是故意要看你ygsi,怕你错过什么重要消息,总得留心着点。”还把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秦宵感叹,“不错不错,小胡这人,b你有节c多了。”
“去si。”沈秋兰丢给她一个白眼,“他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谁啊,ga0情报一流好吧。没他我照样行。”
她笑而不语。
沈秋兰逮住不放,“所以是不是啊?”
“不是。wa是……”
秦宵沉y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看样子是下课了。她连忙转意话题:
“放学了放学了,到时候再说。”
正要起身,却见沈秋兰拉着她的手,不打算动的样子。
秦宵疑惑,“不过去吗?”
“在这里等就好。”
她有些不适应对方突然转变的淡淡语气,虽坐了回去,沈秋兰的手却仍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莫名地感到不安。
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小跑着扑向早已站起身迎接的爸爸妈妈们。秦宵不认识沈秋兰的小侄子,一一把所有童真稚neng的脸庞都看了过去。
也有几个小孩子没有第一时间找家长,而是抱着老师的腿不肯松手。走出来三个老师,每人脚边都围着几团球。秦宵的目光被x1引。
“放学了,快去找爸爸妈妈吧!”
“不要不要,舍不得sandy老师。”
“看到吗,爸爸妈妈在等你,你不过去他们会难过过哦。”
“呜呜呜,sandy老师,你明天还要教我弹琴……”
一个年轻的nv老师俯下身子,柔声哄着,最后还是家长半拖半拽的把孩子拎回去,伴随着小男孩心碎的呜咽声。秦宵看了只想笑。
一直挥手到对方看不见,那个nv老师才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这边,二人对视,彼此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
看清她的脸,秦宵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砸了一下。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
每次回到过去之前,都无可避免会看见的人。那个离陈端最近的人。那个叫“小果”的人。陈端的ai人。
秦宵说不清楚对她抱有怎样的态度,但当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连客套的笑都无法做到。
白果没有在她脸上多作停留,转而和一些家长交谈起来。
意识到手还和沈秋兰握着,不知何时攥紧。她看着后者,忽然明白了过来。
“你带我来,就为了看她?”
沈秋兰轻飘飘来了句,“说不定不只有她呢。”
秦宵一下子全身绷紧,搜寻四周。
沈秋兰扑哧一声,松了手,拍她,“真怂。他不在这里。”
她脸上浮起一层薄怒,“沈秋兰!”
“g嘛g嘛,别生气嘛,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要来的话会晚点才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沈秋兰无辜,“我知道他们现在的动态,就分享给你了啊,就这么简单。别说你不想知道。”
的确,她好奇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包括和他在一起的人。
江城不大,却够藏起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
半晌,秦宵轻声说:“你就不怕我情绪失控,反应过激?”
沈秋兰呵呵一笑,没有回答。
小侄子不知什么缘故,落在后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出现。看到沈秋兰,也不急着过来,一一和老师们礼貌道别,才牵起沈秋兰的手。
“姐姐。”
秦宵闻言,嘲笑她:“你可真会占便宜,还姐姐。”
沈秋兰不服气:“舅妈多老啊,当然叫姐姐,是不是?”
小侄子用力点头。
“沈小姐,今天又是你来接。”
一个柔和动听的声音响起,秦宵看过去,神se顿时僵y。是白果。
她不自觉退了一步。
“是啊,谁让这小p孩喜欢我呢。”沈秋兰回得也客气。
对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小宇练琴特别认真,下课了还不愿意离开琴凳,也很有天赋,是班上弹得最好的。”
沈秋兰听了很是高兴,“谢谢sandy老师夸奖,也辛苦你了,我一定转告他爸爸妈妈。”
白果颔首,“不耽误你们了,再见哦。小宇,下周见。”
小侄子腼腆地咧着腮帮子,向她认真地挥了几下小手。
“回去了吗?”
走向大门的路上,秦宵忍不住问。
“你想再等等?”沈秋兰反问,没有看她。
小侄子仰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秦宵。秦宵也直直地看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谁都没有做出下一步反应。
还和小毛孩杠上了,秦宵鄙视自己,抬起头,对沈秋兰说:
“我想。但我好像没有准备好见他。”
沈秋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那去车里等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离电梯口不远处的一个位置。沈秋兰递给小p孩一个平板,让他自己玩会儿。她用手指“哒哒”地敲着方向盘,说:
“他们原本打算去年订婚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延期了。”
秦宵侧过头看她。
沈秋兰继续,“是nv方的原因。”
默了会儿,秦宵问:
“然后呢?”
“然后就另择他日呗,还能怎样。他们的关系没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像是颇有深意。秦宵gg嘴角:
“怎么,你以为我还想做些什么不成?”
“没,”顿了一顿,“我知道你想知道。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你知道。”
“我知道。”
这绕来绕去的,没意思得很。沈秋兰有些奇怪,“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结果安静得可怕。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她吁了口气,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是号称ga0情报一流么,这些对你小意思吧。”
尽管这吹捧很敷衍,有人肯定,沈秋兰还是愉悦万分,兀自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傻笑了一会儿,说:
“你别说,我跟这对还真挺有缘的。”
这时,陈端出现了。
没有注意到他从哪个方向来,看到他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电梯口附近。一件纯se黑t,搭了条驼se休闲k,k腿被卷起来一些,没有多余的配饰。行走如风。
只看到背影和侧脸,已经足以辨认。事实上,仅仅靠走姿,她就能在人群中将他区分。
不是他是谁?
转眼的工夫,他消失在电梯里。过了二十分钟,他和白果一起出现。
他们走在一起,没有过分亲密,也绝不显得生疏,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秦宵理想的样子。
下来的时候得以看见他的正脸。不过短短几秒,她却失神了很久很久。
沈秋兰见了这副模样,说:
“十年前偷偷00看他,十年后还是这么偷偷00的。孽缘哪。”
车子启动发动,行驶了一段距离,秦宵把头慢慢地歪在窗上,喃喃道:
“也许,时间在我这里,失去了效用……”
2006年到来之际,在另一个地方,秦宵以粗暴直接的方式,促成了当时的她和陈端的相识。
这种不计代价又带着点狗血意味的手段,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沈秋兰的不齿,但秦宵想做什么本就是不受约束的,她也没有说什么。
秦宵以为,经此一事,她和陈端的关系应该会突飞猛进,却发现接下来的事,还是按照记忆的轨道运行着。
这说明什么?她想起沈秋兰说的,小的偏转不会改变大方向。难道这也算小的偏转?又或者说这就是历史的力量?
结果不容乐观起来。
不过,沈秋兰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对此也无法解释,只是建议秦宵,尽快掌握局面,随机应变。
沈秋兰还说,她试图在过去寻找一些意外的事情。
她问什么意外。
沈秋兰答得含糊不清,说好b一个过去的盲点,一些曾经没有注意到的,漏掉的事情,希望秦宵也能留意一下。
秦宵没有多想沈秋兰的用意,由着她去了。如今机会所剩不多,改变又如此困难,她的宗旨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人事,怎么也要给它尽尽了不可。
2006年的春季运动会上,秦宵以帮忙打扫一周卫生为条件,换来了负责陈端项目的裁判同学的位置。热身时间,陈端看到她,二人都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错,他们目前的关系,就处于走在路上碰见了能打个招呼的关系。
这也真是秦宵能g出来的事。演出那天都到了那份上,若换作旁人,这一来二往的,不出半月,说不定连关系都确定下来了,放在她身上,就y生生能把热的晾成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错过陈端,那真是她活该。
虽然已经意识到错误,但她并不全盘掌握现在的秦宵,在有限的时间里,她要尽可能拉回来一些。
趁着陈端现在站在自己边上,秦宵主动开口侃了几句,无非就着b赛相关的事,顾忌着冷场,她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倒也都接得下去。
居然异常和谐。
“你既然来当裁判,是有了解吗?”陈端问了句。
“没有没有,”秦宵摆着手,一边大脑急速运转该怎么说,“呃,其实是我们班主任啦。他让我们积极报名,期末考核有加分。”
“是吗?”陈端第一次听说,觉得有些新奇。
废话,当然不是。她总不能说特地为了看你,还把真正的裁判同学挤走了吧。
也多亏真正的判定还是由裁判老师主持,同学只是个打杂的角se。
离正式开始不到两分钟,第一组已经各就各位。她给陈端加油,又补了句,祝你打破纪录。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说,不一定。
“来打个赌吧,我赌你肯定打破纪录。”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免多看了秦宵几眼。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陈端愉悦地说,“赌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子,“听说破纪录的奖金不少,如果我赢了,你就拿奖金请我吃饭,怎么样?”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秦宵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都要被对方听到了。如果他拒绝了,她该怎么接下去?
陈端问,“那要是输了呢?”
“呃……我请你吃饭?”
她试探着。
只见陈端点了点头,“怎么看我都不亏,接受了。”
谢天谢地!秦宵高兴地简直快跳起来。这话,应该她来说才对。
她按捺住雀跃之情,笑得一脸灿烂,“一言为定。是食堂三楼哦。”
知行的中学的三个食堂,分别位于一二三层,人均消费依次递增,被同学调侃是“阶级的象征”。
陈端答应得爽快。
她记得,这届运动会,陈端打破了四五项纪录,但不确定是否包括这个。亲眼见证过他的四百米跨栏,把对手远远落在后面不说,动作还相当潇洒,形成鲜明对b,这段破纪录视频,甚至还被放到校园bbs,广为流传。
不过管它呢,不管她说没说错,这顿饭是跑不掉了。
后来陈端的确破了记录,他也遵守诺言,请秦宵吃了饭。不过她没有“亲自到场”,仅仅从另一个秦宵的记忆来看,她令人惊喜地没有畏手畏脚,气氛也融洽。
不过这只是从秦宵主观意识中读取到的信息,真正的情况无从得知。她向沈秋兰抱怨说如果可以看回放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从表情细节上考察陈端的心理态度,以及试图发掘一些暧昧苗头。
沈秋兰不想理她,啐了句,你当是看电视剧呢,还回放。
但有一点秦宵可以肯定,这次经历的确是有历史意义的。因为当她再次回到过去之后,有些东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2006年高考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难忘的一天,不是为了陈端,而是因为沈秋兰。
在此之前,沈秋兰和小胡处于一种敌明我暗的状态。沈秋兰密切注意小胡的一举一动,也通过社交网络展开攻势,小胡却始终不知道对方是哪位。
而在他高考的前一天,沈秋兰终于决定站出来,让他看到自己。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她是挣扎过的。秦宵作为鼓励她的人之一,还对她说,有始有终,也要给这事儿一个了结,以后他就不在了。
这句话,至今秦宵脑边都在回响。那天的结果并不好,沈秋兰也从来没有细说,甚至相当低落了一段时间。
这一天与陈端没有关系。至少在她那不牢靠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
然而,秦宵却回到了这一天,并且,在给沈秋兰放风的时候,看到了陈端。
她也发现,自从过了运动会之后,她和陈端多了一些交集。
知行中学每个年级的教学楼用天桥连接,沈秋兰去高三找小胡,秦宵就站在高二高三之间的天桥上等。这个位置,她能观察到陈端那个班,很巧,他在走廊上。更巧的是,就在她盯了一会儿后,他似有感应般地看向这个方位。
t0ukui被捉现行,秦宵脸一红,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既然如此,她大大方方地向隔空挥了挥手。
似乎没什么反应。接着,他走开了。她有些失落,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过了会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秦宵回头,居然是陈端。
她又惊又喜。
“在看什么?”陈端跨上台阶,站到她并排,撑着栏杆,眺望远方,“五楼的风景确实不错。”
秦宵侧过头看他,而后收回目光,对着天空,说:“看你。”
她语气随意,对方显然没当回事,只是一哂,自顾自看起风景来。
秦宵想,无论是从发展的变化,还是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应该,也许,已经能算朋友了吧?
他们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儿,此时此刻,秦宵忽然想起方老师给她念的那首文艺小诗,一时间竟觉得贴切万分。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我一个同学,”她悠悠开口,“她有个喜欢很久的人,明天就要高考了,趁最后的机会,她想当面见他,给他加油。你觉得她应该去吗?”
“他们认识吗?”
“严格来说,不认识。仅限于网上聊天。”
陈端顿了顿,“那就去吧。”
秦宵笑,“她真的去了,但一定会很后悔。”
“为什么?”
“这种单方面的事情,很难有好结果吧。”
“你不是说,她只想见他,然后祝他好运吗?”
“没错。”
“目的如果达到,为什么要后悔?”
秦宵一时被问住,半晌,才说:“也许因为……感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陈端转过身,背倚着栏杆,“如果毕业之前都不能见上一面,不是很可惜?”
她沉默了会儿,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轻飘飘地,“见面,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确实。”
聊这种酸不溜秋的感情,未免有些闷。秦宵长吁一口气,笑着看向他,“明年就轮到你们了,有没有一种兔si狐悲的感觉?”
“什么东西。”被她乱用成语逗笑,陈端低头想了想,“我还行吧,没什么感觉。”
她想到t育生的高考b重,确实不像普通人那样有压力。
心中一动,她说:
“明年这个时候,我也会给你加油的。”
秦宵侧过身。
话中的意有所指,她想他应该是听出来了,却只是以拳抵唇,x1了x1鼻子,好半晌,才向她说了句谢谢。
陈端,也许真的不喜欢她。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他不会喜欢她。
她有一种这样的念头。
到了高二那年,文理分班,秦宵的日子开始不好过起来。
倒不是说学业上。摆脱了拖后腿的理科,她的成绩增进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她所处的文科班,简直不要太腌臜。
收获了一批明里暗里较劲使绊子的同学,以及一个喜欢搅浑水的班主任,如果不是为了学习,她一秒钟都不愿意待在那个班里。
沈秋兰去了另一个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到了高三,陈端也不在了,那时就真正的身心都是孤独一个人。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秦宵回到这段时光,窒息的感觉还是扑面而来。
她有些心疼另一个秦宵。
高二上学期的有段时间,是和陈端同一时间上t育课。她站在一边看他打球,靠得太近,差点被球砸中,陈端才注意到她,向她点头致意。中场休息,他下来送上慰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后来他还教她打排球。
她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旁敲侧击。
陈端每次都从容而坦荡,让她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高三的课表换得勤,后来他们就不在一节课上了。秦宵又以着锻炼为由,下午的自习课后去c场跑圈,看他训练。他训练得很认真,她不去打扰他,只要与他身处同一个地方就感到幸福。
陈端其实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0清他的一些规律,就能制造出各种“偶遇”。有时候在超市,食堂里碰见,就一起走一小段路。
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太刻意,但他好像并没有多想。
秦宵会向他抱怨一些班里的事,陈端不太了解文科班的情况,却听得投入,并且总是站在她的一边,有时候帮着她一起吐槽,和他说完话,心情会变得很好,就会想要一直和他待下去。
就像是被人宠着的感觉,真正的恋ai也许不过如此。但陈端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多出来的感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满心都是甜,回过神来意识到好像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否定肯定再否定,秦宵要被这种感觉ga0到分裂了。
沈秋兰说:“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太自信,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天道酬勤,你们本来没有缘分,现在是有缘无份。”
“你觉得他到底喜欢我吗?”秦宵蔫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沈秋兰无语,“扯花瓣都b我说得准。”
制止了这人真打算找朵花来扯,沈秋兰严肃地问:
“我明白你很在意结果。但别忘了来的初衷。我问你,如果结局就是这样了,你能释怀吗?”
秦宵苦笑:“梦醒了,也没有理由再骗自己了,我想会的吧。”
“那这一切就有意义。对了,之前和你说的,有留意到任何不寻常吗?”
她缓缓地摇头。
沈秋兰蹙眉深思。
想到曾经发生在天桥上的对话,秦宵忽然坚定地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结束之前,我会告诉他,我喜欢他。”
有一件事,秦宵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沈秋兰。只因这件事实在不太光明。
她偷拆过陈端的一封信。
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通讯方便,信件也早不像上个世纪那样流行。而在知行中学那一方土地里,一切都被压抑的环境下,写信似乎成了学生为数不多的乐趣。
秦宵有个固定的笔友,两人保持着每周一封的频率,都是小nv生间的碎碎念,每次还能写上正反三大页。自修时间写,上课无聊就偷偷00写,写不完的话,晚上在被窝里点盏小灯继续写。把沉甸甸的一封信丢尽信箱里,听见那落下的声音,就好像把另一个自己寄出去了。
因为有信要等,她去收发室也去得勤,有事没事就上那转转。以前听沈秋兰说,她会关注小胡收到的信,并且从信封上的字t判断有多少人与他来往。
为了更了解小胡,沈秋兰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秦宵是见识过的。只是经对方那么一提,每次去收发室,她也额外注意了起来。
陈端高三以前的来信很多。常常就是,她没有找到自己的信,却总能看见有他的。高三以后,信变少了,但隔上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一两封。
信封上的字t秀气端正,她直觉是个nv生。这个nv生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一旦开始这样想,好奇心就抑制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她趁着没人,拿走了他的信。为了不被发现,她用小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把粘合处刮开,简直就像个特务。
没想到的是,通篇读完,她也没找到寄信人是nv生的证据,更无法判断他们目前的关系。
总之,是一次失败且有点后悔的经历。
十年后,又来到了收发室,与记忆如出一辙,报纸、邮件、信件堆满了整个房间,都是纸张油墨的味道。
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陈端的信,她想起自己曾经做的傻事,理智告诉她收起好奇心,却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似曾相识的字迹,秦宵想,这封会是她拆过的那封吗?如果不是,应该会有其他内容吧?
收发室内,除了管理大爷背对着她分拣着报纸,没有其他人。秦宵挣扎了一会儿,深呼x1,准备离开,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把信塞回打乱。
转头,发现来人正是陈端。
秦宵猝不及防,条件反s先打招呼。
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他?
陈端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她有些眼熟,应该是同班同学。
“你也来拿信?”
“嗯,好巧。”做贼心虚,秦宵没看他,只低着头找信。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她还是装模做样地翻了半天,陈端见状,问:
“没找到?”
秦宵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信上,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顿了一顿,说:
“信封好可ai。是nv朋友吗?”
对面两人都有些愣住了。秦宵知道很突兀,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她不想再猜来猜去,既然正主就在眼前,为什么不直接向他要答案呢?
那个男生没忍住,噗地笑出来:“nv朋友……”
陈端看了他一眼,后者瞬间收起嬉皮笑脸。他轻咳一声。
“只是一个朋友。她是艺术生,喜欢弄这些东西。”
陈端捏着手中的信,信封是自制的,上面画了卡通图案,很是jg致特别。
秦宵了然地“哦”了声,浅浅一笑:“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陈端脸上倒还挺镇定,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
“要有nv朋友,估计得哭si了。”他身边的男生幸灾乐祸地补刀。
那人说了个名字,语速太快,秦宵没听清。
有一就有二。她觉得这样的直截了当也很好。后来的机会里,她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nv生。
他说,靠感觉。
她追问,如果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开口吗?
他没有犹豫就答,会。
沈秋兰让她不要先说出口,其实,她都做了这么多,也问了这么多不该问的事,心思早就昭然若揭。陈端的回答,可以当作变相拒绝了。
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秦宵已经得到了一个结果。
结果出来之前,她无法预设,也没有办法提早做心理建设,因为心中始终存有幻想。
而真正接受这个事实时,她b想象中的要难受一点。向沈秋兰申请休假两天,第一天她独自走在江城的街头上,把记忆里的地方一一踏过,很多都已经物是人非,只有旧时的气味残存在空中。第二天,关在房间里,把生命中发生过的、仍记得的所有事情串起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和沈秋兰说了会儿话,话题不知怎么就落到了陈端和白果上。
“你知道我是怎么了解到的吗?”
秦宵看着窗外,“不是在幼儿园遇见的?”
“幼儿园也算。但最开始跟他们产生交集,是在我老师那里。”
“你老师?”她抬了抬眼皮。
“是。带着我的那个老师,口碑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
秦宵知道她现在在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工作,也听她说起过,有一个业界内很厉害的人物有意提携她。
“是不是很意外?她也有心理问题。”
确实……意外,对方给她的感觉是很活泼明媚的一个人。
“她怎么了?”秦宵问。
“她十六岁的时候被x侵过。”沈秋兰平静地说。
这个信息就像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她不可置信,“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他们推迟订婚吗?被侵犯的y影让她对婚姻有很深的恐惧。陈端似乎和她从小就认识,并且一直知情。他们原计划去年年初订婚,但结婚给白果带来很大压力,甚至有xnve自己的倾向。于是,陈端联系到了我的老师。”
秦宵想象着那些场景,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她……也挺可怜的。”
沈秋兰不置可否,继续说,“不过现在,她已经走出来了。顺便告诉你,我刚收到的请柬,订婚仪式在下周末举行。”
她默默地听着,抬起头,看见沈秋兰正盯着她,有些好笑地说:“你想我说什么,就……祝福啊。”
“我想说,”沈秋兰缓缓道,“别人都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应该开始了。这就是我在这个时候找到你,并想要疗愈你的原因。”
脸上的肌r0u开始发酸,秦宵不想刻意挂出笑容了,她目光垂下,对着地板说:
“我最讨厌有人说别人怎样,你也要怎样的话了。我做我自己,哪儿来那么多无聊的话。”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宵盯着地板上的纹理,“嗯”了声:“但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轻易放下了,我也说不上来。虽然现在明白了,重来一次我们还是没可能,心里的疙瘩好像还在。只能说,以后我不会那么偏执了,但想到他我还是会很难过。对不起,秋兰,费了这么大心思,还是让你失望了。”
沈秋兰走到她身边,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她的个子b秦宵小,看上去应该很是滑稽。她00秦宵的头发。
“不要对我道歉。”
陈端的生日在五月底。
六月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秦宵那时候才t会到去年沈秋兰的感情状态,扳着手指头数剩下的日子,就好像要高考的人是她。
他认识的人多,在知行的最后一个生日,所有人都表示要一起庆祝。从前他们不认识,他生日的时候,她坐在教室,课间休息时间,好几个男生在教学楼下高喊“陈端生日快乐”,动静很大。
她跑出去看,趴在天桥的栏杆上,看到人群中最瞩目的人,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她都能想象到他眼睛里闪烁的灿烂光芒。
离高考只剩没几天,他们顶风作案,肆意张扬又欢乐。喧闹声一阵一阵地传来,而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碎,却还想着能多看一眼都好。
他要走了。
如今一模一样的场景上演,她却只是挺直了背,坐在班里,面前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教辅,人一动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热闹终于平息,耐着x子看着时钟走过了一刻钟,她起身,向对面的教学楼走去。
想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他们班里的人说他不在,她想可能是还在别的地方,0不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作罢,往回走。
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走路也慢吞吞的,经过天桥,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脑子里竟播放起一首欢快的小调,还不由自主地哼了出来。
她暗骂自己神经病。
视线落到自己的班级,里面整整齐齐,静静悄悄,日复一日的晚自习景象。外面的走廊站着几个人,她似乎看到了陈端?
不会吧?
她倒退几步,仔细看了眼。有两三个人聚在一起说话,还有一个人靠在栏杆,无所事事,正是陈端。他怎么会在她们班门口,是找她吗?
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看过来,彼此具是一愣,想必都是疑惑对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一时间不知道是她要走过去,还是他走上来。秦宵准备朝他走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
到底还是他步子快,没走几步,他就出现在她面前。
不等他开口,秦宵就说:
“生日快乐!”
陈端没想到她先发制人,弯唇,顺势道了声谢谢。
“大晚上的找我有何贵g呀?”她笑yy。
陈端挑眉,“既然你都祝我生日快乐了,作为朋友,有没有礼物?”
“哇,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没有犹豫,他说,“当然。”
“你以前都没有官方认可过,我怎么知道。”她一副夸张的语气,“现在终于明白了。我真的很受宠若惊!”
陈端好整以暇地看她自娱自乐演戏。
没人捧她的哏,秦宵扮了个鬼脸,“好啦,看来礼物逃不过去了。你吃过蛋糕了吗?”
“生日蛋糕吗?没有。”
她一本正经,“那我请你吃蛋糕吧,怎么样?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是没有灵魂的。”
“好。”陈端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应,“你要到哪里弄蛋糕?”
秦宵嘿嘿一笑:“当然没有正经蛋糕,毕竟条件恶劣,只好委屈你一下啦。”
于是他们走在去学校超市的路上。
自习时间,又是一男一nv,要是撞见个领导,非把他们就地正法了不可。秦宵低头看着走过的鹅卵石子,忽然听见陈端说了句: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秦宵一想,确实。自从她最后一次问他关于恋ai的问题之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连这个世界的秦宵也没有和他联系。
这是不是证明,他们所谓的联系,都只是秦宵单方面的索求呢?一旦不再刻意,就可以是长至一个月甚至多个月的隔绝。
以前实在幼稚,伤了心就冷下来,却忘了感情的不对等x,这种僵持最终惩罚到的也只有自己。
“你现在应该特别忙吧。”她笑了笑,避重就轻,“上个月的t考怎么样?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挺好的。”陈端顿了顿,“还挺满意的。”
“真的吗?”秦宵开心地说,“恭喜恭喜,你一定能考上n大的。”
陈端侧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望着晴朗的夏夜天空,语气意味不明:
“你很了解我。”
秦宵始终挂着轻快的表情,自顾自说,“而且我是被老天庇佑的,说什么都能实现。”
他不禁轻笑。
听人说,两个人对视三秒,如果都有感觉,就会接吻。一,二,三。她在心里数了三下,除了欣赏到陈端g净清澈的眼珠子以外,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眨了眨眼,吐出三个字:
“点、蜡、烛。”
陈端找超市老板借来了打火机。
唱生日歌,秦宵五音不全,只跟着哼了两句,所以基本上只有陈端一个人在给自己唱。
他唱歌很好听,据说曾经是校歌手大赛第二名。秦宵感受到了,就这样的儿歌,也能被他唱得很独特温柔。
她问他许了什么愿。
他说,不可说。
她撇嘴,反正你别许什么考上大学之类的,我已经保佑过你了。
他很慷慨地把蛋糕分了她一半,秦宵差点以为自己活在2015年,条件反s地想到大晚上怎么能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陈端瞟了她一眼,说:
“不吃就算了,都是我的。”
“哎哎,别。“小姑娘家家的,这么矫情像什么样子。秦宵马上护着蛋糕,宣示主权,“谁说不要了,我最喜欢吃甜的了。”
秦宵确实有一个甜点胃,而且一旦开吃就没完没了,所以,为了控制t重,她索x一点都不沾。
三下五除二就把半块蛋糕解决,加了炼r的蛋糕,一边甜到发齁,一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幸福。
反观陈端,倒没动几口,最后他的大半,还是落入了秦宵的肚子里。
她满足了。陈端……看上去也挺满足的。
毕竟还是晚自习时间,不能多待。和他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月光柔和地洒在他们的身上,她突然想,这样的氛围,好像很适合表白。
当初说好最后一次要告诉他。高考之前,他们应该还会见一次。
要说吗?
“陈端。”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过了会儿,没了下文。
她脸上微热,陈端看向她,“怎么?”
秦宵的眼睛不自然地向四处瞟。其实他们已经快走到教学楼了,她内心权衡来权衡去,最后憋出一句:
“……高考加油。”
他有些不明所以。
“……好。”
又沉默了下来。
分别之际,秦宵怔怔地看着他。陈端察觉到她的yu言又止,也没有着急离开。
种种思绪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已经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艰难地说。
“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陈端眉眼温恬平静,他说,好。
他转身的时候,秦宵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堪堪起了个势,又收了回来。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彻底消失之前,她忽然有了一gu力量,奋力向他追去。
“陈端……”
她竭力呼唤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明明在不远处,却怎么也追不上。
眼前的一切渐渐消失,她的眼前最终剩下了一片白se。
陈端。
白se的世界里,她不知疲倦地跑着,呼喊着,但始终没有任何人。
她又困在了梦里。
重复了很多遍的噩梦情节,她在躲避一些人的追杀,熟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了如指掌。
当冰冷的匕首刺进她的肌肤时,她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疼痛,随后戛然而止。
场景转换,她身处知行中学,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向陈端介绍了她。
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说他复读了。
她高兴极了,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魔方,他动动手指,魔方就呼啦啦地转起来,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而后有人跳楼了,他们赶到案发现场的教学楼,看到了草地中的尸t。那个面容模糊的人不知何时消失了,他们站在尸t边聊天。很聊得来。
有人来把尸t抬走,白布遮上之前,她看清si者的脸,是她自己。
沈秋兰这几天不在,留了张纸条,说剩下的机会,让秦宵好好和过去告别,她有事就不陪了。
在这里呆久了,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摆在桌上的日历告诉她,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沈秋兰估算得还挺准。
多梦导致全身乏力。秦宵从小冰箱里找到几个面包,就着水吃了下去。没来得及在上一次说出口,让她焦躁不安,现在竟格外地急切,一秒都不想耽误,只想马上冲进另一个世界。
那个看了无数次的视频,从一开始的揪心,渐渐地也变得麻木了,也有可能是近期的经历确实从某种程度上让她释怀了很多。对于她回到过去这件事本身,秦宵并非没有疑虑,她所回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又是为什么她能够这么做?
但这些都不是首要考虑的。
视频播放,她的视线莫名地落在白果的脸上。沈秋兰说,陈端和白果从小就认识,但按时间推测,大学后的几年,他们才确定恋ai关系。
在那之前,他们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呢?秦宵忽地想起寄给陈端的那些信。
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渐ch0u离,再睁眼,已经是知行中学的景。
看天se,已经是傍晚。
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秦宵担心重蹈覆辙,第一时间去找陈端。
高考前会放假,因此今天是高三在学校的最后一晚。她先去了食堂,估0着他最有可能在吃饭。
然而,仔仔细细搜遍三层食堂,也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又去了超市,同样没有。
nv生当然不能进男寝,她就守在他的寝室楼下,直到晚自习开始上课,仍未见他。
应该不在寝室。
教室也没有人。班里很安静,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靠窗的倒数第二个座位,是空的。问同学,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她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焦灼感却b迫她动作起来,她都能听见头顶上方隐形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道路上,空旷无人。她沿着校园的围墙走了完整一圈,经过大门,花园,艺术楼,实验楼,c场,停车场……
凡是人能经过的地方,她都去了。
都没有他。
夜se变深,她居然在夏天产生了瑟瑟之意。
从对面的教学楼可以看到他们班内的情况,那个座位仍是空着的。无计可施,只能有一条路,等。等他出现,或者说,等待命运的安排。这么想,真是讽刺。
一会儿有一个活动,在学校的组织下,全校的人都会围到高三附近,喊口号,为他们加油打气。陈端应该不会错过的。
秦宵其实也没有底,只能把眼前的期望赌上,一边又密切注意着对面的情况。
但她低估了场面的盛况。教学楼下,人头攒动,连天桥及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人们个个心cha0澎湃,激动万分,要找一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对面的高三,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享受着独属他们的礼拜。陈端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也许他走了出来,秦宵从在人海中搜寻,一颗心沉了又沉。
口号声震天冲地。
刻意制造的热血氛围之下,所有人的热情涨了又涨,一遍一遍地喊着重复的口号,怎么也不会累似的,反而愈发声嘶力竭。有人甚至哭了起来。
身在境中,很难不被激起一些生理上的眼泪,包括秦宵,另一边,她又觉得脑袋嗡嗡响。
原计划二十分钟的活动,油门踩太猛,刹也刹不住。已经没了带头喊的人,场面变得不受控制。嘈杂之中,耳边交叠的声音起起落落。
“xxx我ai你!”
“xxx在x大等我!”
“学姐你好漂亮!”
“高考加油,xxx!”
“……”
她想她是失去理智了,紧紧地抱住栏杆,脸憋得通红,大喊:
“陈端!我喜欢你!”
如果按照里的情节,她这么一喊,全场寂静,所有目光纷纷投向她,陈端出现,他看着她,满脸错愕。
但事实上,她的声音就像一棵树倒在了森林,下一秒就被吞入热浪之中。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人会在意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心里好歹是松缓了些。
已经有老师开始疏散学生,一小部分人群慢慢地移动起来。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陈端。
仅仅是无心的一眼,她就看见了他。他身边也聚满了人,但她总能第一眼看到他。
陈端穿过了高二二楼的走廊,看样子,是往高三走去。秦宵想都来不及想,直奔最近的一条路。
楼梯间来来往往人很多,撞到了人,留下对方在后面骂骂咧咧。她要从五楼飞下去找他,真的追的上吗?
秦宵担心再次失去他的下落,双腿都紧张地发颤。下到二楼,远远地看见他已经走到了天桥上,在跟人说话。
不巧的是,她面前,浩浩荡荡的人cha0在老师的指挥下返回,要么等人走掉,要么与人cha0逆行。这些人一眼望不到底,没完没了,秦宵咬咬牙,冲进去。
他们有说有笑的,就是不长眼睛,丝毫没有注意到秦宵,她只能一一撞过去,y生生地把队伍劈开条路。
“哎,那个同学,同学,你g什么?”有老师注意到她。
秦宵只作无视。
眼看就快挤出去了,陈端那边也结束了对话,即将走过天桥。她心急如焚,更加管不了那么多,用蛮力终于成功脱身。
然而,谁能想到,对面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她跑得急,两人都没有注意,下一刻,秦宵身t一空,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陈端。
倒地之前,她在心里默默地喊着。
她趴在地面上,头被震得晕乎乎的,甚至好像听见了回声。
这下,是真的万籁俱寂了。天桥上剩的人不多,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狼狈的样子上。秦宵已经能想象到那种眼神了,如果是以前,无论再怎么疼,她都会迅速爬起来,消失,绝不多给路人一秒打量的机会。
但秦宵忽地感到累了。她索x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这么赖着吧。
“同……同学,你……你你没事吧……”
撞了她的那个男生犹犹豫豫地返回来。
秦宵垂下眼睑,看都没看他一眼。
幸亏以前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碰瓷,不然还以为她在讹人。
“这,这怎么办啊……”
对方yu哭无泪。
她只想让他滚开,事实上,她希望所有人都ai走多远有多远,让她一个人倒在这儿,谁也不要管她。
一阵脚步声,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宵?”
她的睫毛忽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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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端关切地问:“伤到哪了?”
她用手背遮住眼睛,内心悲愤得想撞墙。实在没想到陈端会走回来,在她这种样子的时候出现,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想说话,但这是陈端,他关心她,她不该任x。
半晌,秦宵闷闷地说:“我没事。”
声音小到凑近了才听得到。
而后,她听见陈端扬声对其他人说:
“散了吧。我认识她,有什么事情我负责。”
又过了会儿,他用促狭的语气问:
“还要躺多久?地上很脏。”
脏就脏吧,反正她也没脸见人了。
“人已经走光了。”他又说。
秦宵这才慢慢把手移开,看到明明还站着些人,意识到被耍了,她目带嗔意瞪了他一眼,他却趁势握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喂!”
彻底上当。
陈端眨了眨眼睛:“他们看过来了,走不走?”
不想走也得走了。她飞速穿过天桥,陈端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稍稍理了理衣服,他走到面前,端详着她,问:
“确定没有受伤吧?”
秦宵取下发绳重新扎了头发,一边说:“心受伤了。”
他乐不可支。
她是真的很难受。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算了。
还好他没有目睹过程。
“让那人赔偿jg神损失费,现在找他还来得及。”
秦宵没有理会他的打趣,只道:
“也是我不好,跑太快了。我是想找你来着。”
陈端一怔。
“找我?”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有空吗?我有事要说。”
他沉y了会儿,“我晚点来找你好吗?”
晚点,只怕她时间所剩不多了。
“不好,”秦宵语气坚定,“我来不及了。”
不知道她说的“来不及”指的是什么,陈端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问:
“要很久吗?”
秦宵想了想,“可能会很久,也可能不会很久。”
闻言,陈端转身就走。
“你去哪?”
情急之下,她想要拉住他,碰上他的手腕,又条件反s收了回来。
看她像只b急了的兔子,陈端温声安抚道,“我跟人说一声,马上回来。”
秦宵想起上一次他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追上,害怕触发某种机制,她冒不起这样的风险,“那,我跟你一起。”
他有些意外,还是点了点头。
站在他的班外,看着里面的人,恍惚中有一种分别的惆怅。他们即将告别知行中学,而她,即将告别这个世界。
陈端拎了件外套披上,向她走来,问:
“好了,去哪?”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形,失去了焦距。
“噢,”她醒神,“都可以,安静一点的吧。”
很默契地,他们朝着c场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也想找机会和你聊聊。”
“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班主任。”秦宵笑了。
他抬了抬嘴角。
“不管你说什么,都让我先说完。”
陈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已经走到c场,秦宵望着远处点点灯火,深x1一口气,然后直视他的眼睛。
“你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我们站在天桥上,我说我会给你加油。”
“记得。”
“嗯,当时我在等一个朋友,她去跟学长表白了。我们还聊起了她,你说她做的是对的,喜欢的人,如果不能见一面,很可惜。我也觉得你说的也是对的。我还说,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陈端静静地听着。
她继续说,“我们是朋友,对吧?但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呢?你高二的时候,我高一,我高二了,你却要毕业了。我只是学校里很不起眼的一个人,相反,你很受欢迎,除了和其他几千个同学一样擦肩而过,我们没有理由产生交集。”
她忽地笑了一声,“对不起,我自己都觉得我说得乱七八糟,你将就着听吧。陈端,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是那种特别意义上的喜欢,而且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因为我想要靠近你,所以我们会成为朋友。有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把拒绝说出口而已。我经常反复猜测,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就像你说的,如果不说出来,很可惜。说出来会后悔一阵子,但不说,可能未来的十年,我都在后悔……秦宵本来是个胆小鬼,但我还是说了。你不用有什么反应,只要听到就好。”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她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不想让他看出一点点脆弱。背在后面的一只手,指甲深深地嵌进r0u里。
空气的沉默让她如同承受着水刑。
“喂。”她还是忍不住了。
他们对视,他目中的情绪难以辨别,半晌,他说:
“我都听到了。”
“嗯。”
“那要听我的吗?”
“嗯。”
陈端先是自顾自笑了会儿,才缓缓开口。
“跟你b起来,我的话实在太少了。刚刚又提炼概括了下,只剩下两个字,”他停了一停,“等我。”
秦宵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陈端又重复了一遍,“等我。”
“你在说什么……”
“再等一年,我们就在一起吧。”
“在一起”这三个字重重地朝她砸了过来,她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一年……”
“一年之后,你就毕业了。”
“不,不是……什么在一起……”
“还有别的在一起吗?”
这一问一答,衬托得她像个白痴。好半天,她才终于明白过来,睁大了眼睛,喃喃道:
“所以……你也喜欢我吗?”
陈端觉得她这样竟也十分可ai,不说话,只当默认。
“是吗?是吗?”
“是。”
“不!我要听你说!”
“我也喜欢你,秦宵。”
秦宵只觉得一切都太像是做过的那些梦了,就算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话,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她也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
下一刻,她踉跄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身躯。
陈端愣住,而后慢慢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抚着。
这种感觉,是真实的,拥抱的感觉。
霎那间,秦宵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顺着脸庞急速滑落。
“我以为……”
“我以为……”
泣不成声。
应该是很高兴的,只是近日来所有的情绪悉数爆发,寻找一个彻底发泄的机会。
陈端任由她的眼泪打sh衣襟。
“对不起,到现在才说出来。”良久,他在她耳边轻叹,“身边有很多同学在恋ai,也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恋ai。”
“但在知行中学这样的地方,感情都是不完整的,有太多g扰。我想,就这么做着朋友也挺好的,只要相处开心,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恋ai只是一个称谓,在不在一起,是时间问题。”
他的声音低低缓缓,这可能是她听过最真诚动人的情话。
秦宵渐渐平复,哑着声音说:
“那为什么要一年?”
“你不学习了么?”陈端无奈,“一年能发生很多事。秦宵,我希望把我们绑在一起的是感情,而不是关系。”
她忽然彻底明白了面前这个人。
他的温柔,他的思量,他看似不经意间背后的筹划,还有他对待心上人时的样子。
正是因为有多感同身受,她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有多相像。
遇到陈端,秦宵是幸运的。
只是在她的世界里,她已经失去了他。
她和他面对面站着,仅有咫尺间的距离。他太高,她要仰着脸看他。
“陈端,我真庆幸我努力过了。”哭过的眼睛,像被雨水洗刷过后的天空一般,明亮纯净,却带着莫名的悲伤,“我让你看到了我,而不是躲在黑暗里默默喜欢你,然后错过你,错过了一个本该属于我的人。”
陈端0了0她的头,感到好笑: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注意到你?”
秦宵咬着嘴唇,“你怎么会注意到我?”
他们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要听实话吗?”他抬手抹去她的泪痕,“我见你的第一次就记住你了。”
“第一次?”
“嗯。就是在元旦演出的节目审核上。”
她怔住。本以为他会说演出事故那天。
竟然……这么早吗?
“为什么?”
陈端摘了根草,放在鼻尖嗅了嗅,低笑说:
“大概是因为脸?”
秦宵想都没想,“不信。”
学校好看的nv生那么多,他身边也不乏漂亮的追求者,仅仅因为长相,还不如直接说在糊弄她呢。
“真的。”
具t来说,应该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他的样子,见了一眼,就难以忘掉。
但陈端没有说出来,只是把那株草放到她手心,她握住,靠在他肩上,说:
“你相信吗?我们几百年前就认识。”
顿了顿。
“我太懦弱了,明明很喜欢你,却没有告诉你。错过以后,我想要再找回你,可是你已经有别人了。”
“她的皮肤有点黑,笑起来特别甜,你知道陈意涵吗?就像她一样。你们在一起,很幸福,去了遥远的国度看极光,订婚,结婚,以后还会有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自语。
“可是我一直都忘不掉你。路过一个像你的人,就会一直盯着他看。我还和长得像你的人在一起,za的时候,想的是你的脸。”
看着他的耳根开始泛红,秦宵吃吃地笑了起来,目光迷离。
“错过就是错过了,你说对吗?人生不再来,为你浪费了那么多年,这次我真的要放下了……”
陈端没有cha话,也没有评论,良久,才似哄般轻声说:
“是梦吧。”
“嗯,”她x1了x1鼻子,闭上眼睛,“就当它是个梦好了。”
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一刻终究是要来的,她知道。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已经不胜感激。
“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好。”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静谧,安宁,只有蟋蟀时不时地叫着。
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歌声,一首很久以前,学生时代在电台听到的老歌。那是夏天闷热的夜,躺在上铺的凉席,窗帘没有拉,她半阖着眼,看到远处万家灯火。伴随着主持人磁x的嗓音,音乐缓缓响起,她也渐渐入睡。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亲ai的人
亲密的ai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最后一刻,她在陈端耳畔悄声说:
“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但我永远都喜欢你。”
今天是她离开的日子。
深夜的航班,她下午就被沈秋兰塞进驶离城区的车上,去的不是机场,而是城郊的一幢别墅公馆。
今天还是他们订婚的日子。
据说这幢别墅是nv方家族名下的财产,江城难得幸存的古建筑,少说有上百年了,加固改造,保存至今。
“泉生集团,那个做副食起家的,听说过吗?就是她们家的。”
沈秋兰一边开车一边介绍。
早年在本地闻名的牌子,这么些年过去,发展扩张,成了国内都闻名遐迩的企业。掌事的是白果的叔叔,她的父母从事文艺工作,与家族产业关系不大,却也没少受照拂。
“这两家父母辈的就有交情了,也算是青梅竹马。”
开到了以后,有人负责把车停好。老式的建筑,散发出古朴厚重的气息,里面装潢却别有洞天,颇具现代化。别墅本身不算大,却有一个开放式的后花园,用作户外宴席的场地。
宾客很多,衣香鬓影,想必不少是nv方家的生意伙伴。
其实秦宵一开始没打算来。今早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沈秋兰提起这件事,她才想起来,对了,他们订婚了。
沈秋兰本就要赴宴的,撺掇她一起去。
她犹豫。
“你不是说你放下了吗?那去参加也没什么关系吧。结束了我就送你去机场。”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放下过去的决心,她就来了。
订婚仪式并没有什么流程,聚会x质,把人凑在一起聊聊天,就算见证了。秦宵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正装华服,就算是旧识,恐怕也很难认出来了。
沈秋兰挽着她,朝主角的方向走去。
他们身边围满了上前祝福的人。白果早早地就注意到了沈秋兰,见她走来,主动迎了上去。
“沈小姐,刚才没看到你,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陈端也走了过来。她头一次看他这个样子,剪裁合身的西服衬得他更加挺拔清贵,举手投足之间,潇洒又不失英气。
秦宵啜了口酒。
“不好意思,稍微晚了些,心意是不会迟到的。”
白果抿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
“这位是?”她的目光移到了秦宵身上,“看着有些眼熟。”
沈秋兰看了秦宵一眼,说,“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从国外回来看我,我就一起把她带来了。”
“原来如此。”白果恍然,“谢谢你来,希望你玩得开心哦。”
后半句,显然是跟秦宵说的。
她用微笑回应。
白果似乎很喜欢沈秋兰,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秦宵看向陈端,他回视,微微点头致意。
大概是不让她觉得冷落,陈端率先开口。
“和沈秋兰一个高中,也是知行中学的?”
秦宵捏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而后笑了一下,“嗯。校友?”
陈端点头,随意地问:“你们一个班?”
“高一是,后来就不是了。”
“我大你们一届。”
“这样吗。”目光下移,看到他的袖扣,默了会儿,说,“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呢。”
陈端侧着头回想,秦宵扑哧一声,低头r0u了r0u眼睛,玩笑般道:
“不过我以前不长这样。眼睛没有这么大,鼻梁没有这么高,皮肤b较白,脸型也不一样。就算见过,你也认不出我。”
b划了一会儿,陈端却没有反应,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秦宵想可能是吓到他了,一个活生生的换头例子,任谁都不太能接受。
她内心自嘲着,仰头把杯底的酒饮尽,问,“白小姐也是知行的吗?”
陈端随之举杯抿了口,“不是,她是学艺术的。”
秦宵g起一抹笑,“文t结合,恭喜。”
他正yu说话,另一边,一个打扮讲究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把新人叫走,隐隐约约听到他自称“叔”。
身份已不必多言。
待到他们走远,秦宵也无意再留,对沈秋兰说:
“走吧。”
“这就走了?才刚来呢。”
“人也见了,还要怎样?这种场合最没意思了。”
沈秋兰却说吃点东西再走。机场离得远,来回要两个多小时,也不能饿着她,便善解人意地等她觅完食,从侍者那里取回包,车开出来后,离开。
一路上,沈秋兰时不时观察她的表情,秦宵无奈,掩面说:
“放心吧。我真没事。”
沈秋兰没说话,半晌,才道:“真没事就好。我也算是做了件有用的事了。”
秦宵侧头,看着她,认真地说:
“谢谢,这已经是你能帮我的最多了。”
“嗯。”沈秋兰鼻子有点酸,“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回来了。你给我过得好好的,听到没有?”
“听到啦。”
“我知道你不可能忘掉陈端。可以偶尔把他拿出来缅怀一下,原来自己曾经这么傻这么纯情。完了就把他扔到一边,找个真正ai你你也ai他的男人。b如那什么wa……”
好好的煽情着,眼泪差点就快掉下来了,结果她又来了这么一句。
“你都知道什么了?”秦宵警铃大起。
沈秋兰打着哈哈,“我就顺便看了下短信内容嘛……”
秦宵扶额。
“遇到了就上,千万别犹豫啊。我也不是说他……”
“你跟小胡的故事,说好了什么时候讲给我听?”
“下次,下次一定。”
又被她放了鸽子。
“对了秦宵,”沈秋兰又说,“我一直想问来着。所以在那个世界,你们到底在一起了吗?”
她没有回答。
“喂。”沈秋兰叫了声。
“喂。”
秦宵索x把眼睛闭上。
沈秋兰瞥了她一眼,“不要装睡!”
没有回答。
叫不醒装睡的人。沈秋兰遂作罢。
车子开得很稳,秦宵是真的有点困意了。
另一个世界,他们会不会在一起呢?也许会,也许不会。高中毕业,她有没有坚持远走他乡?到了n大,他有没有遇见白果?此去经年,他们的故事有可能再续吗?
永远都猜不到的,是结局。
但她知道,她喜欢他,他也是。有没有在一起,会不会在一起,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她还知道,他也这样想。
海关异常拥挤。
时间本来充裕,y生生花了一小时通关。期间接到了c国朋友的faceti通话,是代她照顾金毛的朋友,这家伙看样子过得还挺滋润,活蹦乱跳的,隔着屏幕和她打招呼。
朋友说,shawna,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落地给我信息,小家伙也很想你。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思念,她的狗还对着屏幕上的她t1an了一下,对面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大型车祸现场。
秦宵拼命忍住笑。
终于通了关,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还有安检要过,轮到她的时候,忘了包里塞有一把遮yan伞,被检查翻了一通。把伞放回去的时候,她0到一张纸。
淡hse,有一定厚度,秦宵有乱塞小票的习惯,但这也不像是收据小票。
她展开。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却不是她的字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却看懂了。
也只有她能看懂。
“乘坐kj868由江城飞往x市的秦宵nv士,您的航班很快就要起飞,请抓紧时间由d34登机口登机,谢谢。”
广播里响起她的名字。
但这一切,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渐渐、渐渐地淡去了……
纸片从手中滑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斗,在她脚边静静躺着。
——秦小姐,那只千纸鹤,还打算还吗?
2007年6月6日。
高三教学楼,空的整整齐齐。h昏,yan光斜斜地照进教室。教学楼前的枇杷树上,传来声声蝉鸣。
本该空无一人教学楼,两个鬼鬼祟祟的声影出现在走廊上。
“喂,你想g嘛啊。”一人压低了声音问。
“我就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门都锁上了……”
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动门锁,咔哒一声,居然打开了。
“这个门好像坏了……”
另一人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狗屎运!”
溜进教室。
尽管不作考场,平日里堆成山高的书也都被清理了下去。
不知道他坐在哪里,只能依照直觉,一个一个找。
他应该会在后排。运气很好,第三个就翻到了他。
主要都是书,还有几个信封,一些文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是一个很ai整洁的人吧。
注意到角落里,有两只千纸鹤,一只蓝se,一只hse。
“哎,你看,这里有他的照片诶。”另一人指着照片墙,“还挺上镜。”
没有回应,转头。
“啧啧,你好变态哦,t0ukuiygsi。”
还是没有理会。
轻轻抚过他的书本,又拿起来,翻着他一笔一画写下的字,没有什么好看的,却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喂,走了没。”对方开始不耐烦了。
“马上。”
应着声,恋恋不舍。对方已经走了出去。关上桌子之前,鬼使神差般地,顺走了那只hse的千纸鹤。
只是一只千纸鹤而已。他要走了,就让她留些什么吧。再说,过几天后,这里的一切,都要被当作垃圾扔掉。
临走前,看了眼照片墙上的他。嗯,真的很上镜。
来去之间,那扇坏了的门重新合上,风吹过,微微震荡着。偌大的教室里,又有谁知道,蓝se千纸鹤在这一天,永远地失去了它另一只千纸鹤呢。
写在最后: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这是一个双向暗恋,没有结果的故事呢?
最后,祝天下ai人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