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费尽心思,不过也是为了钱权之利……”她顿笔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
“师央,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相比一年之前。
她眼里的天真不知何时悄然声息的融化退落。
她逐渐塑上了他教予她的,那层如今尚还浅薄的冰霜。
掩藏自己的情绪,将感念深埋在心。
这全是他教予她的。
师央笑意轻淡,抬手作礼:
“臣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阎崇。”
“为了阎崇……”小满喃喃。
“连我这个阎崇帝王,都不敢说自己毫无私心。”
言落,小满打开了一方精工木盒,从中拿出了玄晶雕刻的凰翼帝印。
她俯着身朝纸上洇湿的墨迹吹着气,而后将帝印置在纸上,双手交迭稍稍使力的摁下了印。
她抬手,将盖有帝印的信纸递在了他面前。
他恭敬向前,双手捧取。
她却并未放手。
只是学着他平淡无澜的模样,向他问道:
“师央会有私心吗?”
纤白细长的指稳握在纸沿,无波无动。
他的声音温和却郑重:
“臣向天起誓,生为阎崇,无半点私心。否则,若私心为何,便因私心而死。”
议事殿的大门才再度开启时已是夜深。
见师央从中走出,提灯的宫人上前鞠礼。
他微微颔首。姿态谦雅的撩起衣袍,走下了殿阁的石阶。
一路往王宫城门的方向走去。
高耸的宫门外恍惚间走来一个人。
师央止步不前。
眸中薄光闪烁,他似呆愣在那。
那人与他一样,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锦服。
那人与他有着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姿态。
唯不同的,那人脸色显露着忡心,快步如疾,正向他走来。
就在与他相撞的那一刻,那人如风过一般从他身体穿过。带走了他浑身的温度,让他不禁冷得微颤。
他回首,眼见着那人朝着后宫内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那不是别人。
那是六年前的自己。
六年前。
别师礼前夜。
师央得知小满病重昏睡不醒。
他无顾条例,踏夜入宫,借朝相之权进入了公主寝殿。
他见到她时,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满身是汗。她紧闭着双眼,眉宇拧作一团,极为痛苦却不能清醒。
师央来到小满床前,克制着最后高塑的隔距,迟迟不再靠近。
端重而立的身姿无半点差错,可宽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攥发颤。
“学师大人……学师大人……”
她梦语喃喃,每个字都触在了他的心口,似银针,穿刺而过。
“不要走……别走……”
晶莹泪光凝结成珠,溢出紧闭的眼,顺着小满烧红的肤滚落而下。她虚弱的伸抬起手,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本是一场虚空。
可她终等到了她要等的。
她的手忽然迎来了她所求的温度。
修长显骨的大手将她泛着白的指端轻柔握住。
温雅清和的声线响起:
“我在。”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