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能
看着,仅此而已。
那一刻的滋味太过深刻,以至于那个世界开始崩塌,整座京城陷入混乱之中,火焰冲天而起,炙热如炼狱一般逃无可逃。
徐简没逃。
他被乱象吞没,再睁开眼时,是沉沉的夜。
蝈蝈夜啼,幔帐沉沉,他躺在床上,身边人睡得很深,呼吸绵长。
他带着止不住的、剧烈的、失序的心跳,把她拥入怀里,听她睡梦中被吵醒的低低呢喃,让心跳一点一点平稳下来……
那时候,他知道,不可能再「放弃」了。
放弃是一条错的路。
救不了小郡主与诚意伯府,也救不了他自己。
「阿嫣,」徐简又唤了声,「对不起……」
林云嫣哭得更凶了。
哪有什么对不起的?
徐简行事,自有他的思路,在一条条走不通的道路之中、去走一条起码能「保下」她和诚意伯府的路,那太正常不过了。
换作她是徐简,在经历了那么多起伏之后,她也会试着走一走这条路。
无关习惯、无关依赖,仅仅是「保护」。
而当这种保护失败时,最心痛的毫无疑问是做出选择的那个人。
另一人,全然无知。
她其实至始至终都知道得太少了。
倏地,林云嫣想起赐婚那时候的事情了。
圣上给徐简指婚,为什么会指到她这儿?
因为夏家小公子告诉过圣上,那个夏日傍晚,宫门外的广场上,徐简远远看了她一眼。
那是藏不住情绪、能让夏小公子看出端倪的一眼。
那么,除了那一眼呢?
在她没有记忆,在她无法给与他助力的那些岁月里,徐简又远远见过她几眼?
忽然间,温热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抚着。
手指穿过披散着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无声地安抚着她。
林云嫣紧紧咬着下唇,想要把眼泪都收起来。
她得和徐简说几句,哪怕不知道说什么,但不该是这么哭着。
长发间的手指有一瞬的停顿,而后,沿着耳廓脸颊,抵在了林云嫣的下颚旁。
指尖感受到的不止是湿润,还有紧绷。
徐简的心跳漏了一下,手指用了些力气,迫着林云嫣抬了头。
果不其然,下嘴唇都已经咬出了血。
「破皮了,」徐简架着她的胳膊,让林云嫣站起来,抬头看着她,道,「都出血了。」
林云嫣拿指节抹了下,一截嫣红沿着唇线划开。
她看了眼手指,低声道:「这么点血……」
比起徐简受过的腿伤,根本不算什么。
徐简看着她哭花了的眼睛,抬手擦了下她的眼角。
林云嫣看着徐简抬起来的胳膊,问了句:「我还矮吗?」
没头没脑的,徐简手上动作一滞,却是失笑出声。
确实不太方便。
真要顺手些,该让林云嫣也坐下来,可他这个腿伤,他自己不介意,小郡主是断不会坐的。
林云嫣在这些事情上,很固执。
这么想着,徐简不由又笑了下,叹道:「阿嫣长高了。」
林云嫣睨他,偏是泪眼婆娑着,不止不凶,还带着俏。
徐简定定看了她两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手上终是用了点力气,把人按坐在了他的腿上。
林云嫣慌忙要起身。
「左腿,」徐简没松手,反倒又添了几分劲,「左腿没事。」
林云嫣一怔,下意识确定了左右,刚要问「做什么」,那只擦在她眼角的手就托住了她的脸颊。
四目相对,她的视线模模糊糊着,偏感觉更敏锐了些,温热的气息很近,落在了她破了皮的伤口上。
痛的、麻的、烫的,也是呢喃的。
她听见了徐简唤她「阿嫣」,她闻到了铁锈的味道。
长长的眼睫颤抖着,垂了下来,闭了起来。
唇齿摩挲间,林云嫣想,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吻,为什么才压下去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呢?
外间,挽月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往里间方向看了一眼。
她听不到里头在说什么,只知道夜更深了。
国公爷来了好一会儿了,再不走,怕是不合适。
而且里头的灯点得暗,可能很快就要灭了,那时候她再进去点上,是不是太不合适?
犹犹豫豫间,里头总算有了些响动,风声倏地大起来,不多时又恢复如常,而后,她听见了郡主唤她。
挽月忙进去,左右一看,没有看到徐简。
「国公爷走了?」她问。
「走了。」林云嫣走到架子旁,绞了帕子擦脸,又去梳妆台前抹了点香膏。
挽月这才发现,郡主明显是哭过的,嘴上也有伤口,声音发哑,这……
「您、国公爷他……」挽月结巴着,不知道这该不该问、怎么问。
林云嫣见她无措模样,心头一松,抿唇笑了。
挽月一头雾水,被她家郡主的笑容笑得安心许多,便也不问了。
胡同里,玄肃静静等了很久。
他们爷去的时间太长了,但里头没有多余动静,应该不是出了状况。
又等了会儿,听到墙内熟悉的脚步声,玄肃抬头看去,很快,一个身影翻墙而出,平稳落在地上。
玄肃正要松口气,却见徐简眉头匆匆一皱。
「爷……」
徐简微微摇了摇头:「不妨事。」
落地这一下的确很不舒服,但两个盯梢的离得远,看不出端倪来。
「走吧。」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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