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有这个时辰去问的道理呀!
可她也劝不住,只能示意挽月仔细些,而后没有叫醒守院门的婆子,自己给林云嫣开了门。
挽月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林云嫣快步跟着。
夜深人静,脚步声回响。
林云嫣想起她刚醒来时走过的夜路,当时恍惚间觉得少了什么,之后才想明白,少了轮椅压过地砖的声音。
她太习惯徐简在身边了。
那时候,听到轮椅的动静,哪怕身处危险之中,也会心
安许多。
她不是无依无靠的。
夜风吹得灯笼摇来晃去,林云嫣加紧脚步,赶到了青朴院外。
挽月上前敲门。
不多时,里头婆子惺忪问道:「谁呀?」
「是郡主,郡主有急事寻大姑娘。」
婆子一听,不敢耽搁,更不敢抱怨,急匆匆来开了门。
林云嫣进去,低声交代道:「别把二叔母吵醒了,我找大姐说几句话。」
婆子自是应下。
林云嫣绕去跨院,敲开了林云静的门。
林云静睡得还沉,听闻林云嫣来了,一时怔在那儿。
丫鬟点了灯,撩了幔帐,林云静看着被寒风吹得鼻尖泛红的林云嫣,用力揉了两下眼睛。
瞌睡退了大半,她也不从床上下来,只拍了拍被褥:「冷成这样,赶紧过来。」
看着催促她的林云静,林云嫣这一路急切的心倏地落下来了,肩膀也松了。
解了雪褂子,去了外衣,蹬了鞋子,她二话不说钻进了林云静给她掀开的被子,刚躺好,又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林云静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手:「冷。」
不止冷,还疯。
若是夏天,这会儿都不一定能露鱼肚白,何况冬天夜长,还黑着呢,林云嫣却不管不顾不睡觉地来敲门。
不是疯,又是什么?
示意丫鬟吹灯落帐,幔帐里只她们姐妹两人,和小时候一样。
「说吧,」林云静挨着她,柔声问,「多大的事儿让我们云嫣连时辰都不管了。」
林云嫣笑了下:「来和大姐讨答案。」
「那两个问题?」林云静笑道,「我没想明白呢,要不然,得是我大半夜去敲宝安园的门。」
林云嫣道:「我记得大姐说过,那时候你总听到一个声音,一遍遍告诉你不要嫁给苏轲,你还记得那个声音吗?」
林云静的笑容凝在了唇角。
她眨了眨眼睛,许久都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前头那一句「讨答案」,她其实未必能对得上,可先后摆在一块,记忆便清晰了些。
「我只见过辅国公一回,就在轿厅那儿,我甚至没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我确实听见他说话了,」林云静握着林云嫣的手,闭着眼睛再次回忆了一遍,「很像,和那个声音很像。」
她有七成把握,但同时她心里更多是不解。
她与苏轲有婚约的那一会儿,他们诚意伯府和辅国公府都没有什么往来。
她到底去哪里、又为何会听过那个声音?
而且那声音还在阻拦她嫁给苏轲。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当然,林云静更担忧的还是林云嫣。
「我不认识他,」她道,「我也不晓得为什么……」
林云嫣却是笑了:「我知道,放心。」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走了太多的路、经历了太多次的重复,在这段历程里埋下了一块碎片。
不知来处、不知细节,却也深深刻了下来,在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垫在了陈旧地、不知道反复走过多少遍的青石板地砖下,让他们再一次踏上来的时候,没有再被泥水溅湿鞋子。
给了他们足够的幸运。
也正是这份幸运让林云嫣能坚持着去相信徐简说过的,能走通的。
被窝太暖了。
一夜未眠的人终是迟迟来了困意。
林云嫣想再撑一撑,用力抿了抿唇,下唇有她咬开的伤口,痛得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云
静问。
「没事。」
指尖探出被窝,在唇上按了按。
轻轻柔柔的,林云嫣不由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吻,克制的、温和的,带着血的味道的吻。
她想到了徐简说的「放弃过」,想到他孤身走过的岁月,想到他的畏惧与坚持……
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算什么好蚂蚱?
她都不知道,只有徐简在蹦跶。
舌尖划过下唇,她能清楚地回忆起他的呼吸与温度,她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破土。
「大姐,」林云嫣笑了下,闭着眼睛,轻声道,「还有十天了,我很想嫁给他。」
林云静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她道,「真好啊。」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林云嫣终于睡了过去。
林云静没有起身,就陪着她。
辅国公府里,徐简换上朝服,准备上朝去。
岳大夫收拾着药箱,嘀嘀咕咕地念叨:「也不知道逞了什么能,要不是老夫这膏药好使,这会儿能不能站直了都两说。仗着年轻就硬撑,顾念顾念这伤腿吧,受不了几次折腾。」
徐简听着好笑。
他知道轻重,也晓得岳大夫能耐。
「放心,」他道,「没有下次折腾了。」
他再敢翻一次诚意伯府的墙,小郡主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再者,还有十天,人嫁过来了,他也没必要去翻了。
不过,今晚的交谈多多少少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徐简知道林云嫣敏锐又聪慧,迟早会把那些事情串出个结果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偏那个状况下,再瞒也没有用,只能顺着都说了。
他自己其实无所谓,于他而言,都是已经发生的、过去的事情,他是不愿意让林云嫣多思多想。
小郡主心肠软,这一夜还不晓得几时能睡踏实。
天快亮了。
廊下点了一夜的灯笼暗了许多。
成喜穿过长廊,推门进去,就见主子对镜整理着衣袖领口。
「昨儿下午,辅国公与夏家小公子吃茶吃酒,到三更送到恩荣伯府外,而后,」成喜悄悄抬头看了眼,又垂下眼,「辅国公翻墙进了诚意伯府,待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才离开。」
金贵人转头,视线掠过成喜:「翻墙?徐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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