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心慕对方、也迟迟不曾坦白……倒是父亲颇为果决,取得祖父应允后便直接登了将军府的门;虽让大舅舅好一通‘指点’,却也成功得到了大舅舅的认可。”
“令尊令堂想必十分恩爱。”柳行雁轻声道,“不然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了。”
“的确。”
少年点点头,却旋又化作了一叹。
“但好事多磨,祖父允了、大舅舅允了,国公爷却……杨家数代将门,在军中有着不小的威望。国公爷担心先帝有鸟尽弓藏之心,故多年来一直谨小慎微、明哲保身,跟文臣一系更始终保持着距离。父亲虽非门阀出身,祖父却是闻名天下、桃李满门的大儒,不是派系胜似派系。国公爷担心惹来先帝猜忌,咬死了不肯同意此事;最后还是多年不见踪影的外祖父出面转圜,以母亲早就出继为由打消了国公爷的疑虑,父亲母亲才得以共结连理,合了两姓之好。”
顿了顿,杨言辉语气一转,涩然道:
“其实国公爷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杨家经营西北多年,先帝却将大舅舅、二舅舅转派至西南……明面上说是信任杨家的将才故委以重任,却也脱不开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嫌疑。正因为疑心帝王别有用心,案子发生后,国公爷才尽可能撇清母亲与杨家的联系、彻底置身事外;就连大舅舅想查明真相,也只能瞒着国公爷悄悄进行。”
这方面柳行雁不便多言,便只问:“外祖父他老人家呢?”
“……知道此事后,外祖父不堪打击,当夜骤逝了。”少年轻声说。
柳行雁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
“怨么?”
听似没头没尾的一问,对被问的人而言却是再清楚明了不过。杨言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最终却仍是摇摇头,道:
“不怨……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国公爷待我也直如亲孙,并无半分苛待。”
“颜老呢?他知道你的事么?”
“知道。但他同样清楚当时的状况,知道怎么样才是保住我的最好方式。所以祖父也默认了我的‘死’,并另从远亲之中选了个孩子承继香火……”
“……你可曾再见过他?”
“见过……虽然只是单方面的。”
少年喃喃道,“我去过祖父隐居的山里,远远地看过他一回……可一想到他曾经对我抱持的期许,我就没敢走近,没敢认他……”
“言辉……”
柳行雁有些痛惜地一唤。
这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声;可杨言辉却像被这二字刺激着,猛地侧过身别过头、用一种难言的神色望向了道旁稍嫌陡峭的山坡。
“你知道吗?”
他说,“父亲随了老家的规矩,直到出事前都未给我取过大名,只用‘大郎’或小名‘狸奴’唤我。‘辉’这个字,还是祖父知道国公爷的意思后差人送来的;是祖父给我的、最最珍贵的礼物……”
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处或用典,只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传达了对孙子的祝福跟期许。
少年转瞬又有了些许哽咽;就连在旁听着的男人,也不禁升起了几分鼻酸。
可和那份祝愿相比,更让他在意──或者说心疼──的,还是背负了一切的言辉。
──遭逢大难仍得一众长辈看护庇荫确实是大幸;但这大幸却也意味着隐姓埋名、不见天日,意味着失去自己的“根”。言辉再不能正大光明地称颜老为“祖父”;连在安国公府的身分都说得隐晦……名不正则言不顺,不论安国公待言辉再怎么“视如亲孙”,少年都很难不对自己的身分产生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