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在香雪山庄之中五感尽失便是人间至苦,却不知世上还有比那更苦,更难以忍受的事。
他心爱的人就死在他的面前,永生永世都看不到了。他至今还记得黄谌倒下去时脸上的神情,唇角还带着笑意,彷佛看到了他,所以才露出那样欢喜的神情。
就彷佛黄谌仍旧活着,仍旧在桃源里,听见他回来,回过头来笑着看他。
就算已经过去了那麽久,他每每想到那时的情形,心口还是隐隐的发痛。
若是这世上当真有黄泉路在,他想他宁愿随黄谌而去罢。
而不是这样无趣而又乏味,犹如苟且偷生的蝼蚁一般,碌碌的活在这世间。
《西飞燕》七
阿谌死了,也带走了他的桃源和甜梦。
他曾无数次的想在梦里遇见他的阿谌,只是连梦里都难得一见。每每彷佛要梦到阿谌,又或是桃源之中的日子时,他便自梦中醒来了,带着些许空茫,些许懊恼。
他有时想着,待到养好了伤,出了山,杀了沈梦便去寻他的阿谌。可有时又忍不住想,阿谌的尸骨遍寻不见,难道当真不曾死?只是他习武多年,便是再怎麽心怀痴望,也知道那样的一剑已足以取人性命了,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也不能起死回生。
他对何林心生喜爱,也或许便是因了心底那一丝微弱的期望罢。
何林粗鲁暴躁,又不是美人,原本便不该令他动心动情,只是偏偏在那样的时候,那样的地方遇着了,所以才会不由自己的生出情意来。
可惜如今想来,那山中的怜爱心动,竟一一成了笑话。沈梦当真是一副好手段,扮得如假似真,生生的哄骗了他,教他心甘情愿的做出那些事来。
也不知沈梦心中,究竟是如何的恨他,恨到了这样费尽心思也要羞辱他的地步。
沈梦的双手慢慢的收紧,何燕常微微的冷笑,却也不由感慨,心想,当年威远镖局之中泄密之人都已被他杀尽了,只是小王爷他却终究杀不了,如今能杀了我,也总算了报得了一半的家仇罢。
何燕常被他紧紧的勒住脖颈,也不挣扎,只是喉咙处渐渐生出痛意,顷刻间便不能喘息,脸色渐变,不由自主的想要吸气。沈梦却突地松开了手,何燕常突见生路,忍不住推开了他,垂下了头,拼命的咳嗽了起来。
沈梦冷笑起来,说:“看来庆王府里的毒烟把你的肺腑伤得不轻啊。”
何燕常喘息半晌,终於镇定下来,胸口仍有痛意,犹如被人狠狠撕裂得一般。
沈梦指尖挑起他下颌,有些烦躁,又有些凶狠,他说:“何教主,我在问你话,你聋了不成?”
何燕常只好抬起头来,用一种十分平淡的口吻答他的话道,“沈公子,你说得不错。我是伤得不轻,你今日杀我,真是极方便的。你今日若是不杀,他日反而死在了我的手上,那时可不要後悔。”
沈梦大吃一惊,而後勃然大怒,说道:“何燕常,你还要杀我?”
何燕常微微的笑,神情却极其的冷漠,说:“你觉着呢?不杀你,难道还要给沈公子你立一个长生牌位不成?”
沈梦看他半晌,突然笑了,彷佛极笃定的一般,缓缓的说道:“何燕常,我以为你心里极爱我的,便是我容貌尽毁,也甘愿为我雌伏。何教主,那时床笫之间你说了甚麽,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何燕常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却只是沉默不语。
沈梦赤裸的双臂围拢过来,勾住他的脖颈,手臂上仍旧带着湿意,丝丝水迹蹭在他的脖颈上,令他呼吸一窒,终於睁开了双眼。
沈梦离他如此之近,近得彷佛下一瞬就会靠过来狠狠的亲吻他一般,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怒火和恶毒的嘲讽。
沈梦灼热的呼吸落在他的唇边,一字一句的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