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肤色苍白如纸,已是许久不曾见过日光,整个人都虚弱的不像个样子,心中烦恼不已,在他床边坐了许久,终於站起身来,决意动身返回,请教主前来。
他於教中的事务,所知的不多。可他直觉着这人如今这样,必然与教主脱不了干系。何燕常并不是一个在意权势的人,他也曾听过教中风传,说有一阵儿何燕常已经打算归隐了,要将教中事务都委与沈梦。
他不知沈梦那时是否听说了这个传言,只是依着沈梦这样重的疑心,便是当真听到了,只怕也绝然不会相信的。
沈梦入教之後,他已经隐隐的有所察觉了,这个沈家的少主人,其实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了。可他欠着沈家的恩情,却一直彷佛巨石一般的压在他心口。沈家灭门之後,那块巨石日日夜夜的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夜不能寐。他知道他对沈梦,就彷佛对着子侄一辈,只是一味的纵容,不愿去看,也不愿去想他不好之处。
可教主从来都不是一个计较得失的人,若说他只为了沈梦叛教一事便与之生出嫌隙,有了这样海一般的恩怨,那曹真是绝然不信的。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梦一日日的衰败下去,也不想看着他这样时而清明,时而癫狂。他不知教主与他到底有甚麽恩怨,若是说可怜沈梦也罢,为了让这人求得所望也好,又或者是教自己安心,他在那里留了不过两个时辰,便又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他向何燕常请求,求这人前去见沈梦最後一面。
他跪倒在何燕常面前,大略的将他寻到沈梦的前因後果说了一通,说到沈梦疯癫,伤了心脉之时,何燕常轻不可闻的嗤笑了起来。曹真心中惊恐不安,他从来不曾见过何燕常如此这般,他记得在教中之时,何燕常一向是极宽厚的,从来不曾发怒,也不曾出言嘲讽,便是偶有为之,也并不会如此的冷淡伤人。
何燕常起身踱去桌边,曹真见他似要喝茶,便起身走去桌边,慌忙的摸了摸茶壶,发觉是温热的,这便收回手,仍旧垂头站在他的身旁。何燕常坐了下来,才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淡茶,问说:“这是谁的主意?”曹真连忙答说:“回教主的话,在下的。”
何燕常松松的握着茶杯,慢慢的啜饮着,也不说话,只是饮一口,便呵口气,屋子里静得可怕。
曹真终於忍不住,说:“教主,便是曹真求你,他已经时日不多了,你去了看他一眼不好麽。”
何燕常捏紧了茶杯,低声的说道:“曹真,我知沈家於你有恩,所以你在这里说这些,我丝毫不会怪你。只是我倒是有件事要同你说明白了,免得你一无所知,为沈梦所哄骗。当年是我送了一把假麒麟刀去沈家,引得罗钦灭了他们满门,只为搜罗那把宝刀。”
曹真听到这里,当真是大吃了一惊,何燕常冷笑一声,才又说道:“沈梦心里恨我入骨,若只是取我性命,竟不能干休。他几次都不肯杀我,不过是要百般的羞辱於我罢了。他这人诡计多端,在教中之时便极擅伪装。当初在庆王府中,他为了求生,竟然当街装疯,连罗钦都几乎被他骗过。如今故技重施,哄骗於你,也不过是手到擒来,你既然信他,我也没有甚麽可说的。”
曹真万万不料竟是如此,只是听何燕常话里的意思,竟然好像……,竟然好像……
曹真不敢再想,只是记起沈梦那时怀抱人头的疯态,还有满身的污浊,那癫狂绝望,语无伦次的模样,心里竟然不能相信何燕常的说话。若是说这人所作所为皆是假装,那又怎会如此的逼真?他行医时日已久,哪个真疯,哪个是假,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更不要说他替沈梦把过脉的,这人的脉象微弱,已是气息奄奄,若只是为了哄人,便连性命也不要了不成?
只是何燕常的话,他却也不敢反驳,只是躬身低头,冷汗淋淋的站立一旁。
何燕常浅浅的饮了一口茶,才说:“你一路赶来,想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就先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