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不过程素听懂了。那些太过离奇的事,在没真正遇到之前,都只会被当做一个故事。这是人之常情。“吴奶奶,您别担心,程浩那边罗道长已经解决了,当时我就在那儿,已经没事了。”程素安慰她。“真的?”吴桂芝追问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如释重负,“幸好有罗道长在,等这事结束,我一定要去罗道长那里求张符,发个愿。”“那人家罗道长都交代了不要出门,你不听?”杨淑君开始赶客,“快回去吧,别出门了。”吴桂芝走后,杨淑君和程素继续搞卫生,但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勉强打扫完一间屋子,就准备晚饭去了。早早吃完晚饭,洗漱完毕,程素拿着书上了床。今天出了那么多事,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28度的空调吹出来的风温暖得刚刚好,盖在身上的羽绒被松软厚实,不知不觉间,她就进入了梦乡。梦里是夏末,有晚霞,鸣蝉,和湿热浓稠的风,她坐在老房子的木门坎上,能听见蜜蜂振翅的声音。她正对着大路,路两侧依旧是低矮的茶树林,露出了更远的地方,一棵高高耸立的树。那棵树的形状很奇特,像是一个侧身眺望的人。风送来清苦的香味,来自院子一角的柚子树,程素将目光移过去,看见树上结满了深绿色的柚子,树下站着一个穿蓝白裙子的背影,她正抬着头,手指一点一点地数着什么。程素觉得这一幕好熟悉。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女孩转过身来,消瘦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程清墨,你终于回来啦!”尖叫那是一张最多不过十五岁的脸,肤色苍白,脸颊凹陷,但眉眼顾盼间依旧能窥见曾经勃发过的美丽。程素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亲近,站起身,想靠近她一些,却忘记老房子的台阶比新房子高很多,一个大跨步,她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膝盖或许已经破皮了,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撑着地想站起来。奇怪。她举起手臂,将短圆手指张开又合拢。她今年几岁?见她发懵,那女孩在不远处吃吃地笑笑出了声。程素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索性不动了,就这么趴在地上。她努力昂起头,问:“你是谁?”一口稚嫩的童声。女孩没有回答,歪着头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睛深邃浓黑,镶嵌在凹陷的眼眶内,亮得惊人。她眨眼的频率很低,但在眼皮开阖的瞬间,能看见瞳孔深处透出的微微红光。
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目光锁定住,程素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不自觉地,她移开了与之对视的眼神。起风了,树叶被风鼓动,发出簌簌的响声,程素的一头长发也被吹得狂舞。“你知道我是谁呀。”风越来越大,穿过树枝发出凄厉的啸音,轻柔的女声却似乎近在耳边,但程素知道,她们离得很远。话音落下,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她看见那个女孩如同被风抹开的沙画一般消散了。风停了,也带走了阳光和温度,凉意笼罩全身,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渐渐失去了意识。睁开眼,空调还开着,但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踢到了地上,她缩在大床一侧,手、脚、肚子都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程素立马套上厚厚的家居服,离开房间,打开客厅的电暖桌。暖意从手脚传输至全身,她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客厅的窗帘没有合上,外面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一天一夜,还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程素望向这片银白色的天地,回忆着昨夜梦中火红霞光下的女孩。她一定在哪里见过那张脸。可无论她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关于女孩的一丁点信息,联想到那句“你终于回来了”,程素猜测,她们应该是在镇上认识的,所以梦里的她还是个小孩子。她决定等会儿向爷爷奶奶打听一下。又坐了一会儿,虞雯莉上来了。“吃早餐了。”昨天下午加一个晚上的补眠没能彻底消去疲惫,她的脸上显露出肉眼可见的憔悴。早餐是包子和豆浆,程素坐下来,先喝一口打得浓浓的豆浆,再掰了半个肉包子。“以前院子里是不是有棵柚子树呀。”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是啊,怎么了?”虞雯莉端着豆浆,看她一眼。“没什么,就是昨天梦到老房子了,看到柚子树上结满了果,有点想吃柚子。”程素撕下包子外面薄薄的一层光滑面皮,送进嘴里,“树还在吗?”“不在了,早就砍了。”程同甫声音一顿,吸一口豆浆,“招虫子得很。”杨淑君也搭腔道:“想吃柚子,你伯伯家有,过段时间我去找他要几个,过年的时候给你带过去,他家是沙田柚,沁甜的。”程素赶忙拒绝。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想吃。“我昨天还梦到柚子树下面站了一个女生。”程素切入正题。“什么女生?”“我不记得她的脸了,”程素简单描述,“应该十五六岁吧,穿一件蓝白格子的连衣裙,头发特别长,到大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