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队伍里挤出个小队长模样带翎的军士,偏头瞅了眼地上的刀和顾望舒身后那个吓成一摊泥样的少年,
也便大概明白了点来龙去脉,赶忙快步走过去一把将那丢了刀还理直气壮的官兵攘到身后,倒持刀柄抱了拳。
“顾先生得罪。这兵新来的不懂规矩,可能大晚上独自巡查还有些胆小,心里想什么妖魔鬼怪的便看什么都像妖,多谢先生出手相助才没酿成大错。”
随后冲身边目瞪口呆着的兵低吼一声:“还不快捡起你的刀滚蛋!”
顾望舒倒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收了剑,回身去扶人。
目光顺着少年满是疤痕虫印的小腿一路上去,再对上他凌乱金发下,脏兮兮脸蛋上一双瞪得难以置信的灰瞳。
这张脸……好生……面熟?
“阿娟?!”
时隔许久才得了沐浴的少年湿淋淋着一头金发叉手垂着脚坐在榻上。
一双灰瞳躲躲闪闪,全是局促不安。
洗得干净了,又临时换了身顾望舒没穿的旧衣裳。
这少年大概是从小就没好吃东西,生得瘦瘦小小一个,像个才领回家的小兽幼崽似的机警漂亮。
顾望舒的衣服自然是尺码不和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裸露出雪白的脖颈上清晰可见个长时间带过项圈的印痕。
顾望舒拿了瓶药膏过来,盘腿坐在地上去拉他脚腕。
阿娟下意识一个寒战缩了回去,又在片刻之后,老老实实垂了回来。
“偷逃出来的?”
顾望舒似不带一丝感情,沉声问。
“嗯……”
“多大了。”
“十……十六。”
蘸着晶白透明膏药的指尖划过小腿一道道凝着血的划痕,能明显感受到少年揣揣不安又吃了痛的哆嗦,又想拼命去忍,最后只能将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
“看着不像。我以为你顶多十四。”
“长,长的小而已。”
“家里人呢?老家哪儿的,我托人送你回去。”
阿娟垂了脑袋,极小声细语:“没有……打小就被人卖出来的,不知道。”
顾望舒取了纱布一层层给他仔细裹好,又独自从壁橱中掏了床被褥出来丢在地上,拆了束发冠就地躺下。
今夜不知不觉喝中得有点多,此刻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先睡吧。多的话醒来再说,乏了。”
阿娟见他把自己放在榻上,他反倒躺在地上了,当即受宠若惊从床上跳下,硌了脚底伤口疼得“嘶”一声叫唤出来,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摇着顾望舒胳膊喊:
“大人,大人!您不能睡地上!我这贱身子岂能占了您的床榻啊,这不成!您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