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鬼煞张牙舞爪横冲过来,周遭百姓见状哪还顾得上这“大罪之人”,纷纷尖叫抱头鼠窜,留他如诱饵般停在地上,不能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人提起他半个肩膀把他捞起跳出街心,离了人群,再闻便是鬼煞惨叫,被净化灼烧成灰的味道!
一时心慌难抑,抖的像筛糠,捏着心脏大口喘气。
他知道这次不是艾叶,那妖兽多半忙着躲闪都没看到他身陷危机,但拉自己出来的气息却不显陌生——
“望舒!静心,凝神,沉气!”
声音苍劲雄沉,带一丝不苟的训诲。
顾望舒顿时僵直原地,别提什么惶恐心悸,还是该听话静心!
曾经观宇燃香幽人,书声琅琅。
有人为他指点迷津,传道解惑,亦有人夜深万籁才得静闲,替遍体鳞伤的孩子盖上踢翻的被子。
低烧朦胧时听得轻叹,也听得声唤虚渺,望舒啊。
“师……”
顾望舒话到一半,被自己强噎了回去。
何来资格再喊这个称呼。
我一个叛出师门的不孝弟子,除却九百九十九条长阶三跪九叩,更理应废除一身修为以儆效尤,哪还有站在这儿的脸。
顾望舒怔然抽出手臂,堂皇急着踉跄后退几步,险些又拌摔自己,目光不知该置于何处,干脆颔首向脚下,声音颤抖的拱手拜道:
“谢……多谢老祖师搭救之恩。大恩大德,晚辈……”
多半是报不了的。
顾远山靠近几步,逼得他像只鸡崽子贴在墙边无路可退,听得他沉声如钟,难掩略带嫌弃的开口。
“啧。孽徒。”
顾望舒不敢应话,面露苦笑。
是啊,孽徒没错,是该天杀遭天谴,下辈子入畜生道的孽。
顾远山伸手理顺抻直顾望舒这一整天又哭又嚎、又打又杀地乱得一塌糊涂的衣襟,声音平静让人和缓。
“孽徒,既然叫不出师父来,那不如叫一声阿父。”
顾望舒无语凝噎,听了话后更是脑子轰隆隆地炸开。
是畏缩也是逃避,也是无颜以对,只剩雷击般的震惊,挤在墙边无所适从。
乍然抬了头,空洞洞地见不清人影,心中也就愈发焦灼。
“您……”
“您不应当是对我恨之入骨,宁肯推延出关、不送大师哥别面,不顾深秋夜凉跪了整夜,也不愿见一面的吗?此话又是……!”
“称呼何必如此疏远呢。论教育求道,你不愿清虚观因你一人引火上身叛出师门,是你的选择,好,那为师便不再做你师父。”
顾远山道:“可你终归是我一手养大,这一点又如何洗尽磨灭?人间因缘皆如此,就看你想不想叫、认不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