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流萤与二姨太一同坐韩正卿的小汽车,二姨太柳眉倒竖瞪着韩正卿,流萤夹在当中不住地冒汗。
方才准备走的时候,刚巧遇见银杏回院子取东西,流萤支支吾吾地欲盖弥彰,韩正卿倒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打算掩饰方才做了什么。银杏来得早,听见他们在争吵,回去便将这件事报告给二姨太。
二姨太心里怪韩正卿不懂事,流萤归了心,他倒还拿捏起来了,可她不好发作,就只拿借给流萤的裙子磨了一块说事儿。
韩正卿权当听不见,闭起眼睛养神,二姨太吃了闭门羹,越发生气,拉着流萤的手让她评理。
“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衣裳再怎么说也是个娇贵的稀罕物,虽说衣裳多得是,可件件不同,瞧得顺眼的不外乎那一两件,若是不小心伺候着,划破了口子,往后想缝补也是不美的。”
“二姨太说的是,很有一番道理。”
流萤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她觉得大少爷多少有些毛病,明明想娶她,明明一直挂念她,却这般计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若不是山洪冲断了水闸,方才进屋就什么都做了,这还能有什么假。矫情。
她撅着小嘴附和,“衣裳也不都愿意缝补的,若是…哎呀!”
韩正卿的手原就搭在她大腿上,听这话便狠狠地捏了一把。
二姨太帕子一甩,伸手过来打了韩正卿的手,“你不是睡觉吗?手这么不老实!”
她将流萤的腿拢向自己这边,朝流萤一眨眼,“别理他,打小就这毛病,睚眦必报,你有委屈同我讲,看我不收拾他!”
韩正卿没睁眼,悠悠说道,“母亲心力有余,不如想想如何安抚俊明,他明日便到家了。”
闻言,二姨太一笑,“为什么我想?要想也是你想。”
“母亲替我做了许多事,俊明要是知道了,怕是会闹起来。”
二姨太将帕子掖起来,伸出口瞧自己的指甲,“要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俊明那孩子可怜,历来被你压着,这回又支出去这么老远,回到家黄花菜都凉了,待他回来我自然要帮衬一把。”
“母亲。”
韩正卿睁开眼直视着二姨太,二姨太是有些怕这个儿子的,怔了一怔,将脸偏向窗外,可嘴上依旧不饶。
“实在不行,你们仨一起过也行,左右都是我儿子,省着他不知打哪再弄个狐媚子回来,凭白惹我烦心。”
“老三自有迎春照应,多年的丫头,母亲应当放心。”
“老三要有那心,早就收了做小,你那点儿弯弯绕,就别跟我演聊斋了。”
流萤听着他们母子拌嘴,又窝心又羡慕,这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温暖。她鼻尖一酸,吸一下鼻子便被这母子二人同时察觉了异样。
二姨太先一步掏了帕子去擦她的小脸,“你瞧,我说错了话,这事当然得看你的意思,他们怎么打都做不得数,要是这俩混球你都瞧不上,我就认你做女儿,再给你物色个可心的。”
流萤眼眶红红,却又笑了,“哪有这事。”
韩正卿在一旁瞧着,酸道,“不劳母亲费心,她自有倾心之人。”
闻言,流萤撅起嘴来,“就这点事儿,就过不去了!小气!”
她挪了屁股,留给韩正卿一个后背,韩正卿伸出一根指头去推她的肩膀,流萤扭着身子甩开,韩正卿再将指头去戳另外一侧,流萤杏眼圆圆地回头瞪他,韩正卿再默默地举手投降。
二姨太眉眼弯弯,瞧着俩孩子打闹,心道流萤这丫头定是会魔法,竟让她这像老爹般的儿子焕发了活力,有生之年还能瞧见韩正卿这般幼稚的模样,也是稀奇。
他们讲的倾心之人,二姨太自然知道是谁,瞧流萤这意思,当是断了韩宏义那边的念头,孩子们的事儿不用操心,可大太太却不得不提防。
她想了一想,问道,“话说,今日回到府上便要搭灵棚,开门迎宾客吊唁,大太太那边有什么说法?竟全都交给你了?”
“嗯,家里没什么好说,儿子只怕外头会乱起来。”说到正事,韩正卿又恢复了那般严肃沉静,二姨太略一思索,问道,“军部找不了你的麻烦吧?”
“还好,眼下没什么交集。”韩正卿说道,“只是大太太那边确实安静得出奇。”
*
韩宏义处理完军部的事便告了假,与大太太一同回府,路上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春桃的尸体现世,大太太又做了一回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硬是宣称春桃私逃,失踪多年,不成想竟就在自己身边,她将春桃视若己出,可春桃怎地这般想不开等等。
新晋的侍女小翠在旁边感动得掉泪,可韩宏义心知肚明,春桃是被常妈妈谋害了,眼下死无对证,况且他也不想亲手将自己的生母送上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