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果然是左严,最终,她还是做了逃兵。
伊秋水坐在即将飞往纽西兰的飞机上,握着自己的手机,手掌不断地沁出冷汗。
“小姐,飞机上不可以拨打手机喔。”空姐甜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转过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知道,谢谢。”
“小姐,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空姐见她一头的汗,脸色非常苍白,不由关心地询问:“需要找医生来看看吗?”
“我没事,谢谢。”婉拒空姐的提议,像是手机会烫手一样,伊秋水飞快地将它塞入包包里,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的身子软软地向后靠,眼底泛起陌生的酸涩。
他与她的约定,她还是失约了,她没有去。
那天他离开之后,她明明是累的,却怎么都睡不着,心开始变得浮躁,变得无法安定。
一方面她承认可以跟左严在一起一辈子,对她来说是非常非常大的诱惑,她想跟他在一起,只要想象都觉得幸福得发抖;可是另一方面,她一想到会跟一个男人结婚,成为真正的夫妻,她就想尖叫、想发疯。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左严是左严,他不是那个男人,他是从她十岁那年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快乐有他、悲伤有他,跟她吵、跟她闹,抱着她、吻着她,对她说会一辈子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跟他结婚,也许并不是一件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一直到出门,她还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当她走到登记处的大门口,看见那个等在门边的高大男子,她忽然就却步了。
那里,只要走过去,她就结婚了,成为某个男人法律上的妻子,她的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害怕,那种害怕一瞬间就淹没了她,她闪到一棵行道树后,楞楞地望着那个男子。
看得出来,他今天很认真地修饰过,他不是个喜欢穿西装的男子,虽然他穿起来帅到不可思议,但他却讨厌那种束缚的感觉,可今天他穿了。
黑色真的是很男人的颜色,尤其是穿在左严这样一个阳刚味十足的男人身上,昂贵的衣料,精致的剪裁,将他的霸气与自信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一眼就认出这套衣服,这是她在他去年生日的时候,用自己三个月的薪水为他买的,可以说是她这辈子买过最贵的东西,可她完全不心痛。
这个男人对礼物好像真的不是特别有兴趣,收到礼物时,某人看到是西装,虽然称不上开心,但他还是收进衣柜里放好。她知道他很宝贝它的,虽然公司很赚钱,他并不缺钱,这样的衣服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可他还是很珍惜。
一直到今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他穿着它在等她。
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得很贴心,他真的是爱着她的。
伊伙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他是天生的王者,高大俊挺,气宇轩昂,不管是路人还是准备结婚的新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偷偷打量他,可他统统都无视,稳稳地站在那里继续等。
她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如果在乎时,迟到五分钟,她的手机就被他打爆了,可今天他没有,没有不耐烦,没有发脾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神情平静,不焦不躁。
她想要朝他走去的,可是她的脚却下意识地往后退,这样的男子,这么优秀、这么好的男子,怎么可能只属于她?就算现在是爱着的,那以后呢?将来呢?万一他不爱了,那她-会不会比妈妈还要疯狂?她会不会-想要杀掉他?
终于,她还是转身离开了,越跑越快,快到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一样。
他说的没错,其实她没有信心的,不仅仅是婚姻而已,她对自己更没有信心。
她立刻订了机票,选了纽西兰作为她的目的地,她要离开台湾,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地球的另一端,这样,她的心才不会那么痛。
飞机上柔软的座椅舒适而安全,她一点一点地往上蜷缩起来,泪如雨下。
左严,从今天开始,我永远也回不到你的身边了,走吧?
纽西兰此时是最美丽的春季,碧草如云,绵羊如雪,可伊秋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缺少的不是美景,而是欣赏美景的那颗心。
她以前经常出去旅行,可是那时她的身边有左严,即使是再普通的风景,她都可以玩得很开心。她现在的不开心完全是自作自受,本来她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生活的,有他,有爱情,有争吵,可是也有甜蜜,而现在,她只有自己。
她了解左严的性格,说得出就做得到,同样的,他也是了解她的。
那天他跟她说,如果不去,就永远都不用去了,其实他是知道她很有可能退却的,可他还是赌了,只不过,他赌输了。
一直到那天她才明白,原来她是自卑又害怕的,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当年那件事情,受伤最深的不是她妈妈,而是她,它已经深入她的记忆里,如影随形。
那分伤害,让她害怕得不敢跨进婚姻,害怕到宁愿选择放弃他,也没勇气去尝试,可她的报应,来得未免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