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近前,现出方头大耳,一身簇簇新的锦衣皂靴,黄金带钩腰带,手拄红木嵌银杖。
“在下姓蔡,您叫我阿重得了。”那男子瞇起金鱼眼笑,“有件事想请教您。”
赵野还车回家,便见原婉然跟墨宝等在堂屋门口。如若不是那张端丽小脸透着心事,那光景与平日里她为他等门无异。
他回房洗手拭脸后上炕,要拉原婉然同侧而坐,原婉然不待他伸手便自个儿靠去。两人盘腿坐定,他才抬手,原婉然已端过炕桌上的茶钟递来。
赵野喝过两口茶,轻轻搁下茶钟,转向身畔人。
烛光下,他的小妻子一双眸子湿润乌亮,非常干净。
他寻思先拉住她再开口,到底双手按在膝头不动。
“婉婉,”他说:“杜英生没说谎,我杀过人。当兵以前的事。”
原婉然全神贯注聆听,得了这准话,心中咯登一声。剎那过后,她伸手握住赵野,轻轻说:“我知道了。”
她身上透出一股沉静,不是遭遇打击后茫然的安静,却是镇定,像铁了心预备扛起一付担子。
赵野反握住她的手,“妳不意外?”
原婉然轻一摇头,“杜英生发话那会儿,你没反驳,反倒揽住我,生怕我跑掉。再说,你难得动气,可必要时下得了狠手。”比如整治欺负她的人,所以她在庙口便预感杜英生说真话,然而不等赵野亲口证实,她不能信。
两人沉默相对片刻,赵野问道:“不怪我暪妳,不问我怎么回事?”
回家路上,原婉然反复考虑,这时回答便从容些,“你有大事相暪,我自然不是滋味,但不怪你。如今我最想知道苦主家里后来怎么了,还有官府追究你不,其余的你愿意说再说,我可以等。”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咱俩谁跟谁,这样客气。”
“不是客气。”原婉然正色道:“相公,你记得不?你第一天上绣坊接我下工,许多绣娘围住你,回程我便发了恶梦。梦里绣娘们一班班来,挤开了我,带远了你。梦是心头想,你对女人规规矩矩,我却担心你给拐走……”
她浓长眉睫一低,旋即又抬起,“那时你问起,我没敢实说,怕显得疑心嫉妒。不过,相公,那时你便心里有数,不说破而已,是不是?”
赵野缓缓颌首。
原婉然微钩唇角,道:“后来绣娘们一样爱搭讪你,不过来的都是大娘,大姑娘小媳妇通通不来了,她们嫌你闷,满口柴米油盐酱醋茶。——你哪里闷了呢?能从天南聊到地北,话头不带重样。是我露出介意意思以后,你对那些绣娘存心三句话不离家务活儿,变着法子疏远人。”
赵野忍不住微笑,低脸抵住她额头轻蹭,“妳发现了?”
他以为原婉然既然不乐见旁的女子接近自己,自己便该设法避嫌。此事属于本份,无须提起,然而妻子能体会自家用心,到底可喜。
原婉然道:“我算不上伶俐,可也不傻啊。”
赵野摩挲她脸颊,“伶俐也好,傻也好,是妳就好。”
原婉然弯起眉眼,一会儿轻声道:“总之,你体谅我藏心事不说,我也体谅你。自然,隐暪小心思妨害小,隐暪大事不好,但小心思都还有口难开的时候,大事更是。有些大事就是恶梦,比方……”
她蓦地打住言语,握住丈夫抚在自己颊畔的手,将脸向那厚实掌心揿了揿,这才说下去。
“比方蔡重欺负我。事情过了好一阵,他遭到报应,我心里还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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