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日子定在9月6日星期六,阴历初十,中国人结婚最讲究双数,日子是小姨妈柳叶儿定的,她的身体这一阵子不错,一听说乔伊要结婚,就热心张罗,母亲暗地里说她“就像是张罗自己的婚事似的”
但是,乔伊的婚礼柳叶儿却没能出席,她莫名其妙地又病了。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那天,柳叶儿非要陪快要当新娘子的乔伊上街买东西。乔伊的母亲本来也要跟着一起去的,但临出门她接了一个电话,被一点事情拖住了,结果上街的只有两个人。
她们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车是红色的。姨妈说从现在起,你一出门就要坐红车,红色好吉利的。
乔伊笑笑,心想,真到婚礼那天,张晓光租的可是一辆白色的林肯轿车。但她心里想什么,并没有跟姨妈说,她俩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上,乔伊穿了件v领紫色上衣,领子上缀着亮闪闪的水钻,就像白夜里的星星,在车厢里一闪一闪。柳叶儿穿着她喜欢的式样别致的黑绸衣,绸衣的袖子是到肘弯处的荷叶袖,这种式样是今年最时兴的。
司机显然把她们当成了一对母女,夸她们漂亮,并问她们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她们同时说出一家商厦的名字,然后相视一笑。
出租车开动起来。张晓光的电话就在这时追了过来,问她们现在在哪儿,要不要他过来陪她们一起买东西。姨妈在一旁小声说:“乔伊,你这个新郎官还不错嘛。”
乔伊说:“他装的,其实他巴不得不要过来呢——男人最怕逛商场。”
“这我就不了解了,我又没结过婚。”
如果光听声音不看她的脸,还以为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乔伊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病态,在某一瞬间,柳叶儿会突然幻化成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和神态都被一个年龄很小的女孩子控制了,那种情况即使在白天也让人感到很可怕。
乔伊不敢扭过脸来去看姨妈的脸,她听到车里好像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在说:“爸爸最坏了,不给我买新铅笔盒,那种带吸铁石的铅笔盒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有,颜色有粉的啦,蓝的啦,上面还有一层泡沫塑料,可漂亮了。后来我去了好远的地方,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想不起来了”
“姨妈,商场到了,咱们下车吧。”
乔伊隔着铁栏杆付给出租司机二十块钱,然后催着姨妈快点下车。柳叶儿突然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一下子变了个人,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下子变成了姨妈。
她们走进商厦大门,这是一座巨大的像迷宫一样的多层商厦,她们在迷宫里走来走去,看衣服,看茶具,看台灯,看窗帘,她们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对漫无目的地逛商场有着浓厚兴趣。原本以为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下午,她们买了一些东西,大包小包提在手里,正往外走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个女人。
女人身穿一身茶色的衣裤,戴一副茶色太阳镜。
女人迎面走过来,不知为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她的步态就像被慢镜头放出来一般,又飘又慢,走了很久才走来乔伊她们跟前。
女人站住,摘下墨镜,说了声“乔伊,你好”
乔伊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柳叶儿的反常举动已经开始了。她先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的脸,盯了2秒钟之后,她的脸开始一点点变白,额头上冒出大量冷汗。
——姨,你怎么啦?
——姨,你没事吧?
——要不要
没等乔伊把话说完,柳叶儿手中的两个纸袋已“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突然间以最快速度逃开去,事先没有一点预兆,简直可以说是拔腿就跑。
乔伊丢下那穿茶色衣裤的女子,一路狂奔追了出去。
柳叶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的速度极快,她也不知撞见了什么鬼,从一见到那个迎面走过来的女子起,她就犯病了。
她奔跑如飞。
她一连闯过三个红灯,准确地说,她处于疯癫状态,但整个交通系统仿佛也受了某种暗示,每当她走过交通道口,红灯立刻灭掉,好让这个疯狂的女人走过去,而把在后面一路追她的人卡住。
乔伊万分焦急地站在红绿灯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来往的车辆渐渐把柳叶儿的背影淹没了。她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她用哭腔告诉家里人“姨妈不见了”
柳叶儿在晚上9点被好心人送回来,她的脸上有一些伤,又渴又饿,身上的衣服弄得比较脏。她坐在客厅的那把椅子上,人很安静,没人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家人只是隐隐感觉到,乔伊的婚礼恐怕得推迟了。
婚期推迟的事,乔伊想跟张晓光当面商量一下,她心里很乱,因为两人在电话里争了几句,让乔伊感觉委屈。
“结婚的事可能得往后推了,因为家里有人生病了。”
张晓光却说:“我一天也等不了了,必须马上结婚。”
“可家里乱七八糟的,选择这个时机结婚恐怕不妥。”
“有什么妥不妥的,是咱俩结婚又不是他们结婚,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喂,你是不是找借口啊?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天阴下来,乔伊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坐在车里,心里很担心会下雨。她原本是打车去张晓光那里的,跟他商量结婚的事,后来她接了一个手机电话,完全改变了行走路线,去了一家叫“老知青”的茶馆。
电话是上次被乔伊采访过的知青作家叶峥嵘打来的。
她说:“喂,乔伊,我是叶峥嵘,昨天我们在商场门口见过面。想起来了吧?”
乔伊这才想起,昨天导致柳叶儿突然犯病的那个穿茶色衣裤的女人,正是叶峥嵘。
出租车上一直在放迪克牛仔翻唱刘若英的一首歌很爱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要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乔伊望着车窗外移动的街景,心想,要是宁浩听到这首歌就好了。
宁浩还不知道乔伊要结婚的事,婚礼的请柬名单上也没有他,怕他闹出什么乱子来。
车子在中途停了两次,司机也不知道“老知青茶馆”究竟在什么地方,只好走走停停,一路打听着。乔伊眼前再次出现昨天柳叶儿好像触电似的异常表情。她像兔子一样跑起来,说她跑可能不够准确,她是快步走夹杂着一阵小跑,身手之敏捷,动作之伶俐,远远超过了她的极限。
她到底为什么呢
城市窗口的剪影
就在乔伊打了一辆车,在城市里转来转去,四处寻找“老知青茶馆”的时候,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小夏正裸体站在呈倒v字形的窗帘前面,屋里的光线较暗,她的裸体就像一幅好看的剪影,她看上去是那样美丽,然而,她却在生气。
她对她的情人说,你要老这样来找我,我的写作计划就完不成了。她的情人说,完不成就完不成,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他走过去,慢慢把窗帘的一端放下来,另一只手平伸过去,正好触碰到情人的乳房。
他把那只乳房握在手里,乳房里仿佛有咚咚的心跳。又像一只有机芯的钟表,他情不自禁用手指捻动钟表的核心,他看见乳房的主人用力向后仰去,就像某种高级的舞蹈,优美,流畅,舒展极了。
女人的一绺长发从肩膀上垂落下来,遮住半个乳房。情人用手拨动那绺长发,她攥住他的手,隔着一段距离接吻。小夏全身赤裸,只戴了一条从云南带回来的项链,当小夏扭动身体,项链会发出叮当的响声。
情人赞美那声响如音乐一般美妙。
情人的双手搂住小夏纤细的腰肢。
情人说:“小夏你腰真细。”
小夏有些骄傲地说:“比你那位细吧?”
“她也还可以。”
听了他的话,小夏有些赌气,故意背过身去不理他。情人立刻知趣地补充道:“不过你这里要比她丰满许多。”他用手摸摸她的乳,又俯下身把头挨近她胸口,吸吮她的乳。
小夏觉得身体的电流被接通了,情人把她的身体弄得叮当作响,怎么也爱不够,他把她的身体分开又合拢,正过去又倒过来,他亲她咬她摸她,被他这么一弄,小夏倒觉得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在他没来之前,小夏满脑袋都是她的电影、她的剧本、她的草原,可随着赵楷的到来,她的那些梦想纷纷像秋天的落叶那样,一片接一片地坠落到地上。
小夏脑子里空空荡荡,爱欲像腾起的火焰,将她的整个下午吞食得干干净净。
天黑下来,城市里所有的灯火都亮起来,只有他们依旧躺在黑暗里,偷偷品尝着还未散去的爱欲的甜腥。窗帘的一半敞开着,赵楷借助外面照射进来的微光,欣赏小夏侧卧的人体。
小夏的头发从中间分开,长发从两边纷披下来,遮挡住她面庞的两侧,使她的脸看上去更加细长,一双如猫眼般的大眼睛在直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侧卧的姿态就像一尊优美的女神。她的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下面,细腰很明显地凹陷下去,形成一道动人心魂的曲线。她把裸露的乳房紧靠在竖起的花纹靠垫上,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的美丽物件隐藏起来。
“想什么呢?”赵楷在黑暗中突然发问。
“没想什么。”
“真的没想什么呀?”
小夏有些撒娇地说:“我还能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赵楷说:“不就是剧本嘛,等我走了之后,你接着写就是了。”
“哪儿那么容易啊,人又不是机器,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赵楷走过来,抱住她的身体,在她的敏感部位轻轻地摸着,说:“这儿就是你的开关,记住了吗?宝贝。”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倒又胡说起来了。”小夏拿过一个软垫来,盖在自己胸口上。赵楷的手跟过去,在那垫子底下摸着,他的手法总是那么让人满意,小夏被赵楷摸着的时候,整个人柔软得就像一个小面团,乖巧,温婉,与她平时的性格判若两人。
小夏依偎在情人怀里,半醒半睡地跟他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