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又到秋雨漂泊叶落时。
比起太白山充满肃杀凝重、硝烟四起的惨烈气氛,这几年,华兴郡秋天,始终陷在一派欢腾雀跃之中。
叱咤风云的凌源刘氏落魄败亡、兵威极盛的宣怀赵家上交封地、财富五车的丰毅黄家远遁太昊城,三大毒瘤被清除殆尽。
在郡守应知的主持之下,人均得其地、家家有生意,只要肯努力,人人得富贵,华兴郡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再加上大渠修成,华兴郡从此水运四通八达,百姓的日子,想过不好,都难。
百姓日子舒坦了,官家自然也就舒坦,这几年,民事诉讼和刑事诉讼明显减少,犯罪率直线下降,华兴郡的大牢,已经‘悲惨’到仅剩狱卒的境地了。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啊。
他郡的说书人每每说到这里,总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不过,也总有人不信邪,对这样的场景充满疑问。
而这时,说书人哈哈大笑,说上一句,“以后有机会自己去亲眼瞧瞧,我可不告诉我说的是书还是故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好山好水好风景,书上是有描写,可比不得自己收入眼底。”
......
此时的应知,站在北城城头,在郡卫长孔武和凌源县令丁昕川的陪伴之下,低头看着穿梭不息、满载而归的乡民,一脸稚气,正在笑得合不拢嘴。
在自己的辖区,可以望山间日升日落、看庭前五谷丰登,应成顿感此生无憾了。
百姓们看到这位其貌不扬的郡守大人,纷纷远近聚观,驻足拱手,一些胆子大的,则张口开几句玩笑,应知则纷纷还礼,一脸谦和。
不远处,一名健硕的农家汉子在前面前面驱赶着牛车,背上还扛着两袋子物件,走到城下一座石柱石板搭成的石亭下,憨厚对应知笑道,“郡守大人,俺今天挖回了满登登两袋子野山参,回家拾倒拾倒,给大人送几根个儿大肉肥的,炖汤喝,好好补一补!”
应知故意撸起袖子,抻了抻松松垮垮的胳膊,笑道,“哈哈哈!本郡守年轻力盛,你也不怕把本郡守活活补死!”
所有闻声百姓,都传出善意的朗笑。
应知与那健硕汉子打趣了一番,随后说道,“我可听说丰毅县那边儿正高价收购上品山参,你若这几日出发,赶上大凌河水结冰前回来,着实能小赚上一头肉猪的钱呢!”
“哎呦!哎呦!大人,咋不早说呢!”那健硕汉子苦着脸,立刻向应知拱手道别,“俺回家和媳妇说一声,这就出发!”
应知和丁昕川四目相对,随后哈哈大笑。
笑声过后,应知远看老头山下,那里正烟火缭缭,军旗猎猎,时不时传出雄烈的嘹亮战鼓声,于安静祥和的凌源城,形成鲜明对比。
应知似乎心有所感,他微微咧嘴,“日子要是能一直太平,该多好啊!”
素来善察人心的丁昕川心领神会,立即补道,“公理总会胜过强权,义兵总会胜过强寇,日子一定会一直太平的!”
应知淡淡地看了丁昕川一眼,望向山顶,语重心长说道,“孔武啊!当初我放王大力随刘懿平五郡之田,如今王大力官至郎将、将入破城境界,而你仍是个名不经传的郡卫长,你,不会恨我吧?”
憨厚可掬的孔武听后,朗声大笑,道,“大人啊!你可多虑啦!大官养心,小官养身,下官在这凌源城内,抬头既见碧空山青,低头既见相邻好友,暮去春来,朝朝暮暮,逍遥自在,岂不比那整日血里火里折腾的王大力逍遥自在?王大力那老小子,羡慕下官还来不及呢,下官又怎会嫉妒他呢!”
应知目视孔武,再一次问到,“真的?”
“真的,富贵得一世宠荣,到死时反增了一个恋字!倒不如孑然一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干干净净!”孔武哈哈大笑,却不敢直视应知。
应知知道,孔武说谎了。
试问天下男儿,哪个不想锦帽貂裘、银鞍白马,
与孔武共事多年的丁昕川,拍了拍孔武的肩膀,笑道,“你那点儿小心思,大人早早便猜到了,你这大老粗,就莫要装作满不在乎啦!哈哈哈!”
被戳穿了心思的孔武,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脸,尴尬地挠头不说话。
应知轻笑了一声,随后感叹,“孔武,现在去投效,也不晚呐!”
“可是,大人!”孔武立刻接续说道,“若我一走,华兴剿匪荡寇、抓捕逃犯之事,由谁处置呢?”
“有平田军和华兴武备军在,哪个不开眼的赶来华兴郡作乱?再说,叫你走,又没叫你带着郡兵走。”应知笑着说道,“我那义子刘懿啊,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比我和刘权生想像中还要高明得多。你跟着他,虽时时刻刻都有生死之危,但前途无量,他朝刘懿封侯拜相,你定身荷恩荣,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