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能说,他比身为太监的玉公公更有尊严么。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看你大人,涨红了一张脸,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教导我是不是?……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犀尘大人赐予我一张人皮|面具,只要带上这副面具,我就会变成平日里你们看到的玉公公的模样,善良、懦弱、心直口快,并且忘记自己究竟是谁,我会变得胆小怕事,但好在对你和陛下忠心非常,因此,你们不会怀疑猜忌我,而是无比信任我。但若我摘下面具……一切又都变了。”
玉公公忽然抬起衣袖一挥,那张肉团脸竟然瞬间变成了玉公公原先的模样。
接着又是一挥,复原如初。
饶是看不清那肉团脸上的表情,阮岚也猜的出来,他现在该有多么得意忘形。
“如何,大人,你可信了?”
“犀尘……又是犀尘……”阮岚低声喃喃,只不过须臾片刻的功夫,便神色凌厉起来,向脚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这不是像是他平常会做的行为——接着目不转睛地瞪向玉公公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他的眼里是满腔不可遏制的怒火。
阮岚抬高了声音。
“玉——章雨深,明明是犀尘害你家破人亡,明明是他害你不能与心上人长厢厮守,是他害你被毁容、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明明他才是你的仇人。可你却把你的仇人捧得高高在上,那邪神犀尘在你心里竟如同神祇降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那些因犀尘而死去的家人与朋友,章雨深,你难道问心无愧。”
“哈哈哈——”玉公公脸上的那个黑漆漆的口子张得愈来愈大,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皮肤上的汗毛渐渐耸起。
他道:“大人啊,那你告诉我,犀尘大人究竟做了什么?”
“……”
“尹成因嫉妒他的弟弟,担忧弟弟夺取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对我的亲人痛下杀手;陈垂凌怨恨公主的薄情,他将恨意转嫁到了天下所有不争气的丈夫身上,日积月累的不甘与怨恨使他发狂,让他几乎将芜县所有人都屠戮殆尽;可犀尘大人做了什么……难道是他把刀架在了他们两人的脖子上,逼迫他们去杀人放火的吗?!”
阮岚不知犀尘给玉公公下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玉公公不顾一切为仇人开脱诡辩。
玉公公向阮岚走来,抬手扼制住了他的咽喉,他将那张吓人的脸贴在阮岚的肩头,语气激动起来:“我的仇人——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权宦之人。你们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却不顾天下百姓的安危。为了一己私心,随便弹一弹手指头,就可以践踏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究竟凭什么!”
他将握着阮岚脖子的手指慢慢收紧。
阮岚逐渐喘不上气来,眼前一片模糊。
“我的父母,我亲眼看着他们被大火烧死;我的妹妹,被两个流氓官兵用弓箭射穿了身体;我家中的所有仆人,都被尹成锁在了滚滚浓烟之中——活活闷死了。”
玉公公的手指有那么一瞬的松动。
他似是在回想那场梦魇般的记忆。
十数年前的那一日……
那一日,丘芒山上的家宅方建成不久,他满心欢喜地写信给多年未见的旁支岑家公子,让岑公子等着他亲自去接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