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皆沉默,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说话,都在心里计算着贸然出兵的利弊。
杜鸿渐被俘,有在座的每一个人的暗中推动。
杜晓掌相州多年?,战功赫赫,他们对他信服。可人心易变,杜晓被困在邺京失去了对相州的掌控,昔日?他手底下的将领郎官尝到了掌权的甜美滋味,那就再不想放手了。
当初若是杜晓重回相州,他们还不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可来相州的是杜晓的儿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公子来就是都督,这谁受得了。
于?是众人联手想借宋国的刀杀了杜鸿渐,然人算不如天?算,杜鸿渐没死,可是被俘虏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叫人该骂还是该笑。
“若是仅凭我们这不到两万的人马,对上施象观三万之众恐怕胜算不大,”一名校尉打破了寂静,看刘谟点?头、和厉愠怒,他接着道:“若是与豫州尚永年?夹击合围,倒是可以一战。”
刘谟点?头点?到一半僵住,颇为不悦地看向那校尉。
和厉很满意地变了脸,说道:“诸位天?天?听施象观派人挑衅,骂我们祖宗八代,真能忍得下去?”
众人面上一凛。
废话,这谁受得了!
要不是兵力有些差距,他们早就杀出去,砍翻宋狗了!
“如今豫州援兵,咱们再龟缩营中任由宋狗辱骂,其实八尺男儿所为?!”和厉又道。
“和将军说得对!”
听到有人高声附和,不少人有了动摇之色。
和厉再接再厉道:“诸位固守相州多年?,皆是百战之士,战功赫赫。区区十年?未有一战的施象观,诸位还怕他,传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以为我们相州无人,没有了杜将军就连别人欺到家门口了都不敢与之一战?!”
“对,豫州援兵咱们都不敢打,真就是没了杜晓咱们就都是缩头乌龟了!”刚才附和之人煽动道。
刘谟想叫众人冷静一下,可情绪挑起来了,他一对多,声音都听不见。
众将激昂,恨不得立刻就出城与宋狗决一死战,和厉趁机开始调兵遣将,又叫人立刻送信给尚永年?,让他配合濮阳郡出兵。
八月末,和厉率大军自濮阳郡向南进屯离狐,与宋国施象观在乘氏的军队呈对峙之势,战争一触即发。
和厉大军一动,各方收到消息。
豫州尚永年?比其他人都要先得了信,和厉派人来叫他出兵攻宋,他都气?笑了。
和厉多大的脸,敢叫豫州来配合他,他们派兵驻扎凉城是为防宋国声东击西——看着是打相州,突然掉转枪头朝豫州打来——他们岂能不防,毕竟宋国一直念叨着要把?失地抢回来。
“都尉,回话吗?”副将问道。
“先观望观望,”尚永年?想了想,又道:“派人传信使君,将和厉的请托一五一十告知?,请使君定夺。”
尚永年?之前接到的军令是驻扎凉城防备宋国,但现在情势有了变化,杜晓重归相州,就看高刺史给不给杜晓面子了。
豫州刺史高凤岐还没给属下回信,濮阳那边就有了动静,尚永年?接斥候来报,差点?儿没吐血,和厉是疯了吗?!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还有正在路上的杜晓,他从?邺京带兵南下,过斥丘、禺乐、武阳,已经快到范县,一路上他都在谋划如何防守反击,反打宋国兖州,逼迫兖州放了他儿子。
然而越是推演,他越发觉得情势不乐观。
这一仗想要胜,不容易。才逢大旱,东魏能拨出的粮草军费不多,要赢就只能奇袭快打,绝不能拖成持久战。
另外,现在最?要命的问题不是缺粮草兵甲,而是相州人心不齐。
军队若是一盘散沙,都不用别人打,自己就把?自己搞死了。
东魏皇帝为什么起复杜晓,盖因他为收拢兵权而让相州众人内斗,造成了如今这等局面,只好?又叫杜晓去收拾烂摊子。
宋国亦是看中了相州如今的弱势,才悍然对相州出兵。
相州往上是定州,是东魏都城邺京所在,若相州失守,邺京危矣。
其实相州并不好?攻,相州北边是定州,东魏重兵所在,西边是豫州,东边有瀛州,互相策应,能让敌军有来无回。
可那是四年?前的相州,不是如今的相州。
若非儿子还在宋国做俘虏,杜晓绝对不会为总管此?战积极奔走。
他把?相州经营得铁桶一般,皇帝忽然觉得他功高震主,说夺兵权就夺兵权,还把?他独子给害了,他没有造反已经是忠孝节义?了。
杜晓心知?这是一场硬仗,其实已经做好?会战败的心理准备,可在得知?有个猪队友没有行军总管的命令尚自出兵时,他气?得想阵前杀将。
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和厉是这么一个猪脑子,他的眼睛怎么了?!
巨野泽。
中军大帐里,骆衡与诸将领、军师等商议第一战始。
舆图挂在中间空地上,轻甲军幢主李蕴指着舆图上武阳与范县之间,道:“杜晓已经过了武阳,最?多一日?边抵达范县。”手指往下移,在离狐点?了一下,“从?范县往离狐,中间还有个鄄城,鄄城东三十六里,廪丘,我们已在此?驻兵八千,急行军到鄄城只需半日?,杜晓想要过鄄城,得掂量掂量。”
“豫州有什么动静?”骆衡问。
席瞮连忙回答:“豫州尚永年?驻扎在凉城未动,给高凤岐送了信。”
他到骆衡帐下做军师,跟在军师祭酒谌希得身边,被分配了一个汇总各方斥候情报的任务。
骆衡道:“传信郢州、襄州,让他们去豫州边上走一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