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敬被太?子点了?句“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事”,把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冷眼旁观太?子在朝中种种作为。
皇帝不喜太?子,更喜老三?,为了?老三?皇帝也不会看着太?子放肆的。
果不其然,在除夕宫宴上,皇帝因太?子敬酒是微微洒出来些,大发雷霆,当着群臣把太?子狠狠斥责了?一番,甚至有不少诛心之言。
闻敬没有资格去除夕宫宴,是在元日当天听说?太?子没去大祭才知道皇帝叫太?子在宫宴上跪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太?子回到明德宫就发了?热,起不了?身去大祭。
宋国元嘉二?十二?年元日大祭,太?子病倒,南康王腿脚不便,彭城王和东海王被禁足在府中,五皇子没资格,最后大祭上皇帝身侧竟是无一个儿子。
第164章
永嘉二十二年的元节, 建康京稍显冷清,因国库亏空而致的民怨沸腾,让新年的爆竹都不太响了。
老人坐在门槛上, 目光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名目繁多的税赋早就把他的背脊压弯了,埋头在地里刨食一整年也只勉强叫全家人吃饱肚子, 这还得是在丰年, 若是遇到灾年别说吃饱了, 活着就已是万幸。
百姓已是如此艰难,可官老爷们还不知足,百万石粮啊, 那不得堆成一座小山, 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数量。
“阿翁,吃饭了。”
小女孩儿脆生生的呼唤把发呆的老人唤醒, 老人慢吞吞起身走进屋里,一家人都在, 就等着老人入座。
因是年节下,桌上终于见到了荤腥,老人把肉夹给孙子孙女, 难得吃到肉的小孩儿们很开心, 大人们却吃着菜很沉默。
他们都在担心, 朝廷出?了这样大的事,为了补这个窟窿,今年的税赋会更高。
日子已经很艰难了, 税赋再提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沉默压抑的老人一家只?是这广袤大地里的一个缩影, 近三百年的乱世?与战火,百姓流离失所, 朝不保夕,有的村落一村都见不到一个青壮,有的村落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田里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长平久安呢?
唉……
“唉……”
骆鸣雁夹菜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主?位上的男人,垂眸继续沉默夹菜。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叹气了,她知道是特?意叹给她听的,但?她不想搭理。
朝堂上的事,他一个大男人都搞不定,难道还指望她这个后宅妇人不成?
“王妃觉得饭菜还可口否?”闻绍终于按捺不住,暗戳戳点骆鸣雁,“我却觉得比起以往要差了不少?。”
骆鸣雁道:“妾身觉得尚可,王爷若是觉得差了,定然是厨子不尽心,王爷以为该如何?”
闻绍盯着骆鸣雁许久,努力把自己的暴脾气压下去,换上一张笑脸:“王妃掌中馈,下人不尽心,王妃看着处置就行。”
骆鸣雁说:“妾身倒是觉得厨子很尽心,做的饭菜都很合妾身胃口,当赏。”
闻绍笑:“……那就赏。”
骆鸣雁立刻就吩咐左右,赏伙房上下每人二钱银子。
闻绍:“……”
闻绍气都气饱了,吃不下,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去看书?”就大步走出?小松院。
跟着骆鸣雁陪嫁过来的喜翠见状心惊,低声劝道:“王妃可别跟王爷置气,叫夫妻生分了。”
“喜翠姨且安心,我拎得清。”骆鸣雁也?放下了筷子,叫人把两?张桌子都收拾了,她其实没有吃饱,但?郎主?都走了她还在吃未免不像话,她不想落人口实被?闻绍找借口为难。
“可是……”喜翠欲言又止。
彭城王的脾气可不好,新婚第五日从朝上回来发了好大的火还差点儿打?死一个仆役,都一个月了喜翠还时常做噩梦梦到那个血淋淋被?拖走的仆役,胆都要吓破了。
“我是彭城王妃,王爷无论如何还是爱重我的。”骆鸣雁起身往暖阁走去,安抚喜翠和?身边的侍女,“你们只?要好生在我身边,不去主?动惹怒王爷,不会有什么事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恐的模样,她们都是跟着骆鸣雁过来彭城王府的,以前在成国公府,二房娘子掌家也?责罚下人不甚宽容,可仆役们犯了错打?个几板子最坏就是发卖出?去,虽然发卖后的前程未可知,总还是比没了性命要好。
那血葫芦一般被?拖走的仆役叫每一个陪嫁过来的人心头都蒙上了阴影。
骆鸣雁进了暖阁靠在榻上,抱着怀里的手炉发呆。
侍女仆役们害怕闻绍,她又何尝不害怕。
那日闻绍去上朝,走之前意气风发还跟她说待下了朝回府接她去东市转转,谁知回府时换了个人似的,凶神恶煞不说,一名仆役奉茶时手抖了一下,就被?他下令将人杖毙。
府里没有人敢去劝闻绍,包括骆鸣雁,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打?死。
那是骆鸣雁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死人。
小时候父亲过世?她被?带到灵堂时父亲已经入殓,母亲也?不让自己看到父亲的遗容,在骆鸣雁前十六年的时间里,死亡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会有很多人痛哭。
可在她新婚第五日后,死亡变成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更让骆鸣雁觉得恐怖的是,闻绍白日下令将一个人活活打?死,晚上面对她又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看她因害怕发着抖,还拥着她低声宽她的心,要她适应,跟她说多见得几次就不会怕了。
强忍着恐惧被?闻绍抱在怀里,骆鸣雁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去看。
过了半个多月骆鸣雁才从恐惧的泥淖里爬出?来一点儿,她是收到骆乔叫人送来的信,知晓他们顺利到了鲁郡,以及一到鲁郡就听说国库出?了大问题,彭城王牵涉其中,骆乔问她有没有事。
骆鸣雁这才唤人来问,知道闻绍那日为何会大发雷霆。
兖州的信才送到,晚上闻绍就问起,骆鸣雁已经知道他被?变相禁足在府中,这半月都在想办法洗清身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