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上?蔡的官吏武将共四十三人?, 悉数到齐。
“父亲, 人?都到齐了。”高凤岐长子高肖在门外说。
屋内,高凤岐回了声“知道了”,握着夫人?的手, 叹息道:“要?不是这大军围城, 城中缺药,你的病早该好了。”
“我的身子我知道, 没什么大碍。”高夫人?吃力地把另一只手覆在高凤岐手上?,拍拍:“别?担心我, 我很快就会好。”
“生病了总是会难受的,难受就说,啊。”高凤岐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表情。
他在来之前找府中良医问过?了, 夫人?的病缺了一味君药, 那味药稀少?昂贵, 找遍城中药铺皆没有,府中存的已经消耗殆尽。
“使君,再不对症下药, 夫人?的病拖不了多?少?时日了。”
其实不用良医说, 高凤岐也可看出他的妻子的身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再没有药就……
眼?前浮现大院里老叟被抬走?孩子痛哭去追的画面, 耳边尽是那大院妇人?的骂声,高凤岐闭了闭眼?。
“夫君。”
高夫人?虚弱的声音唤回高凤岐走?远的思绪,他听她说:“你去吧,做你想做的、该做的事。”
高凤岐握着妻子的手猛然一紧,喉咙干涩:“夫人?,我……”
高夫人?说:“再如何?,都有我陪着夫君。”
高凤岐问:“即使我背负一身骂名?”
高夫人?说:“我们?是夫妻呀,夫妻就该荣辱与共。”
高凤岐弯下腰,把眼?中湿意眨去。
门外,高凤岐三个儿子都在等?着,听到里头的对话,老三高胡问两位兄长:“父亲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胥给了高胡一个白眼?,高肖根本没心思搭理弟弟,忐忑地等?着父亲出来。
不多?时,高凤岐出来,整了整衣襟,在三个儿子脸上?一一看过?,说:“走?吧。”
高肖想说话,被高凤岐一个眼?神制止。
现在的刺史府不是原先的旧宅,几年前刺史府走?水被烧个精光,城中士绅将自己的一座五进?宅子修缮后献出来与高凤岐,这座宅子自然是比不上?刺史府旧宅的,却也是高夫人?精心布置过?的,高凤岐缓缓走?过?回廊,院中的花草树木他都记得哪些是妻子亲手栽种的。
“爹爹——”
随着童稚的呼唤,一个不及人?腰高的团子扑过?来保住高凤岐的腿,仰起的脸上?尽是孺慕,软糯的童音说:“爹爹,你好多?天都没来瞧阿四了。”
高凤岐摸摸幼子的脑门,柔声道:“爹爹这几日很忙,等?忙过?了一定去瞧阿四,好么?”
这个孩子是四年前一个妾室为他添的,老来得子,高凤岐对他比对头前三个儿子都温和耐心些。
高胥瞧着这父慈子孝的画面撇撇嘴,目光转到心事重重的高肖脸上?,嗤了声。
高胡的目光一直在两个兄长身上?滴溜溜地转,这会儿看二哥嗤大哥默,他福至心灵地来了句:“大哥是不是想大侄子了?大侄子去他外祖家也住了几个月了,可惜现在被宋国围了城,不能去接大侄子回来。”
对高胡的话高肖无动于衷,高胥却是被一语惊醒梦中人?,不敢置信地朝父亲看去。
入秋之前父亲说幽州的亲家来信挂念外孙,让老大把儿子送到他外祖家去,所以……
所以……
父亲早料到会有今日,特意叫人?把老大的儿子都送走??
“父亲!”
“你想说什么?”
高凤岐语气并不严厉,比起以往他教子的语气来说是过?于平淡了,可高胥以前敢顶嘴,这会儿也半分不敢造次。
老大的儿子是命,他的儿子、老三的儿子难道就不是命?高胥想这样问一句。
高凤岐轻拍了一下幼子让他跟嬷嬷回屋去。
“走?吧。”高凤岐叫三个儿子。
高胥迟疑,高凤岐见?了道:“不想去就回屋去。”
高胥咬牙,愤恨地瞪了表情木讷的高肖一眼?,跟上?父亲的脚步。
高家父子四人?到的时候,州府大堂里的争执声已经大得快把屋顶掀翻了。
上?蔡被围三个多?月,几次主?动出击都铩羽而?归,不仅仅是官民之间有矛盾,官吏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诸位,”高凤岐坐在主?位上?,沉声道:“城中是何?情形都了解,如何?可解?”
众人?皆沉默,没有外援,他们?除了死守还能有什么办法。
“要?我说,干脆出城轰轰烈烈打?一仗,也好过?在城中做缩头乌龟!”军中都尉受不了这份沉默,站起来豪言壮语。
武猛从事说:“士兵们?饭都吃不饱,守城尚且艰难,出城就是送死。你想当英雄你自开了城门去,别?叫大家伙儿给你垫脚。”
“士兵们?为什么吃不饱,原本城中存粮支撑一年有余,要?不是胡乱运粮,如何?会连三个月都吃力!”都尉把矛头指向仓曹,怪仓曹往州中各处运粮。
仓曹登时怒了:“不运粮赈灾平抑米价,你想让州中百姓都饿死吗?你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吗?!”
都尉道:“赈灾那是朝廷的事,朝廷拨粮赈灾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