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二楼看着还算有几分生气的流浪者一楼,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环境,这么一个圈子,但今天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清楚李般若跟闯子的故事,也不清楚李般若跟灌子的故事,老四老五的故事也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个女人不是鹤静,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死于一场车祸。”老五轻声说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提及这么一个故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快要遗忘了这么一段故事,但等他再次说出口的时候,却感觉一切都历历在目,就好似这残酷的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一般。
那满地的腥红,那个抱着冰冷的女人痛哭到崩溃的男人,或许那是老五这一生所见过最让人绝望的场景了。
阿滨的表情呆滞住,他就这样看着老五,然后再次转过头看向那让人恨不得弄死的李般若,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当时该查都查了,不该查的也查了,最终的结论,的确只是一场意外,但人就这样没了,对于般爷最残酷的是他在这一场意外之中活了下来,然后那一夜他被闯子捅了三刀,闯子离开这一座城市,放弃了跟着九爷大好前程选择了收债,这一收就是四年,其实九爷劝过闯子回来,但是闯子拒绝了。”老五一脸沉痛的说着,他很清楚,之所以这个男人会选择远离这一座城市,或许跟每夜都烂醉如泥的李般若相同,都在试图遗忘着什么。
但是某些东西,越是遗忘,就越是记忆深刻,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阿滨听着这故事,再次看向那喋喋不休般的两人,这一次并没有在其中感受到什么黑色幽默,而是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凄凉,也许他们真正如此面红耳赤的原因,仅仅只是想要逃避某些东西罢了。
“虽然这事儿四年过去了,闯子时不时也会回来,但是两人的关系,慢慢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虽然见面就是争吵,甚至有时动过手,但是总好过暗地里冷战,九爷也默许了两人的一内一外。”老五掏出一盒皱巴巴的软玉溪,弹出一根快要折断的烟,叼在嘴边有些忘我的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继续说道:“般爷不让人提及这过去的事儿,谁提及都会急眼,所以你要替我保密,否则他以后是消停不下来了。”
阿滨看着此刻一脸正经的老五,似乎跟那曾经自称为恋爱专家的粗糙汉子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甚至从侧脸看过去,这个虽然身材如同小山的男人还有几分魅力,他默默点了点头,想着也许老五也只是在扮演着他的角色罢了,但眼前的这个老五,会是真正的老五吗?
阿滨不知道,甚至连老五都不会知道,因为那面目戴的太久了,自己真正的样子,都差不多淡忘了。
毕竟谁都有扮演小丑的权利。
“这一场动荡,让所有人都回来了,虽然看起来这局势支离破碎,不过人心还是绑在一条绳子上,如果能够救出九爷,会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失败了,真不知道流浪者到底何去何从。”老五瞧着这已经待了七八年的场子,说他对流浪者没有感情是假的,这看似冰冷的建筑,对于老四老五,对于李般若来说,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比生命还要重要。
“般爷说过,人得往前看,即便是眼前是万劫不复,那又何妨,那是以后的事情,五哥,我觉得流浪者不会倒。”阿滨说着,他想起李般若在楼下对他所说的一席话,再结合这个看似简单易懂的混子的过去,总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所亏欠了某些人太多东西,而且还没有还的意思。
老五咧开嘴笑了笑,他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留在这里,如果这流浪者真的倒塌了的话,我宁愿埋在这里,也不愿再次成为一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阿滨听着,脑中回味起整个西城的往事,似乎编凑起来,是一首曲子,但奈何他无法弹奏出其中的音符,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外来人吗?
他慢慢闭上眼,身上的疼痛一瞬间消失不见,脑中不再去想任何东西,放空一切,终于在一个遥远到不能再遥远的地方,他听到了这一首曲子。
那是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曲子的音调,却不算复杂,但又充斥着太多东西,有爱情,有友情,有亲情,有悲情,有绝情...就好似那喜怒哀思一瞬间全部都涌到了脑中一般。
一首曲子听到了尽头,他似是挣扎着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黄粱一梦的感觉,他心中问着自己,这曲子的名字叫什么,然后深深的铭记下去,但这个如同做了黄粱一梦的人,怎能给予他一个答案。
若干年后,等到另外一个年轻人问他时,他才回答道:“这一首曲子的名字,叫西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