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晋阳留了下来。
谢婉因阻她去见晋阳,虽是为她好,不让二哥对她有那么多敌意,以保证她的安全。只到底没能让她见到晋阳。
她知晓像唐宛这样的通房,大抵是要依靠晋阳的宠爱生存。
谢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女人,只见她微低着颈子,露出来的一截雪白很是娇弱,此时微微侧靠向她,好似攀附藤蔓的菟丝花。
谢婉心中微一触动,目光不由向下,只见女人眸中水润,轻轻咬着嫣红唇瓣,一副感激的样子看着自己,心中愧疚越甚,拉着她的手又是一番劝慰,还赏了她许多贵重的珠钗首饰。
之前的事尚可存而不论,唯独此举惹得张嬷嬷一番不快,频频不快地看向唐宛。
小荷候在一旁,被张嬷嬷略带威压的视线压地不敢喘气,越发谨慎起来,唯恐做错事情,惹她不快,受到处罚。
谢婉见张嬷嬷神色越发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幼陪在她身旁的老人,又托了谢峰的嘱咐,事事以她着想。只能抬手让让她们退下,独留二人待在房中。
015
傍晚回府的时候,自是晋阳和谢婉乘坐一辆马车。
唐宛被谢婉安排在另一辆,紧跟着她的。
上车的时候,唐宛踩着矮凳,忽然感受到一束目光,遥遥地笼罩在她身上。
唐宛头皮一紧,循着目光看过去,谢峰此时已送谢婉上车,站在前面的车驾下,一只手放在背后,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他的目光轻飘飘地略过她。
唐宛握着小荷的手略微收紧,轻掀裙摆,迈脚踏入轿中。
直到将轿帘放下,将周嘈一切隔绝开来,她才松下了一口气。
自回了府中,晋阳随谢婉先回到倚玉园。
唐宛自觉识趣,想携了小荷先回到梨园,况且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她也颇觉得有些疲惫,只想回去还好休憩一下。
谁知谢婉还想着今日的事情,觉得有些亏欠,想要弥补她,于是一下车就走到她旁边,颇为殷切地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屋去,惹得身旁的张嬷嬷频频侧目。
一进屋,就已经有奴婢候着,人将帘栊开了,又有人奴婢捧上铜盆,伺候着盥手。
房中已经点了熏香,闻着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谢婉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晋阳则坐在炕几的另一边,背靠着碧青色引枕,眼下也有了淡淡的疲惫。
尽管熏了香,他身上还有一股酒味,是在谢府应酬时喝多了酒。
唐宛这般想着,谢婉身旁的婢女已经端了漆盘上来,给晋阳奉上醒酒茶。
晋阳抬手接过喝下了,将茶碗放置于盘上。
婢女又悄无声息退下。
唐宛见状,在旁候着说了一些话,只是晋阳谈话的兴致并不高。
这头她们前脚刚进屋,老太太那边知道她们回了倚玉园,刚好又在前头设了宴席,便叫人过来传话,叫两人过去。
唐宛闻此,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起身告退,带了小荷回到梨园。
屋里已经备好了水,只等着唐宛进去洗漱。
她进了净房,将衣服脱了放置在梨木楎架上,身子刚没入浴桶,小荷候在身后伺候着按摩肩背,缓解这一日的辛苦疲惫。
唐宛微闭了眼,身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小荷先前倒是有心学过这些按摩伺候的本事,力道适中,很是舒服,没一会儿,她就眯缝着眼起来,有些昏昏欲睡。
待到桶中的水微凉了起来,小荷轻轻拍她的肩背,唤她醒来。
她慢慢醒转,瞧了一眼屋子,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处,静默了一会儿,身子从水中出来,小荷立马捧了衣服给她穿上,另有一丫鬟递了帕子过来帮她绞干湿发。
等洗漱完毕坐在床上,这会儿确是睡不着了,挪步到桌案上,在灯火下看了会儿书。
她没有让人伺候睡觉的习惯,便放她们前去房中睡觉去了。
耳朵一动,忽闻一阵窸窣的声音。
她走到窗前,拉开帘栊,见台上有几粒小石子。抬头一看,只见墙头处探出了一小脑袋。
这厢她已经明了,是那里来的声音了。
她开了门,走到院中那棵桂花树下。
晋商已经爬上墙头,悬着两只小短腿,坐在上面。
唐宛光是这么瞧着,就已经有些心慌。
他身旁的丫头婆子不知跑哪里躲懒去了,竟没有瞧住小公子,让他一个人偷跑着出来了,还爬上这么高的墙头。
她生怕他不小心掉下来摔着磕着了,还是在她的院子里,要是让晋察这个煞星知晓了,只怕下一秒就让让人将她拖了发卖去。
16
唐宛唯恐惊扰了他,柔着嗓音问他,“这么晚了怎地还不睡,偷偷跑到我这里来?伺候你的丫头婆子呢,怎么没瞧见她们?”
晋商微微偏了头,有些不满,“我怕你一个人无聊,特地过来瞧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想着叫婆子撵了我去。”
“她们都无趣得很。府中就你一个有趣的人,偏你也要和她们学做一堆,将我扔给她们,真真是狠心肠。”
说着,他拍了一下手掌。
唐宛在下边看着,看他两手空空,没有旁物依附,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都要揪起来了。
她忙道,“好好好。我不告诉别人,也不将你扔给婆子。”
她缓了语调,“我这里新得了几件些有趣的物件,你要不要先下来,我给你过过眼。”
晋商摇了摇头,并不相信,“你骗我。”
“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晋商犹豫了一会儿,唐宛加大火候,“旁的不说,单说这有趣的玩意儿,我这里可是有不少。之前你从我这里讨过的,那件不称你心意,你还不知道。”
晋商这下真笑了,笑声咯咯作响,在夜里很是清脆。
唐宛微偏了头等他回话。
晋商说,“可我今天晚上不想要那些玩意儿。”
唐宛有些头疼,“你大可以领了去,等那日有了时间,想起来,再去玩儿也不迟。这也是个不错的抉择不是。”
晋商这会儿偏不听话。唐宛拿他没辙,在下面等了一会儿,衣服本就穿得单薄,又叫夜里的凉风一吹,身子很快就敷上了一层凉意。
忙从袖中拿出绢帕,捂着口鼻,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她刚洗过澡,原是准备入睡的,谁知到了床上偏没了睡意,倒是叫晋商这个小团子打搅了,给引了过来,惹上这件麻烦事。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院中圆桌旁的石凳上坐下,手撑着下巴,微抬了头去瞧天上的月亮,并不理他。
晋商在旁叫唤了她几声,见她侧着脑袋,并不瞧自己,微微有些泄气。
又怕自己声音大了点,叫屋里的丫鬟吵醒了,引地他的婆子过来寻。
他坐在上面等了会儿,又想着旁的法子,想要引起下面女人的注意,谁知她只拧了脑袋往天上看,偏不看自己。
好似天上挂着银钱一般,多看几眼就能掉下来一般。
他也引高了脖颈,只瞧见一弯月亮,并没有别的好看的地方。
就这样,两人静默着,很快晋商就觉得没了趣味。
先前唐宛和自己说话,他逗弄着觉得颇为有趣,这会儿她不理自己了,他一个人坐在上面,冷风习习,渐渐觉得有些冷了。
这处树木繁盛,蚊虫居多,他挥舞着袖子,无法全部驱赶,很快手臂和大腿就叫蚊虫叮咬了,疼痛之后很快就生出了红肿。
他见唐宛还不理自己,心里慢慢生起了闷气,伸了手臂抱住探出墙头的那棵桂花树,慢慢沿着树干滑了下来。
唐宛余光中见他挥舞手臂驱赶蚊虫,那小小的身子在墙头乱晃,面上不显,心中很是担忧。
晋商走到唐宛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小小的嘴巴撅起来。
唐宛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瞧见他的神态,像是在和自己置气,面上不觉扯出一抹笑来。
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将嘴巴中间的地方嘟地更甚。
晋商叫捏住了脸,虽然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还是偏了脑袋躲开她的蹂|躏。
唐宛并不生气,撤了手去,此前对他独自攀墙惹自己不快的脑意也一并撤去。
009
晋商手上握着一只小小的竹蜻蜓,不觉有些微微失望,“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竹蜻蜓罢了,我那里还有许多,甚至做工用材比这好上百倍不止。”
唐宛从他手上接过来,手指不知在哪里微微摆动一下,竹蜻蜓就嗡嗡几声,在空中飞了起来。
晋商瞪大了眼睛,往日这种都需要用手捻搓棒身,才会飞起来。那会像这种,凭白就往前一路飞走了,翅膀还扑哧扑哧上下煽动,活像真的一样。
虽然这竹蜻蜓只飞了不过五秒钟,就翩翩落在地上,晋商还是惊奇的不行。
小跑过去,小身子蹲在地上将竹蜻蜓捡起来,纳罕地摸在手上瞧个不停。
唐宛也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怎么样,没骗你吧。”
晋商抬起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眼睫扑闪扑闪,“宛娘,这个要怎么玩?”
刚他在蜻蜓身上摸了好一会儿,都没瞧出来她是碰在了什么地方,呼地一下子就飞起来了。
唐宛从他手上接过来,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在小团子满脸好奇的注视下,慢慢说道,“你真想知道?那我们就说好了,等会儿我告诉了你,就叫了丫环过来,带你回自己院子里去,怎样?”
晋商听闻,脸上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起来,“你怎么总是想着撵我回去,我不过是想同你待在一处罢了。”
唐宛听闻他的话,并没有因为小公子喜笑自己而高兴。她位卑人轻,这样的喜爱委实有些消受不起。
虽然他有这个年纪的天真浪漫,但他明明知晓被发现了会让她受罚,还多次不顾自己安危,跑过来找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每次都能用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哄骗他过去,不知要被罚多少次了。
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晋符的人打杀了她,也是无人敢置置喙的。
她直起身子,“那便罢了,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回去。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什么时候累了,就自己寻了路回去。”
“嗳…”
袖子被人拉住,她微低了脖子,看到那个小人儿微张着小嘴,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好言好语,怎地突然就变了脸色。
夜渐深,她已感到有几分冷了。
唐宛心里有些微微不耐,见他这样的神色,那分不耐消退了几分,将竹蜻蜓塞到他手上,转身进屋去了。
晋商跟着她进了屋子,小小的身板爬上榻坐好,手撑在炕桌上玩|弄着竹蜻蜓,脸上表现的毫不在乎,偏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她脸上的神色。
唐宛在瓷制绣凳上坐下,拿着桌上看到一半的书,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她知道小团子一直在看她,全当作什么都看不见。
她知晓他这是缺少母亲的关爱,不过是之前做奴婢时,偶然碰见,照拂了他几分,并没有同其他人那样处处管制他。
他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便喜欢来找自己玩,时日久了,这段关系便有了补偿缺失的母爱的意味。
不过是,她暂时能够拿捏他,才没能让这段关系失衡罢了。
想到此,她刚有几分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
想着冷着他有段时间,也是时候收收了,太过了,只怕也不好收场。
她是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从他手上接过,在他的注视下,摁了一下蜻蜓的眼珠子,在静室中,只听地一声轻微的响动,便脱了手飞了出去。
晋商眼珠子在蜻蜓上转了转,又转回她身上,她平静温和地看过去,他扭过着脖子轻声哼了一声。
晋商在屋中独自玩了许久,唐宛估摸着时间,提出来送他回去。晋商虽然还是不愿,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只能息鼓偃旗,最后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要婢女送我。你送我回去吧。”
唐宛听闻,随手穿上一件风披,推开门向还坐在屋里的小团子说道,“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晋商愣了一下,抓起竹蜻蜓跟着往外走。
夜已经渐深,从这里到三房还有一段距离,唐宛手上拿了一个灯笼,带着晋商往外走。
晋商握着她的披风一角,在后面嘟囔,“真不想回去。”
唐宛笑了笑,“不可。你明日还要早起读书。若起不来,被你父亲知晓,一顿罚怕是免不了的。”
晋商不满扯了扯她的衣角,“好好的,做什么说这样晦气的事情。”
唐宛但笑不语。
在三房不远处的竹林,她遇见了前来寻晋商的丫环婆子。
唐宛将小团子交给她们,并不跟着过去。晋商走的并不情愿,一个人闷头快步往前走,风呼呼吹着,将他的衣袍吹起,远远瞧着,小小一团很是可爱。
婢女匆匆朝她道谢,赶紧提裙跑过去追他。
唐宛一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回去。
只是,远远地瞧着,不远处似乎有一点光亮,瞧着并不十分清楚。
唐宛以为是有婢女趁着夜色在竹林深处偷偷祭拜,故没有前去打扰,也没有让婆子过去撵了去。
只走了一段路,忽有人怀中抱剑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唐宛一愣,认出这是晋察身边的侍卫,留风。
留风一站到她面前,就冷冰冰说道,“宛姑娘,二爷有请。”
唐宛一怔,看向那光亮,忽然察觉到大概是晋察在哪里,“是有什么事吗?怎地突然前来找我?”
留风只道,“走吧。二爷还在等你。”
唐宛知晓这是没得商量的事情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手上握紧了灯笼杆子,跟着留风往前走。
在夜里,男人一身劲瘦黑衣,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女人跟不上。
唐宛吸了一口气,抬手拉起裙摆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好在并不是很远。这处有一处小亭阁,晋察就坐在那里,石桌上摆了茶水,男人正端起来喝。
唐宛喘了一口气,赶紧平复呼吸,同是抬起手臂捋平裙摆,这才上前两步,向男人问候,“二爷。”
留风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下来。唐宛余光中寻了一下,四周都无他的身影,不免诽谤起来,果真是主仆二人,一样的神出鬼没。
男人没回话,继续慢慢喝着茶,直到杯中茶水尽,他才放下手,将茶杯稳稳放在桌上。
直到唐宛闻到随风送过来的酒味,她才恍然发现,瞧他这模样,应是刚从酒席上下来。
010
“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服侍我吃茶。”
他身旁并没有一个婢女服饰,所有他这句话确是同她讲的。
旁边放置着一个红泥小火炉,唐宛走上前,微微俯低了身体,帮他煮茶。
待煮好后,她拿起茶壶,过去给他续茶。
茶水如徐徐清泉流水,自壶口细细流出。
晋察低垂着眸子看自袖子中露出的一双纤细的皓腕,大抵是酒喝的多了,忍不住心旌摇荡起来。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执着白玉壶,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往上。
女人衣服穿得单薄,却也遮挡地严严实实,只能堪堪看到内里一身交颈白衣,外罩的浅紫色披风。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穿着,在他眼里,却有了一些别的意味。
大抵是遮挡的太过严实,又落在她身上,便带了些色情的味道,想要用眼睛自外而内将这些衣物层层剥落,直到将藏在内里的白嫩酮体显现出来。
他眼前忽然就浮现了初见,女人隐隐露出的殷红肚兜,以及白嫩胸|乳上的点点红梅。
思及此,他的呼吸徒然深重起来。
唐宛自是不知他的心理活动。
她低着颈子给男人斟茶,能察觉道男人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她身上,从手往上,而后在身上流连。
那视线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让人忍不住齿冷。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时间慢极了,每一秒都像是折磨。
她勉强控制住身体,不让她不受自己的意志发抖。
同时,在心里回想着两人的种种过往,男人的凶狠残暴,对她的恶劣暴力途径,虽说今日将她从谢峰手中救出来,却仍不改恶劣脾性,对她一番贬低戏弄。
从一开始,她就在他心里留下了秽乱内帷的第一印象。
怕是任何人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这样想吧。也因此,他见到自己,免不得敲打一番。
此次,怕也是这样。
于是,她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惹他不快。
她立在他身旁,夜风徐徐,撩起她的发丝,唐宛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竹林前方,她来时的小路。
终于,男人起身,道,“回吧。”
唐宛回过神,见男人往那条小路上走,突然想起来,他回恒竹山居的路,和自己有一段叠起来了。
她忙起身跟上去。好在男人心中似乎有心事,并不急着赶路,沿途一路走得颇为闲散,她不用像跟着留风一样,赶得气喘吁吁。
只是,刚还没见到身影的人,又悄声出现在身后,在亭阁里默默收拾着残局。
唐宛连忙收回视线。
手上提着的灯笼,慢慢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过山廊,此处颇为寂静,微风徐徐,天上月色朦胧,远处山林虫鸣,流水潺潺,行走间只有衣物细微的摩挲,以及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唐宛不免分心想,若是忽略前面那个男人,夜晚行走在这样幽静的长廊,不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她还沉浸在美好的月色中,男人忽然停了下来,唐宛一时没有察觉,差点撞上男人的后背。
她赶紧停下来,望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背景,如山如柱,沉稳而压迫。
晋察驻手看向侧前方,无甚表情,唐宛不知为何,也跟着他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山廊下边有堆积着许多山湖石,旁边是一棵不知品种的大树,枝繁叶茂,大树和不规律的石头颇为和谐。
她刚开始还疑虑,突然就发觉了不对劲。
那处人影幢幢,似有人在哪里。
唐宛往左边伸了一下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那处的声音忽然就大了些,遥遥的往这边传来。
唐宛这下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有人在下边草丛中偷情。
只是在寂静的夜里,肉体相搏的声音有些藏匿不住,加上两人似乎到了紧要处,动作愈发激烈,竟然将遮挡他们的草丛压倒,两具赤|裸的肉体就这样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没察觉,动作间将旁边遮蔽的山湖石踢倒,碎石咕噜滚下去,发出不小的声响。
唐宛忍不住咳嗽一声,想要提醒他们。
在野外精神本就高度紧张,忽然听到声音,挺动的动作忽然一停,那人还覆在女人身上,深深陷入女人身体的手指和物件都停止了动作。
只是声音转瞬即逝,男人疑虑是野猫的声音,又开始了动作。
唐宛忍不住去看晋察的神色,只见他面无表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却无端让人感到压迫。
下处两人终于停了,唐宛松了一口气。
男人抱着女人温存细雨,惹得女人羞恼,不住轻捶男人的胸口,男人轻笑,搂住女人,寻到她的小嘴吮|吸,又开始了一下轮的肉搏。
唐宛再次偷瞥男人,他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忍不住后退一步,然而还是没有快过男人的动作。
他一把扣住她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手腕。
男人的脚步很快,她几乎被拉着走的,中途踉跄了几下,她还没喘过气,就被男人捏着肩背压在墙上。
她仓惶抬眼,忽然就撞进了男人幽深的眼眸中。
此时是一处垂花门,他们隐在一侧的阴影处。
唐宛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要说撞见有人在野外偷情,理应惩罚两人,为何要将自己拉过来。
011
晋察忽然抬手,唐宛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偏了偏头。
男人动作一顿,眼神暗了暗,捏住她肩背的手收紧,那处被捏得发疼,后面就是墙壁,她避无可避。
男人强势地捏住她的下巴,手指略微一动,她被迫抬头看他。
唐宛忍不住皱眉,他是怎地了,又是哪处惹他不满,要拿她发作。
面上不满,她仍然要顾忌他,“二爷,怎么了?”
男人沉默不语,只用一双眼睛看她。
她被这眼神看的发毛,手腕处隐隐发帐发疼,不用想应该已经红了,第二天就会出现青痕,到时免不得要遮挡一番。
肩膀也隐隐作痛,她抬眸看他,“二爷…可以松一下手吗…你捏疼我了…”
晋察的手指忽地动了动,指腹在她的下巴处摩挲,唐宛看着他愈发幽深的眼睛,心忍不住下沉,忍不住想要后退,只能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然而男人似乎犹觉不够,修长的手指慢慢往上,将要触碰到泫然欲滴的唇瓣时,突然自身后墙壁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唐宛心里一惊,忽然觉得不好,双手猛地拽住男人的前襟,往前一拉,同时将脑袋也紧紧埋在男人的胸口。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阵仗浩大。
这里虽然处于阴影处,但是周围没有遮挡之物,因此站在此处的两人很是瞩目,一眼就被看到。
管家婆子在夜里巡视的时候,忽然在山廊下面撞见两个不知死后,在山廊下借着山湖石和草丛遮蔽的偷情。声音动作之大,丝毫不把府中规矩放在眼中。
何况,近日二爷自北疆凯旋而归,老太太特地嘱咐,二爷喜静,要加强府中巡守,尤其是恒竹山居附近,万不可出现差池。
这长廊邻近二爷的居所,之前长久空置,加上此处幽静,多山石茂树遮蔽,少有人来,便变成了府中孤男寡女绝佳的幽谧之地。
之前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算了。可此次管家婆子得了命令,自是对府中上下耳提面命,没想到还有人敢在风头上行事,还一抓就是两对。
这下可把管家婆子气煞了。她三申五令,还有人坏了规矩,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不把老太太,甚至晋府放在眼里。
她看到垂花门这处搂搂抱抱的两人,叉腰就是一顿怒骂,“你们这对娼妇淫夫,下三滥的贱东西,说了多少遍了,竟还敢在此处做这种不要脸的勾栏事…”
“放肆!”
管家婆子睁圆了双眼,她忍不住后退几步,待看清男人的怒容,只觉得有一道雷当头劈在她身上。
在晋察归家之时,她曾远远看过一眼,因此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回想起刚刚说的话,她忍不住全身颤颤发抖,膝盖像是被一根木棍狠狠敲击,差点就要站不住,身后的奴婢未曾见过晋察,见状忙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她。
管家婆子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抚掉婢女的手,双膝一软,立马就贴头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嘴里颤抖着求饶,“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呐!奴婢受老太太之命,在此巡夜,刚在此抓到一对野鸳鸯,奴婢以为…以为…”
虽然此处昏暗,只一刹晃过去,跪下来是也只看到晋察怀中女子衣物一角,可她眼光毒辣,光衣物款式用料也大抵猜出了几分。
男人怀中女子不是府中婢女,也不是未出阁姑娘,大抵是哪位夫人…
这等深宅秽私…她不敢再深想,“奴婢不知二爷在此,惊扰二爷。婢女一时糊涂,并不是有意冲撞二爷,求二爷宽恕奴女,饶奴婢一回…饶奴婢一回呐!”
管家婆子身后一众婢女听闻面前的男人是晋察,心里猛地一惊,连忙跪在地上恕罪,脖子僵直地贴在地面上,连头也不敢抬。
原来眼前的男人竟然是二爷…
晋察低头看着女人翕张的嘴唇,捏着女人下巴的手被柔软的触感所触动,他的目光忍不住上移,在泫然欲滴的唇瓣上停驻一会儿,又被耳垂上的碧绿耳坠所吸引。
女人身子微颤,似乎怕地要紧,紧紧捏着他腰间的衣袍,用了一点力气扯了扯,那耳坠也一颤一颤,轻微晃动,似乎要晃进心里去。
“二爷,求你帮帮我…”
女人声音极小,只两人听得见。
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恳切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急切与羞恼,直直望进他的眼里。
晋察哪能再看,手一抬,就将女人的脑袋压下去,完全埋进他的胸口。
身后跪了一片。
他的手指深入女人的头发,微微侧了脸,“够了。”
管事婆子闻言猛地停了动作,她想要抬头,动作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又僵硬着身子,将脖子硬生生压下去。
晋察沉声道,“念在你的初心是忠心为府中做事,此事便罢了。”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虽然没有人敢抬头,晋察还是抬头盖住女人的头,宽大的衣袍将女人半个身子盖住。
晋察低眸看着女人手指紧紧拽住他衣袍,抬臂护住女人,半掩着她离开。
终于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唐宛松了一口气,从男人的怀中离开。
她抬手抚平衣裙,抬眸向男人道谢。
晋察怀中忽然一空,忽然觉得哪里有些空落落的。
看着女人微乱的头发,他手指微动,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抬手将沾在头发上的落叶拿了下来。
唐宛被男人动作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待看到男人手中发黄的树叶,她朝他感激一笑,“多谢二爷。”
晋察一只手背在身后,闻言点点头,道,“无事。你先回吧。此事你不必忧心,无人敢说出去。”
唐宛原本还在担心刚才的事情,见得了男人的承诺,放下心来。
只是,男人之前忽然将她扣在墙壁上,现在又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不过,男人既不再主动提起,她也会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等她回到梨园,园中和之前无甚差别,此时夜已渐深,下人都已入睡,冷风刮起院中落叶,她踩在落叶上,忽然感到一股肃杀之气。
待她推门进屋时,才终于明白原委。
屋中央跪了一片奴才。他们俱屏息着,听到响声大概是知晓她回来了,身体微微一震,也不敢抬头。
晋阳在宴席散去之后,并没有去谢婉府中,而是来到她这里来了,只是不知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男人端坐在榻上喝茶,背后靠着半旧沉香色引枕,小安侯在一侧服侍添茶。
见她来了,晋阳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明明很细微,却像是当头一棒,敲地她心口微微一震。
窗外半明半昧的光打在他脸上,透着一丝青白,他轻声道,“你回来了。”
唐宛见到这样的状况,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一抖,同时估摸算了一下,从她送小团子回去到现在的时间。
大概有一个时辰。
012
唐宛走回去,接过小安手中的茶壶,微微俯身给晋阳倒茶。
晋阳看着茶水倾倒入杯中,沉默不语。
唐宛垂眸看他神色,斟酌了一下,方轻柔道,“公子今日怎么突然到宛娘房中了。”
晋阳抿了一口茶,才道,“你方才去那里了。”
唐宛如实向他解释一番,从小团子突然找她,到送他回府,只是中间略去了晋察这一件事。
晋阳听后,并无别的反应,只道,“你送晋商回去,本无过错。只是府中下人,竟懈怠至此,无一人知晓。该罚!”
唐宛心下微微一沉,他抬眸看向晋阳,男人手上拿着茶杯,指腹在杯壁微微摩挲。
她心下知道,晋阳此番做出这么大阵仗,却是有些生气了。
她作为他的通房,不好好待在屋中等他回来,这么晚了到处乱跑,即使是送贪玩而甩了婢女偷偷跑出来的嫡子。
他嘴上说她没错,却用惩罚她的婢女,借此来敲打自己。
唐宛转眸看向屋中跪着的一片奴才,脚步一顿,不知为何,突然想要逃离。
她的眼睛扫过小荷,李妈妈…还有一众额头紧紧贴着地板的,瑟瑟发抖的奴仆。
她上前几步,在晋阳的脚边蹲伏下来,双手轻轻放在男人的腿上,隔着衣袍轻轻推了一下男人,声音尽量显得轻柔而可怜,“公子…我知错了。我以后会好好管教下人,去那里也会随时报备的…”
晋阳低下头,唐宛见状微微抬眸,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颈子微弯,尽显一副柔弱姿态。
晋阳手心一紧,原本还想晾一晾她,让她知晓错误。可见她如此可怜兮兮,这么快就领会他的意思,如此乖巧懂事,还真是格外令人怜惜。
他一把握住女人的手,安放在他的腿上,小安在旁见状,已经心下明了。
连忙将跪在屋中的奴仆赶下去,他也悄悄退下去,将门轻轻带上。
站在院子中,他抬头瞧着天上的一弯月亮,不知为何,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到底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公子刚来的时候,见屋中无一人伺候着,宛娘这么晚了也不知到何处,他连忙派了人去寻,却又不敢兴师动众,只派了几人偷偷去寻。
府中找了一圈,都没有寻到人,却是带回了一个消息,有人在山廊那处幽会被管家婆子抓到。
小安听闻心下一震,眼前忽然就浮现宛娘那副柔软娇美的面容,以及那幅弱柳扶风,似随时都能被风吹跑一般,易受到惊吓的模样,这样的女人,给她十个胆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况且他家公子英姿雄伟,攀上他便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还会眼皮子浅到,随便找一个奴仆在野外幽会。
明知她不会,可眼下宛娘子不见踪影,偏偏又传来这样的消息,任何人都会想岔。
他连忙偷偷去看男人脸色,果见他脸色暗沉,似能滴出墨来。
小安忙抓了那人的手,细细盘问了一遍。那奴仆见小安语气严厉急切,再去看旁边的公子,正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目光遥遥锁定他,似要听个明白。
奴仆只觉得膝盖一软,只觉得头脑嗡嗡,差点要被头顶上的威压所震慑吓晕,连忙从头到尾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小安听完之后,心里微微一松,还好是个乌龙。
屋中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晋阳手上使了力气,一把将女人拉起来。
唐宛脚下不稳,不小心摔到男人的怀里,脸紧紧贴在男人的胸口。
她顺势靠在男人身上,眼睫半垂,双手也从腋下怀抱住男人,小手在男人背后轻抚,直到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晋阳一把捏住她作乱的手,从后面拉过来,放在胸口。
他低头看着女人的脸,只瞧见片片红晕,眼睫一颤一颤,像翩飞的蝴蝶,他心神一荡,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往那嫣红的唇瓣亲了上去。
女人身体一愣,手挣了挣,叫男人一把紧紧握住。
晋阳身体往前靠了靠,忍不住加深这个吻。
唐宛整个人被迫缩在男人怀里,小小的一团,格外惹人怜惜。
一吻毕,男人离开稍许,他捏住女人瘦削的肩背,眉头微皱,“怎么了,你今日不在状态。”
唐宛忍不住想要摸唇,手指动了动,在男人的目光下,强忍住这样的想法。
她嫣然一笑,忽然一把埋进男人的怀抱,借此遮挡男人的目光,她缩了缩身子,轻声抱怨,“好冷。我有点冷。”
伸手拉住男人的手,轻轻摇了摇,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撒娇和埋怨,“我刚刚送小公子回去,路上风好大,我穿得又单薄…刚回来屋子就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我有点被吓到了,又在门口被你晾了这么久…”
“我…”
唐宛哪能让他开口,她抬起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像一只藤蔓,柔媚地攀上他的肩,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放在男人的唇上。
她知道晋阳这个时候在看她,故意在他的唇部停留几秒,等男人下意识吞咽的时候,她才慢慢抬眸,睫毛微翘,睁着乌蒙蒙的眸子看他,“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眉头锁地紧紧的,我还以为你在也不要我了,再也不来宛娘这里来了,宛娘好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手指慢慢触上男人的眉毛,在那处慢慢抚摸,接着,像是无法控制一般,忽然别开脑袋,身体慢慢抽动几下,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果然,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同时抬高她的脸。
唐宛适当躲了一下,才叫男人得手,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容就这样呈现在男人面前。
晋阳微微愣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的眼泪擦去,“我没有怪你,更不会不要你,不要多想。下人行为懈怠,管束不力,久而久之就不会把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尽心尽力服侍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惩罚必不可少,就罚两个月的月例,如何?”
唐宛知道他这是让步了,如果她不顺着台阶下,恐怕会得反效果,让人觉得在无理取闹,忍人厌烦。
她抽抽鼻子,笑着道,“我知道公子都是为我好。我全听公子的。”
话说完,忽然就被男人有力的手臂腾空抱了起来,男人随手取了衣服给她围上,抱着她往门外走,空出一只手掀起珠帘,一时之间,发出泠泠碰珠的声音。
她突然被抱起,惊地一把抓住男人的前襟。
晋阳低眸看着女人红脸抓住自己衣物的模样,像一只受到惊吓而手忙脚乱的小猫咪,他忍不住自胸腔中发出愉悦的笑声,低头凑近她,声音暧昧,“刚不是说冷吗,我这就带你进汤池泡泡,暖暖身子!”
013
小安原本已经嘱咐下去,将热水烧好了,端着铜盆侯在门口等着。谁知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他心下纳闷,刚刚还听到里面传来笑声,怎的这么快就惹公子生气,以至于忽然就半道离开。
这般想着,刚好迎上去,只见公子跑着女人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面上还带着笑意。
见着他们,笑意淡了淡,小安见了,连忙低下头去。
后面一种婢女见状脸上也是大红,忙跪下低着头,恭送公子离开。
晋阳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女子,“我要去汤池,赶紧叫人去预备好。”
说完,大步离去。
小安心下大惊,脸上神色却是不变,忙有条不紊安排婢女赶去汤池候着。
等两人离去,他看了一眼这院子,道,“往日倒是不觉得,今日不知怎的,突然觉的这院子似乎有些小了。”
李妈妈忙起身,走到小安面前,将一个盒子放在他手上,“安管事,此话怎讲?”
小安看都没看那盒子一眼,就将盒子推了回去,“这就大大的见外了。为公子排忧解难,原本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我怎么可以收下呢!今日你我也都看得分明,如今这公子的心在娘子身上,这娘子的喜怒哀乐,吃穿用住便成了我等的头等大事了。”
李妈妈原本见小安不收,不觉低落起来,紧接着又听到他那番话,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与激动之情。
“你家娘子是个有福气的。我今日瞧着,是时候给宛娘子物色一个新住处。这梨园好是好,就是小了点,远了点,怕留不住福气。你说,旖桃院怎么样?”
李妈妈心下一惊,旖桃院可是好地方啊,比这里大不说,主要离公子近些,过来也方便,到时恩宠自然更甚。
小安继续道,“这里人手似乎也少了些。这样吧,今儿个晚上,我就多派些人手过来。如今这梨园可还有什么缺的,李妈妈可要及时和招呼一声,我立马叫人送过来。”
李妈妈站在风中,被小安这一顿话整地,像是忽然被一块从天而降地金砖敲中了脑袋,浑身都晕乎乎的。
唐宛没想到他会带她来到这处汤池。
她全身都被浸泡在水中,身旁有侍女跪在池边,牵起她的手放在岸边,给她敷上鲜花汁的,给她按摩肩膀的,还有几人端着漆盘,垂头侯在一旁的…
唐宛收回目光,晋阳也进了池子,长发微散,热气蒸腾,他的衣物已经湿透了,附在男人的胸膛上。
她的身上也是如此,衣服被温泉水浸湿,薄如轻纱。
晋阳只觉得呼吸都沉重了几息。
男人目光如此热烈,无法忽视,大概是水温太高了,唐宛一时之间有些脸热。
“退下吧。”男人沉声道。
婢女闻言,低头有序离开。
汤池瞬间安静下来,雾气朦胧,唐宛看着男人的眼神,知道他在等她主动。
于是她慢慢朝男人走过去,脚下忽然踩到一处硬物,她一惊,身子有些不稳,随后腰间一紧,原来是男人的大手握住了自己,顺道带入怀中。
腰间男人的手下滑,唐宛闷哼一声,脸被池水漾红,她忽地抬起手臂,攀附在男人肩上。
垂在池边的纱帘被风吹起,互相缠绕起来,一时之间像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无法分开。
身体忽然被男人抛起,她一惊,整个人都被挂在男人身上。
晋阳握着她的大腿,支撑着她的身体,力气大地让她有些吃痛,随后抽出一只手,拨开她的衣裙。
衣物湿漉漉地贴在他的手上,他如入无人之地,他并不着急,微凉的指尖慢慢摸索着进入。
唐宛痛哼一声,她咬紧牙关,下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随着男人的抽动的手指起起伏伏。
池水漾起丝丝波纹,搭在肩膀上的手指没有依靠,只能去抓男人肩背,在水中泡皱的手指慢慢用力到泛白,随后在激烈的动作中慢慢无力垂下来。
唐宛手指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嗓子也哑了,她以为是在汤池里胡闹太过的结果。结果到了第二日,嗓子痛的咽不下东西,在李妈妈的劝导下倒是用了一些饭。
折腾了一宿,她身子骨像是被车碾了一遭,浑身上下酸痛无力,便又上床躺着休息,没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李妈妈担心不过,过来叫了她几回,她也记不清了,中途似乎请了大夫过来,小荷喂着她吃了一些药,又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再此醒来的时候,额头上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她抬手触去,摸到一双男人的手,她眯缝地睁开眼,看见晋阳那张放大的脸,一时之间,她有些分不清是梦镜还是现实。
吃了药发了一身汗,浑身黏腻地难受,她哑着嗓子问,“公子怎么来了。”
“身子怎么样了。”男人的声音听着格外温情,落入她耳中,却似从远方传来一般。她身体还有些烫,大概还在发着热。
晋阳看她这幅迷糊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有清醒,将那只刚摸过她额头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碰了碰。
有些烫。
看来是昨晚闹的过分了些。让女人着了凉。
晋阳心下闪过几分对女人的愧疚,李妈妈就侯在床榻的一侧,晋阳坐在床上,眼睛还落在女人身上,微微侧着脸,问道,“可喝过药了?”
李妈妈恭敬道,“已喝过药了。宛娘子今日晨起,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嗓子也痛地吃不下饭,奴婢倒是劝着用了些,大抵身子难受,吃完后就睡了。奴婢便将府医请过来,叫醒娘子服了药,才让她睡的。”
李妈妈看着晋阳的脸色,小心道,“只是奴婢有些担心,这都睡了一天了,府医开了药,也都服下去,要说发了一声汗,这个时辰也该醒了,怎么娘子瞧着似乎还想睡?”
晋阳沉吟一声,道,“再去将府医请过来看看,斟酌着开一副药,熬了送过来。”
李妈妈忙道,“我这就过去请!”
晋阳就安静坐在床边,握着女人温热的柔荑。
待汤药熬好了端过来,即使女人好想睡,晋阳还是强硬地将唐宛叫醒了。
唐宛睁开眼,看着头顶上沉香色帷帐,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晋阳将一个半旧引枕拿过来,放在唐宛的腰下,扶着她的身体起来。
“先起来把药喝了。”他道。
唐宛坐起身子,看着眼前黑糊糊的一碗药,心里实在是抵触,可瞧着男人神色,知晓这一回大底是躲不过了。
她皱了一下眉头,想着等会儿可得一口气喝了,不然实在是受罪。她伸了手想要将药碗接过来,谁知男人手一偏,躲开了。
唐宛抬眉不解看他,晋阳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将被子往里捏了捏,身子也靠着她往里坐了些,宠溺道,“你安心坐着罢,我亲自喂你喝。”
唐宛实在是不解,不知他怎地忽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无奈男人现在兴致正高,也不好拂了他去,只好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安静坐在床上,看着男人用汤匙搅着药汁。模样乖地,像等着投食的小鸡崽子。
晋阳倒是头一回见着她这样可爱的一面。往日里有什么事,她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他说什么,她都乖乖应着。
如今这样一副抵触的模样,倒是格外令人惊喜。
唐宛叫晋阳喂了几汤匙药,心里实在是难受地紧。
晋阳误以为她是不想喝药,将汤匙放下靠在碗边沿,微微笑道,“乖一些,先将药喝了,喝完喂你吃几颗蜜饯矫矫味。”
唐宛知晓他这是误会了,轻抿着嘴道,“我想就现在就吃。”
晋阳无奈笑了笑,叫侍女去取了蜜饯来。唐宛等地就是这一刻,趁他不注意,将碗从男人手上夺了来,她想的挺好,只是这汤药刚熬好的,还烫地很,她猛地灌下去,直觉得嗓子眼都要被烫穿了。
嘴里还含着药,她连忙从衣襟中摸出一张帕子,捂在嘴上将药汁吐了出来,一不小心就呛着了,咳嗽起来。
晋阳一时不察,叫女人得了手,待见了她狼狈的模样,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睛弯起一抹弧度来,随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引得婢女频频侧目。
晋阳抬手将女人垂到颊侧的青丝勾到耳后,含笑无奈地伸出手边去拍女人的后背,边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唐宛眼睛都湿润了,水汪汪的一双美眸似娇似怨地瞪了他一眼。
晋阳一时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怎么着都不得劲。
他放在她背上的手指动了动,想到女人现在还生着病,将手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勉强她,从她手中将药碗拿过来,搅了搅,放在婢女手上的漆盘上,道,“罢了,先放这里凉一会儿。”
这时候蜜饯也拿过来了,晋阳从檀木盒中拿出一颗,用修长的手指夹着,慢慢送进她的嘴里。
唐宛很小心,还是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指,男人一愣,往里送了些。
蜜饯的甜味一丝丝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男人的手指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沾上了条条银丝。
他颇为淡定从容,从她手上取过手帕,细细地擦试着。
唐宛脸上起了红晕,连忙去抢手帕,“不要,脏……”
却叫男人躲了过去。
她看着那手帕,她刚擦了嘴,还吐了药汁在上面…
晋阳含笑看着她,“没事,我不嫌弃。”
唐宛别过脸,不去看他。
婢女早已识趣,红着脸低头悄悄退了出去。
吃了蜜饯,那碗药也躲不掉。
唐宛认命地端过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下去,晋阳喂了她几颗蜜饯,唐宛吃了下去,仍是不奏效,苦地她嗓子眼都是那股黏稠的味道,怎么也去不掉,直皱眉头,灌了好几杯茶水才冲淡了些。
喝下药没多久,她就开始犯困,晋阳没让她睡,叫她下床走走,“你睡了一天,再睡下去,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唐宛实在是困地很,不是很想理他,可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只能苦兮兮从床榻上爬下来。
鞋子不知道被她踢到那里去了,她趴在床沿上找鞋,被晋阳一把揪到床上,“身子不舒服就别乱动了,乖乖坐好,我给你找。”
若是换成别人,怕是早已惶恐不安,跪在床上请罪了。可现在他们两个呆在房间里,又没有别人看着,唐宛就乖乖坐在床边,很是安心地享受他的照顾。
晋阳蹲下身子,帮她找鞋子,她的绣鞋叫她踢到床底下去了,他微微伏下身子帮她把鞋子拿出来放在手上,一只手寻到那双在空中微晃的小脚,放在手上轻轻捏着,将鞋子穿上去。
唐宛低眸瞧着,很是煞有其事地抬手摸了摸男人的头。
这个时代,叫女人摸头,尤其是男人的头顶,是很忌讳的事情。
男人一时之间有些怔住,或者说是没回过神来,竟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去摸他的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这样撞进一双俏皮的盛满笑意的眼睛里,好似满天的星光都装在里面。
他一时愣了神,抬手将女人的手拿了下来,放在手里捏着,颇有些无奈,“以后可不许了。”
女人歪了一下脑袋,好奇地问,“为什么呀?”
晋阳叹了口气,在床边挨着她坐下,捏着她的鼻子,很是认真地同她讲,“以后莫在外面做这样的动作,叫人看到了免不了受罚。到时我可帮不了你。”
女人娇笑着往后躲了些,发出几声清铃声般的笑声,“可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晋阳叫问愣住了,眼中竟也滑出了几丝笑意,他牵起她的手下床去,唐宛在床上躺了一天,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脚也有些绵软,叫男人握住腰肢,拥着往桌案上走去。
唐宛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晋阳从博古架上拿出一个沉香木雕花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块墨条让她磨。
晋阳掀起衣袍在她旁边坐下,拿起笔写字,余光中见着女人小声抱怨,“刚还让我好好呆着不要动,现在就开始使唤人家帮你磨墨。”
他轻轻摇了摇头,女人嘴上这样说,却是立马拿起墨条放在砚台里,挽起袖子,露出一双晧腕,往砚台里加了些许清水慢慢研磨起来。
晋阳提醒道,“磨墨要轻重、快慢适中,保持持墨的垂直平正。”
唐宛眸也不抬,却是认认真真做起来,“知道了。”
坐姿端正了,在砚上不轻不重地垂直地打圈儿,间或加些清水,一直到她手腕泛酸,才算研磨好了。
高度集中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扭了扭手腕,她将磨好的砚台放在男人面前,轻声道“好了。”
男人终于放下笔,抬手将女人的柔夷握在手中,手指精准地放在手腕关节处的穴口揉捏起来,力道微微有些重,却意外没之前那么麻了。
晋阳轻声道,“腹中可饥饿了?”
男人不说,她还尚不觉得,经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有些觉得肚子空空。
男人见状,召婢女进来摆饭,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清淡的饮食。
唐宛喝了药,下午让发了一身汗,加上一天都没有用去多少东西,又被男人支使着去研了许久的墨,这个时候是真饿了,见着清淡的饭菜,倒也有了胃口,叫用去了许多,还喝了满满一碗莲子羹。
唐宛放下汤勺,心满意足摸了一下肚子,看到晋阳含笑的目光。
用了饭没过多久,就有些犯困了。之前磨墨有些累了,精神一松懈下来,加上饱暖思欲,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愈发不想动弹。
偏晋阳硬要扯着她去外面走走,唐宛不情愿,叫他裹了几层衣服,硬拽着出去了。
也没有走多远,就在梨园附近转了转,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瞧的,都是走惯了的路。这个时候晚上是没有路灯的,花园处高树茂丛,挡了许多月光。
晋阳没有让丫鬟跟着,就他手上提着一只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周围的花也都看不清,朦朦胧胧的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
没让丫鬟跟着是对的,倒也多了几分清净。两人慢慢走着,一时之间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是不知此刻,他心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唐宛偏了头去看他,在夜色下,他一身月白色长袍,手提天青色雕花灯笼,踩在石子路上,缓步而行,颇有些像她之前喜爱的文人墨客那款。
很快她就打破了这份静谧,虽说烧有些退下去了,身子还是有些发热,叫围了一层衣服,又走了些路,很快就热了起来,还出了一些汗,黏在身上颇有些难受。
她扯了扯,想要将衣服下一件,叫晋阳给拦住了,说,“你如今得了风寒,若不注意些,好不容易好了些,又会加重。难道你还想像今日这样难受?”
这她也是不想的。只是身子热的像火炉一样。
唐宛颇有些无奈,道,“可我现在着实热的厉害,走了这么些路还出了汗,很不舒服。况且,并不是着了风寒,穿越多衣服就越好。”
“不行。”男人是没有商量的语气。
唐宛脸上的笑挂在了脸上,她动手想要将衣服脱了,叫男人握住手腕,他沉吟一会儿,看到前方有一处凉亭,道,“我们先去前面歇歇脚。脱衣服就别想了,等你凉快一些,我们再回去。”
说罢,便牵着她的手往凉亭里走去。
唐宛实在是无奈,心里不满,又不能对他怎么样。只觉得此刻的他,实在是像极了老妈子,毫无商量可言,只能抬手捏他的手臂,把握着力度,又不能下手太重。
晋阳眼底含了笑意,也没刻意去躲,低了眸子摸了一下她的脖子,两人就这样吵闹着到了凉亭。
只没想到还有人坐在这里,这处长了一大片紫藤,郁郁葱葱,加上晚上比较暗,因此没有注意到。也不知他在此处坐了多久。
晋阳不着痕迹地将手松开,眼底还有残留的笑意,走到男人面前,“二叔。”
唐宛也是一愣,跟在他身后给男人福身问候。
晋察垂着眼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点了点头,让晋阳在一旁坐下。唐宛没有得到吩咐,并不能入座,即使此时身子不舒服,脚也走的酸麻,也只能恭敬地站在一旁侯着。
得了晋察的话,晋阳在一旁落座了,唐宛往晋阳身边走了几步,站在他那侧。
晋阳也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上喝了一口,慢慢道,“二叔可是喝了酒?”
晋察抚了一下衣袖,才道,“你说的不错,刚从酒席上下来,此时酒劲上来了,头有些晕,便在此处歇歇脚。”
晋阳闻言,心里一松,语气也松快起来,既吃醉了酒,加上此处昏暗,大抵没看去多少。
晋察好似没注意到到站在一侧的唐宛,笑着揶揄道,“怎地不见你夫人。新婚燕尔,按理说应当是如胶似漆才是。”
这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晋阳笑了笑,轻轻揭过了。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大多是朝堂上的事情,唐宛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也本就没有她搭话的机会。
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晋阳往凉亭外看了一眼,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二叔,我就先行告退,您也要早些歇息才是。”
晋察也没有挽留,晋阳看了唐宛一眼,她领会,朝坐着的男人告退,跟着晋阳一道走了。
唐宛跟在晋阳的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到了凉亭里的人看不见的时候,晋阳才慢下来脚步。
唐宛走到他旁边,晋阳却是没再牵她的手腕,两个人并行而走。
到了梨园,唐宛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她解开衣服去净室洗了个澡,出来时晋阳手上拿着一本书,腰间垫着一个半旧沉香色引枕头。
不知为何,唐宛一眼就瞧出男人的心神似乎不在书上,见着她来了,他往她的方向招了一下手,唐宛走回去,他很自然地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圈在怀里。
唐宛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你在看什么书?”
晋阳半晌没说话,唐宛抬了头去看,碰上他正在看自己的眼睛,看着他逐渐幽深的眼神,她心下生了些警惕,男人见了,无声笑了笑,道,“放心,你现在身子不舒服,我不会动你。”
唐宛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男人惯会说这样的话,比如说她们那里的流行说只蹭蹭不进去,可见古代男人也是一样的,她伸出手翻开男人的封面瞧了一眼,果然是能让自己打瞌睡的书,她悻悻地放下手,忽地有一道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边,“你身上熏的什么香,这样好闻。”
她刚洗完澡,并没来得及熏香,并且她平时也不怎么爱熏香,拉起袖子闻了闻,“大抵是小荷有在帮我在衣服上熏香,我也闻不出,叫小荷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不用了。”晋阳拦下她的手,见她会错了意思,也只轻声笑了笑,掏出一方巾帕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湿发,只没过一会儿手就不规矩了,大手将她的一瀑青丝撩至脖颈一侧,带着薄茧的指腹就沿着衣襟伸了进去,一路微凉的进去,惹得她颤了颤身子。
唐宛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他说话不算话,她一把将他的手从衣襟里拿出来,“昨晚闹地那样厉害,现在还没大好呢!”
016
晋阳被拂了意,也并不生气,一把将她抱起来安置到床榻上。唐宛突然被抱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晋阳摸了摸她的削肩,“不是说那里还未好吗,我去拿药给你涂一涂。”
唐宛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男人说完,拉起床头的铃铛,吩咐婢女拿了药过来。
唐宛抱着腿坐在床上等着,看着晋阳修长的握着白色瓷瓶,一时之间有些许抵触。
晋阳撩了一下她颈侧的青丝,轻声笑了笑,“别怕,我给你擦药,不会疼的。”
唐宛心里叹息一声,她在意的是这件事吗?
男人的手放在她腿上,她有些抗拒,缩了腿想要往后退,他手下微微一沉,就将她按住了,再一用力,轻易将她的腿掰开。
这时候已经不允许她拒绝了,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沉香色的帷帐。
晋阳一只手拿着白色瓷瓶,另一只手撩开她的裙摆,手指碰了碰花蕊,用手指撑开往里看了一眼,还真有些擦破皮了,慢慢扭开瓷盖,伸出食指挖出一坨淡淡清香药膏来,用手指送了进去。
身下有异物感传来,她感觉被药涂到的地方清清凉凉的,这感觉还行,暂时能够忍受,还没松下一口气,男人的手指沿着内壁捻摸起来,进去的也越发深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拽住被衾,颤声问,“好了没,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