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这些年修得真是不错,笔直的村道沿着田埂延伸,路旁是根根电线杆,有一些小鸟落在线上,配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有点日系风景漫画的意思。我们进了村,一抬眼就能看见村口不远那三层小洋楼,院门开着,门口停着不少车,一些人进进出出。
门口有个老娘们看见我和小米,高喊一声:“老罗家的,你们家老三和小妹儿回来了。”
从院子里出来个腰里扎着孝带的中年妇女,正是我大嫂。大嫂看不出有什么悲戚之色,她看到我们很高兴,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拉着小米,就往里面走,解铃一步三摇跟在后面。
我大哥罗大米正蹲在院子阶梯上抽烟,穿了一身麻衣,腰里扎着孝带,和几个村里人说着闲话。看到我来了,站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走过来:“老三,你怎么还这么个倒霉样。”
我有点恼火:“爹都过世了,我能兴高采烈吗?”
“你可拉倒吧,每次见你都像个大烟鬼似的。”
大嫂赶紧说:“老三一回来,你就嘚不嘚,赶紧让老三进屋看看爹。”
罗大米掸掸我的肩膀:“你把腰板挺直了,别成天弓腰驼背。大哥说你,都是为了你好。”他语重心长:“咱们老罗家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送殡那天乡里镇里能来大人物,到时候别给我丢脸。老三,你也该长大了,别跟你二哥学,这小子现在不学好。这是你朋友?”
罗大米看到解铃。我赶忙介绍一番。罗大米还得招待其他客人,和解铃寒暄两句就走了。
我们三人走进正堂,正中是供桌,左右挽联,桌上铺着黑白的布子,上面摆满供品,供桌中间是我老爹的遗照。这张照片是他五十多岁拍的,特别精神,照片上的他虽然瘦弱,可目光有神,似笑未笑地看着照片外的世界。两侧放着长明灯,幽幽燃烧,香炉里插着许多长香,冒着白色的烟。
我二嫂正蹲在火盆前烧纸,看见我就是一喜:“老三,小米,你们都回来了。”她转头对照片上的老爷子说:“爹,家里人都回来了……都团圆了……都来看你了。”
一语未了,我已泪如雨下。
☆、第十七章怎么走的
二嫂是个挺朴实的农村妇女,看见我和小米哭了,她也掉眼泪:“老三,你和小米烧点纸吧,给老爷子上柱香。”
我跪在老爹遗照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磕完之后已经起不来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湿了一片。知道老爹过世的消息,我一直觉得似真似幻,不愿接受这个现实,直到现在,真看到他老家的遗照,这感觉就像万针攒心。
老爹这辈子不容易,我妈走的早,他一个大男人拉扯我们四个拖油瓶长大,现在一个个都成人了,他也走了。村里以前给他提过亲,为了我们这些孩子不受后娘欺负,他都没答应。给我印象最深的情景是,他坐在黑暗无光的门槛上,看着外面的月光,一口一口抽着老旱烟,手指指节因为常年干农活,粗壮扭结,像老树一样。
我什么时候看他,什么时候他都是一脸的沉思和忧郁。
他这种气质影响了我们这些小辈。四个孩子都有种阴沉沉的气质,心里有主意,而且不愿和外人交流。
他这一辈子苦啊,我长大之后就很少和他交流了,又出去念书工作,即使偶尔回家和他的沟通也越来越少。老家对于我来说,更富有象征意义,就是个心思寄托的地方,有它不多,甚至很多时候想不起来,可没它吧,顿时又觉得空空落落,感觉精神里最重要的东西塌陷了。
我们烧了纸,上了香,罗小米躲在二嫂怀里,呜呜哭个不停。二嫂紧紧抱着她,抽噎着说:“妮儿,没事,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咱爹死得安详,这就是福气。”
让我意外和感动的是,解铃居然也规规矩矩跪在遗照前磕了三个头,烧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他从兜里摸出包好的一千元,放在桌子上。
我赶忙拿起来往他兜里塞,他摇摇头:“罗稻,你要敢把钱给我就是骂我,我扭头就走。”
看他拒绝得干脆,我只好作罢。心想着,欠了解铃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想办法补偿回来。
我们三人穿过大厅,从后门出去。后院搭建了一处简易灵棚,老爹的尸体就陈在这里。这是我们老家的规矩,在家里陈尸三天,三天后落葬。以前是找一风水佳穴直接土葬,现在是拉到殡仪馆火化,埋在公墓里。不管形式怎么变,陈尸三天这个规矩百十年来一直传承下来。
灵棚里,前面是供桌,摆着各色祭品,隔着一层落地布幔,后面便是陈尸的地方。既然回来了,怎么也要瞻仰一下老爹的遗容。
我们掀开帘子进去,后面空间不是很大,孤零零摆着一张床,老爹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直直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黄色的被单。这被单也有讲究,上面描绘着成仙羽化,驾鹤西游的图案,表示往者已逝,到西方世界享福去了。老爹确实很安详,闭着眼跟睡着了似的,脸上的胡子和头发都打理过,精精神神,看着宛如生前。
老爹这一辈子土里刨食,心思极重,有事窝在心里,闷闷的,不修边幅,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精神过。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米挨着我跪下,我悲从中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懊悔至极,老人在生前我不知珍惜,现在逝者已逝,说什么都晚了。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等好好哭了一场,解铃拍拍我,然后把小米扶起来:“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
“呦,老三回来了。”帘子一掀,从外面走进个人。我一看认识,是我们邻居,叫雷子。他爹是村里有名的万事通,啥事都明白,什么都能插一脚,从两口子打仗到村里租机动地,就没他不知道的。地上的事他爹全管,天上的事他爹管一半。这雷子我从小就认识,和他那个爹一个德性,好充大个,说什么都插嘴,就显得他明白。
我擦擦眼泪,心里非常不高兴。不喜欢这个人是一方面,再一个,现在是我和妹妹祭拜的私密空间,他贸贸然闯进来,让人很不舒服。
“雷哥。”我客客气气打了招呼。
他皱眉叹气:“我和老爷子没处够啊,我们爷俩的关系比你这亲儿子都亲呢。”
我肺管子都气炸了,有他妈你这么说话的吗。
看我没说话,他接着说:“老三,在城里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看着我妹妹直接道:“是小米吧,成大姑娘了,别说啊,女大十八变,小时候看着像豆芽似的,现在成大美女了。”
这话吧,细说也没毛病,可是你的挑场合说吧,我爹尸骨未寒的,还躺在这,你说这些合不合适。
解铃在后面,一直没说话,雷子也当他是透明人。
“雷哥,你是不是喝多了?出去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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