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监摇摇头,从旁边的笔架里捡起一支笔来,又在墨砚里蘸了蘸,快速在他手上那份文书上落下一句话。
不妨事。他道,你是太学里的生员。
尽管最后那句话张学监说来平淡,但孟彰却听出了话语中的份量。
可以了,你自去吧。张学监将手中的文书放到另一侧,对孟彰道。
孟彰收敛心神,拱手与张学监一拜。
是,学生先回去了。
看着孟彰走出学监院舍,一路往童子学学舍去,张学监摇摇头,敲响了手边的小钟。
张生?祭酒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祭酒。张学监肃容,快速将事情交代分明,孟彰今日里来太学了。
祭酒似乎也有些意外:今日吗?这孟小郎君的胆性可真不差。
张学监没有说话,只静听着。
既然孟小郎君已经踏入了我太学,那张生你便多照看着些吧。祭酒道,莫要让人在我太学里祸害了我太学的生员。
张学监应了一声:是,祭酒。
嗯。祭酒那边顿了顿,却又问起孟彰,你今日见过他了,如何?
张学监认真想了想,道: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在太学里出事。
明明才刚在西河街那边遭逢当街袭杀,可那孟彰小郎君愣就是敢从自家府邸中走出,来到太学里。
说他向学,在遭逢当街袭杀之后更想用修为、学识壮大己身,让自己日后不必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可以说他胆大果敢,不畏惧下一次可能再出现的当街袭杀,可以说他聪颖敏达,知晓在那日的事情以后,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复现一次同样的事情,可以。
但他今日离开自家府邸,出现在太学里,甚至胆敢独自一人在太学里走动,何尝又不是他心中存着对太学的几分信任?
几分信任,听起来简薄得可怜,但张学监和祭酒都知道,这简薄的信任对于孟彰这样一个年少早夭却又聪颖敏感的高门子弟来说,有多么的难得。
祭酒似乎笑了笑,在那边问张学监:你会答应吗?
答应让这样信任着太学、信任着他们这些先生的生员失望?
张学监面色板正。
不会。
千百年的岁月沉淀,让最初只是一处讲学读书学舍的太学,在世人心目中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获取朝廷中枢风向信息的另一个关键所在、抬升身份跃迁阶层的门径、结交人脉加重身份份量的关窍
但就是没有多少人,真的将太学当学舍。
然而,孟彰却是那极少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明明已经听说过太学的风气,明明也曾经领受过师长的恶意,但在静观过后,他仍然相信了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