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粘罕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鞑懒当初实力薄弱时，依靠在各大势力之间找平衡，‘借刀杀人’这招用起来也异常方便。可鞑懒现在已经大权独揽了，大家的矛头都对准了他，还指不定谁借谁的刀杀谁呢？”

“北边算你说的有理，可南边的宋军现在越来越强，怎么可以置之不理，任其发展壮大呢？”，粘罕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

撒离喝微现笑容，答道，“您现在也应该有所了解，汉人是多么地喜欢内斗，现在宋人之所以能够集中力量与我们大金国对抗，正是由于我们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使他们不得不团结起来。所以如果我们适当缓和与南宋的关系，他们内部反而会放心下来，而继续像当年那样内斗不休，到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而且现在为了对抗我们大金国，南宋的武夫颇受重用，他们的文官必定不满。所以只要两国关系一缓和，武夫变得无足轻重，那些文人十有八九会自毁长城”

“要说到对汉人的了解，我们大金国的确没人比得上那厮”，粘罕慨叹道。

“而且昔日宋人之中有个叫做司马光的宰相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果我们在平定大漠之前征服南宋，那大家都会沉溺在奢靡和享受之中，哪里还有斗志深入大漠吃苦啊？反之，如果我们大金国先将大漠平定，那么我们南征时便可以拥有更多的良马和精兵。两种选择，孰优孰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这段话倒不是鞑懒所说，而是撒离喝自己的想法。

“看来，果然还是太祖皇帝圣明啊！”，粘罕听后长叹一声，苦笑道，布满皱纹的脸上很快便老泪纵横。原来，在当初打败辽国之后，对于金国下一步的扩张方向，当时的金国高层发生了激烈的分歧。

金国的缔造者太祖完颜阿骨打，与当时和粘罕齐名的大将完颜宗望（同时也是阿骨打的二儿子，兀术的二哥，金国皇室第一名将。）这两人主张应该先将辽国的残余势力剿灭，并彻底控制住大漠诸蕃。但粘罕等大多数将领却眼馋南边宋地的繁华富庶，一心想要向南剽掠，于是便产生了被称为“南北之争”的路线分歧。

由于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当时的女真将士当中有着近乎神明一样的崇高威望，所以当时金国并没有马上与北宋翻脸，反而将大部分兵力集中用于大漠，最终将辽国的末代皇帝辽天祚帝擒获。但没过多久，一代雄主完颜阿骨打便病死了，北进派只剩完颜宗望一根独苗，根本无法压制住其他众将的贪念，于是宋金之间很快开战了

虽然南下的战斗中，完颜宗望屡建奇功，并没有辱没他善战的名声。但由于北宋实在不堪一击，金国君臣普遍从南征中获得了超出预期的利益，从此完颜宗望的“北进”路线就更加无人附和了。

忧心忡忡的完颜宗望病情加重，不久就病死了，从此再也没人想到要对大漠用兵，以巩固自己的后方，直到蒙金交恶而南宋复兴，金国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时，才有撒离喝这样的明白人重新意识到太祖皇帝的英明睿智

在临死之前，完颜宗望还曾经试图作出最后的努力，他劝完颜吴乞买继续立赵宋皇族为帝，对那些大宋俘虏也不要过分侮辱凌虐（注1），也给日后双方关系缓和留点余地。可当时正是志得意满的金国君臣怎么会将这种逆耳之言听进去？

注1：说是这么说，当时身患重病的完颜宗望还是将北宋公主中最漂亮的茂德帝姬要走，其后不久，好色不要命的完颜宗望病情迅速恶化而不治身亡

第九十九章问对（上）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