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笑了笑:“以前想不出来,为此烦忧了很久。可后来陛下生病,老让我给他读佛经,我就想明白了。”
韩耀道:“想明白什么了?”
明熙抿唇一笑,咏叹道:“万般皆业障。”
韩耀目光微动,侧目望向远处,轻声道:“你才读了几页佛经,竟是有了这种感悟?业障,何为业障?枉你跟着夫子读了那么久的圣贤书,最后竟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一个人若无缘无故的讨厌另一个人,也不光是今生的缘故,许是有前世的因果。大概是我上辈子抱着你跳井了,你这辈子来找我寻仇的。我讨好你,对你好,让你骂一骂,你这仇算是报了,来世我们各走各路,谁也不欠谁了。若我继续抱你跳井,只怕来世,我更是得讨好你,你也会对我更狠!”
韩耀低低的笑了出来,许久许久,轻声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明熙笑道:“陛下说了一些,我从经书上看到一些,还有一些是我自己琢磨的。”
韩耀侧目道:“你当真相信今生来世吗?”
明熙点了点头:“相信啊,许多东西都很玄妙,你找不到原因,唯有相信缘分。可缘分又是什么呢?佛家说,缘分是前世因后事果,一饮一啄皆为定数,如此我们才会无怨无悔的倾心一人,那是因为我们欠下的。”
韩耀缓缓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全部的心思:“这一年,你都是在读佛经吗?”
明熙仰头望向天空,有些感叹的开口道:“是啊,去年我帮陛下念经书,尚且忍不住抱怨。可我如何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我当真会用心熟读经书,还能顺口胡诌上两句。”
韩耀站在原地,双手缩在了大氅里,紧紧握成了拳头,许久许久,轻声道:“这一年,你过得很不好吗?”
明熙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一年我过得很好,读佛经也非是际遇不好,只不过是有许多事想不通罢了。虽然我今年才十八,但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了,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似乎看明白了许多,似乎又不是很明白,也许是一颗心觉得漂泊,佛经里就会有归途。”
韩耀抿唇,轻声道:“荒谬!你小小年纪在佛经里找什么归途?!莫不是你还想一辈子诵经念佛?还是一辈子在漠北军拼死拼活的混个一官半职?可这些又都算什么?你就没有想要东西了吗?实然,你可以有很多选择!既然你有镇守边关的志气,有杀敌的勇气,为何不敢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如何,只要你还想要,我……我也可以帮你。”
“七月,我随谢放巡边,遭遇了埋伏。这一场遭遇战打下来,左右护军三去其二,入眼的到处都是尸身。我很后怕,可也不光是害怕,我手上身上沾满了鲜血,许多人尸身上还有我□□……我虽不后悔,在那时,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唯有奋力一战,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应该的。可我回到甘凉城后,依然彻夜做噩梦,唯有抄经忏悔,方能安睡。”
“现如今,我能做到心平气和,何尝不是想透了呢?若你真的是我的朋友,该为我高兴庆幸。这人世来就来了,不该对任何人任何东西有执念,既然得不到,那么说明这东西或是这人,本该就不是自己的,为何非要去强求?”
韩耀仰着脸,直至感觉眼中的热意散去,才敢开口:“边境不安,甘凉城不算什么好地方,不若跟我回帝京吧。”
明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浅浅笑道:“帝京那地方,我不想也不会再回去了。如今我见了那么多的生死,似乎也明白了世事无常。这一生,总会有得到和失去,不管结果如何,都该坦然面对。或许你以为我还惦念着以前,锦衣玉食,士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