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骏眯着眼,手指有节奏的在椅子的扶杆上拍打着,一旁侍立的三个大学士相互对了一眼,不知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心思,这三人中唯有杨嗣德最为平淡,沐天波与周慕白的明争暗斗他从不参与,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做好自己的本分的差事。
其实这也不是杨嗣德不想拉帮结伙,他原是个户部主事,被皇上一下提拔到了如此高的权位上,自然遭到了一些资历较老的大臣们嫉恨,而沐天波是老臣们的主心骨,就算对他没有多少反感,二人也是凑不到一块的。而周慕白不过是个小秀才出身,从前还投身过缅王,这样一个出身的人杨嗣德又不屑跟他混迹在一起,没的失了自己的身份。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杨嗣德倒成了小朝廷内一个中立派。
沐天波就不一样了,他是世袭的国公,为人沉稳,自入缅之后威信日高,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团结到了他的周围,许多事他已身不由己了,他已经化身为主流朝臣的代言人,主流是排斥异己的,更是排斥黑马的,杨嗣德是一名飞快窜出来的黑马,但是还不属于异己。而周慕白的出现几乎与冤孽同一级别,多少人熬白了头发都没有入阁的资格,多少庶吉士等着盼着这个位置,这倒好,一个舔过缅王屁股的秀才却突然杀出,抢了不知多少人垂涎已久的饭碗,若是官员们不怨恨,那才怪了。
周慕白则不同,他更加狡诈,更加懂得人心,谁反对他都没有用,因为在这里,只有一个人能够决定他的官衔,也只有一个人能够给予他权利,不管多少人反对他,只要他紧紧的抱住这个人的大腿就行。
从此,整个小朝廷开始发生了小规模的分裂,形成了两个争锋相对的政治势力,一个是以沐天波为核心的元老派,另一边则是周慕白牵头,再配合上十几个总是混不出头的无耻官员,人数虽少,但周慕白圣眷正隆,倒也和元老派闹得风风火火。
只要有权利的存在,就会有斗争,当斗争进入白热化的阶段时,个人的斗争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于是党争便出现了,对于这种潮流,朱骏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只要这些人不是他的绊脚石,他没有必要将他们踢开,相反,可控范围内的党争还能够使自己的皇权更加稳固。
“朕有个想法。”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朱骏突然开口了,他泯了泯嘴,道:“杨卿家,你去传谕各方,告诉南洋所有的商贾,只要他们将自己的生意搬到这里来,他们的完全置于朕的保护之下,不管他们要将货物运往南洋哪个角落,朕的护卫船队都将免费的为他们护航。”
“皇上,若如此,我们的护卫船队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杨嗣德顿感肉痛,他现在虽兼任着兵部尚书,从前却一直都在户部主事,许多银钱都是经过他的手的,他粗略估计过,护卫船队若是能够在南洋全面铺开的话,每月的盈余至少能达到十几万两白银,这可是一笔天大的财富,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商贾居然如此富有,早知道如此,崇祯皇帝若是能够向商贾征收税银,国库也不至于捉襟见腹了。
朱骏微笑着将目光放到了周慕白身上,杨嗣德与沐天波较为老实,比之周慕白木纳了不少,若是有人能够体会到自己的意思,在场的恐怕只有周慕白了。
周慕白踟蹰片刻之后,豁然开朗起来,忍不住叹道:“妙啊!商人若是将产业搬到了这里,我们自然可以另外征收税收,而且比之护船队更加稳固,就算将来我们不做海盗,也照样可以继续收取税费,于长远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
朱骏不禁有些失望,这个时代的人再聪明,恐怕也有他的局限性,他凛然起身:“大家想一想,商贾将产业挪到了这里之后就只是银子吗?他们的家眷呢?就算他们不敢将家眷搬来,总会带几个伺候的奴仆吧?他们的生意要不要人料理?他们的店铺需不需要伙计?他们的店铺既然在这里开了,货从哪里来?会不会在这里建立加工的作坊?作坊需不需要工匠?这么多人来到这里,需不需要吃饭?要不要穿衣?要不要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