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帝转身,柳行素低垂眉睫,低声道:“皇叔,我想请道圣旨。”
嘉平帝有些讶然,他以为柳行素同白慕熙一样,对自己都是无所求的,没想到柳行素会让他下道圣旨,他有些兴味,“你说说看,朕姑且听听。”
“我想请旨,让皇叔为罗绮和莫玉麒赐婚。”罗绮曾在皇叔帐下效命,不计生死地入宫刺杀睿王,相信皇叔念在她的功劳上,请个旨意不算什么难事。
嘉平帝想到了那个倔强的女子,他袖手叹道:“好,朕应了你。”心头蒙过一缕说不清来意的失落,犹如曾经捧在掌心的珍宝,却不得不轻手打碎,由人拾起了她,可她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饭后,柳行素拉着柳承徽前往昌衡宫拜见他皇爷爷,养在锦绣堆里,不短吃穿的太上皇,如今只剩下了皮包骨,消瘦得犹如一根柴火,时常走几步,便要留下来喘息几声,足不出户,只能日日躺在院子里晒日光。
秋菊斑斓,柳承徽却有些害怕这外观上看起来鬼气森森的宫殿,柳行素一路拽着他,才从一树树阴翳之中走出来,长青的藤蔓参差摇缀,披拂而开,柳承徽踩着一块块沿入深墙的石砖,看到古藤椅上躺着一个静默苍老的人,想到娘亲平日教的孝悌之道,在柳行素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来时,她点点头,便一个人走上去了。
柳行素到底忘不了,当年皇帝对柳家做过的事,她站在墙根处没有过去。
柳承徽一蹦一跳地从太上皇身后窜了出来,扮了个鬼脸,太上皇显然受了惊,险些从藤椅上滚落下来,侧过眼睛,只见一个脸蛋滚圆像极了白慕熙的小孩儿站在眼前,他早听说柳行素带着他三个孙子回京了,如今一见,登时手指都颤抖起来,“你、你——”说一声便喘一声,一字一顿道,“你是徽儿?”
原本,柳承徽见到这个脸色蜡黄、消瘦得不见人形的皇爷爷还害怕得不敢亲近,但看到老人家这样,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他抽了抽鼻子,小声道:“嗯,我叫柳承徽。”
“姓、姓柳……”这是太上皇心中过不去的结。
熙儿,你是否恨我?还恨我?你不肯让承徽到白家来,是不是……
可他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叫白慕熙原谅自己,是他一手摧毁了这份父子之情,从他亲手毁掉他的皇后开始,早就注定了会有今日。
老人眼中有沉沉的泪花捧出来,柳承徽手足无措地看了眼娘亲,想向她求助,但柳行素却只淡淡地看了眼他,转眼又扭向了别处。
柳承徽软软的手拉住了太上皇的袖口,小声道:“皇爷爷。”
老人豁然震惊,没想到他还肯认自己,柳行素还肯让柳承徽唤自己皇爷爷,在暮年之际,能得到的最大的慰藉,也不过如此了,老人动容得老泪纵横。
柳承徽却以为自己惹了大祸,忙抢着补救,“皇爷爷,其实,其实我弟弟妹妹都跟爹爹姓的,可惜爹爹不在啊……叔公想给他们取名字,娘亲不让,说要等到爹爹回来了才可以。”
老人惊讶地看着小孩子,“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承徽不撒谎的。”柳承徽的大眼睛亮得犹如碧天深海里的星。
太上皇瞬间融化了,手颤抖着抱住小孩儿,泪水放肆地往下落,真好啊,真好……
柳行素也不知怎么了,望着一株亭亭的秋海棠花,到柳承徽来牵自己手的时候,问了一句,“娘亲你怎么哭了?”她恍然地擦眼角的泪痕,才发觉,她果真哭了。
上京城的秋日似乎不足三个月,迫不及待便入了严冬。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