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觉得此刻自己不适合在边上,起身借口要走,太皇太后却留她说:“你也听听,往后十几二十年,宫里还会有选秀的事,你也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太后却笑:“皇额娘这会儿却不心疼岚琪了,有新人来,您叫她心里怎么想?”
岚琪垂首不语,太皇太后却笑:“该来的总会来的,她也不能一辈子年轻。”
“年末要大封六宫,你往后更加尊贵,新来的人都仰望着你。不管皇上对她们如何,你心里要放得下。这么多年皇上对你的用心,岂是几个新人能比的。”太后笑悠悠说着,“我自己没什么本事的,不过是看得多了,也明白了。”
这几句话太皇太后听了很喜欢。总是担心儿媳妇将来打理不住偌大的宫闱,近来见她越发有长进。虽然实在是晚了些,但总还是好事,便又不作声,让太后又对岚琪说了几句道理。岚琪脸上也有笑容,温顺地应着:“臣妾会好好看待新来的妹妹。”
太后欣然道:“你心胸最宽阔,本不该对你说这些话,可你又最得宠,将来有什么新气候,人家都要指着你看笑话。可乐意看人笑话的那些,必然是最不得意最失败的。你若理会,就把自己和她们放在一起了,她们不配,你也犯不着。”
岚琪一一答应,心情渐好。但又想起一事,因许久悬在心里,此刻既然说开了,索性壮了胆子问:“太皇太后恕罪,臣妾一直想问,年末大封,四妃之位可有荣姐姐的位置。您可知道皇上的心意?”
“自然有她。”太皇太后道,“回宫后你大可以去告诉荣嫔,让她安心。至于来年佟家新来的孩子,有她姐姐尊贵就得了,年纪又小,暂时放在嫔位就好。”
岚琪心里这才踏实,一直记着那日端嫔姐姐虔诚的喜悦,端嫔是一心盼着荣嫔好的,若是为了小佟佳氏而把荣嫔挤下去,大家都不会高兴,那她宁愿自己也不要做什么德妃。
可她有私心,从前觉得只要能陪着玄烨就好,但如今有了孩子,眼看着胤禛的养母从贵妃到皇贵妃,亲兄弟总不能太悬殊,为了胤祚她也该有自己的尊贵。自然荣嫔又怎会不为了三阿哥争取,做女人或许各有心思,做母亲可就都一样了。
如此八月十五前,太后先行回宫,太皇太后、皇帝和德嫔仍旧留在瀛台。老人家身体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事要岚琪操心,她便有更多的时间陪着玄烨。而这里那么多宫女太监瞧着,少不得传话回宫里。宫里的女人们知道皇帝和德嫔在瀛台朝夕相处,嫉妒得几乎要疯了,就是想不明白她哪里好,皇帝怎么天天见也不腻歪。
这样的日子一过又是大半个月,紫禁城里的中秋虽然热闹,但皇帝不在女人们还有什么乐子。眼瞧着重阳节了,惠嫔眼见宜嫔等得磨光了耐性又见憔悴,便主动来承乾宫,请贵妃派人去问问,太皇太后的重阳节怎么过。自然话里的意思,是该催圣驾回来了。
莫说惠嫔来提醒,佟贵妃自己也有些熬不住。宫里头越来越多难听的话,她不在乎德嫔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可每回都带着她一起说,她耐性再好也有压不住火气的时候。于是借惠嫔的意思,再次派人来请安催问,可是回来的人却只说:“万岁爷说,再议。”
“再议”两个字,直让众妃嫔寒心,七嘴八舌什么话都有。说要在瀛台过冬了吗,又说万岁爷也不怕冰天雪地那里冷得慌?连咸福宫里温妃都忍不住,“再议”两个字传回来时,她夜里偷偷伤心了好几回。隔天就来找觉禅氏,但瞧着觉禅氏目色死寂完全打不起精神的样子,直觉得一切都没盼头,越发连照顾八阿哥也不上心,重阳节前闹得孩子大病了一场。
八阿哥生病的消息自然会传到瀛台,可这里六阿哥正不舒服。前天大阿哥和太子来瀛台请安,和弟弟玩了半天,哥哥们走后不久胤祚就上吐下泻。太医说是在风里吃了东西着凉,养了两三天才好。
岚琪日夜照顾儿子,很是辛苦,直到重阳节这天看着小家伙重新活蹦乱跳,才真正舒口气。沐浴更衣后,只说歪一会儿还要去太皇太后跟前贺重阳,结果累得一觉睡过去。环春几个都舍不得叫醒她,擅自做主过来告假,太皇太后也叫她们悉心照顾,说过不过节都不要紧。
而前头裕亲王、恭亲王几位都带着福晋来了,到底是重阳节,不能不来太皇太后跟前孝敬,各色各样的礼物拉了两车子,孙子孙女儿热热闹闹地嬉笑一下午才散了。福全走前更笑嘻嘻对玄烨说:“前几日带几个小舅子去打猎,猎了几头鹿。鹿茸拿去太医院让他们备着给皇祖母补身子,又让制了鹿血酒,随礼一起送过来了。皇上回头记着问李公公要。”
玄烨反笑兄长:“那天还听皇祖母说你新纳了几个格格,家里又吵翻天了。这酒你自己拿回去喝吧,屋子里那么多母老虎,够你受的了。”
福全却憨憨地笑:“最难消受美人恩,辛苦是自然的,可美人美妙,臣乐呵着呢。”
不论君臣,他们兄弟间当然有私房话,说说笑笑很是惬意。可待兄弟几个离了,玄烨忙着手头的事,早把什么鹿血酒忘记了。而福全常宁送来的贺礼,他都
让李公公送去给岚琪看,有喜欢的让她留下,其他的他也不在乎。
之后来了两拨大臣,说起安亲王已深入吴军腹地,取吴世璠首级指日可待,玄烨不禁龙心大悦,欢喜地跑来向太皇太后报喜。说了几句后,老人家却提醒他:“去瞧瞧岚琪,她好像不大舒服。”
皇帝才想起来,今天亲王福晋来她也没在跟前支应,本以为还在照顾胤祚,哪知道是她自己不舒服。辞了皇祖母后,索性趁着天黑前把政务料理好,入夜后吩咐李公公再不见外人,便带人往岚琪的住处来。
未进门就见乳母抱着胤祚出来,乳母脸上有些尴尬。胤祚叽叽喳喳地乐呵着,玄烨逗了几句便让乳母带走。可等自己要进门,却见环春没头没脑地跑出来,脸上红扑扑的,和乳母一样不自在。玄烨这才生疑,略担忧地问:“怎么了?”
“皇……皇上……”环春脸红得把脖子都染了,支支吾吾说了缘故。玄烨听得眼睛瞪得溜圆,满目笑意地跑进来,果然见人蜷缩在纱帐里头。
方才环春说,岚琪傍晚独自醒来,觉得身子寒津津的不大舒服。环春她们都在外头收拾东西没听见动静,结果她家笨主子瞧见桌上有一坛酒,竟自斟自饮喝了两大杯,环春进来时她正还要灌下去。
被拦住问怎么喝这个酒,人家还傻乎乎地反问怎么梅子酒这么腥。她只当是前几日胤祚闹肚子后,太医送来的两坛梅子酒,让德嫔娘娘和宫女们都喝了暖胃防病。她又是口渴又是身子冷,竟整整两大杯灌下去。可她怎么知道,这是裕亲王送来的鹿血酒。
两大杯鹿血酒,岚琪的身体没多久就有了反应,浑身火烧似的难受。要做什么该做什么,环春当然明白,可她们哪儿敢去请皇帝呀。乳母抱着六阿哥来也吓了一跳,可她是经历过人事的,嘱咐了几句就抱着六阿哥要走,结果出门撞见皇帝。而环春被磨得没法子又要来找乳母帮忙,就撞见圣驾了。
寝殿的门被紧紧关上,玄烨随手脱了外衣,掀开纱帐。床上的人蜷缩着很难受,察觉到有人进来,慌张地一哆嗦。可睁眼看到是玄烨,眼中的慌张顿时消散,柔情蜜意奔涌而出,柔软的身体舒展开,不知不觉就腻歪上来了。
玄烨碰到她的身体,果然浑身发热,娇嫩的肌肤似在火上烤过的,触手就撩拨得心里发暖。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带着鹿血的诱惑。而岚琪备受煎熬的身体已经把持不住,含泪娇吟地缠着他。玄烨却促狭地故作冷静,问她:“怎么了?朕要好好和你说话呢。”
怀里的人哪儿还能说话,一个劲儿地往玄烨身上蹭,娇吟喘喘,直要把玄烨推下去。玄烨便任由她摆布,仰面躺下后,就见两只手急促地解开了他的衣裳。可原以为她的红唇就要贴上自己的胸膛,身上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软绵绵地伏在了自己的胸前,仿佛理智又跑回了脑袋里,脸埋在玄烨的衣裳里,闷闷地出声:“皇上回吧,臣妾不大舒服……”
“梅子酒和鹿血酒也分不清?天差地别的东西。”玄烨一笑,双手捧起了岚琪的身体,翻身把她扔在床上,自己撑起了身子居高临下。没有喝酒却已浑身发烫,凑在岚琪面前与她鼻尖相触,感觉得到岚琪柔嫩的双唇嚅动着,渴望得到缠绵的吻。可玄烨就是不碰她,还问着,“是不是故意喝鹿血酒等朕来的?你怎么会分不清,口渴了又怎么会喝酒?是骗环春,还是想骗朕?”
可身体下的人早已意乱情迷,双腿不自觉地缠上了玄烨的腰肢,不断地迎合想要触碰他的唇。但她步步进,玄烨步步退,眼瞧身下的人要哭出来,皇帝才炙热地吻上她。唇齿间猛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激烈,玄烨被她纠缠得几乎要透不过气,好容易才挣扎开。
喘息间勾出了身上的火,大手一撕,岚琪薄薄蔽体的寝衣就散开,小衣下春色跃跃而出,雪白雪白地写着“诱惑”二字。玄烨才要钩开她的小衣,岚琪突然笑出来,捂着胸口侧身转过去,竟趴在床上想往里头逃走。玄烨把她拖回来,她再要往里头挪,也不知是酒醒了还是身上的热情散去,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味索取,更仿佛要就此休战。
要命的是玄烨已经被她勾得难以自制,气恼地在她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身下的人哆嗦着蜷成一团,软软地说着:“皇上,睡吧睡吧。”
欲拒还迎娇声软语,玄烨是笃定不肯放过她了,几下就把碍事的衣衫褪干净。正是深秋寒凉的时候,鹿血酒后暖暖发烫的柔软身体拥在怀里,真真人间仙境才有的惬意。慢慢品尝阅尽春色,一寸一分的肌肤都未放过,豪饮鹿血酒的人也再矜持不住,翻云覆雨仿佛要将身体融化。
翌日晨起,不知是一夜春宵的滋润,还是裕亲王送的鹿血酒是好东西,岚琪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玄烨问她到底怎么喝的鹿血酒,人家支支吾吾,直见皇帝要恼了,才坦白说,起先只当一般的酒,身上发冷想暖暖身体。结果一口下去腥得不行,又见酒色殷红如血,才知道是什么东西。知道皇帝夜里要来,便动了坏脑筋,索性豪饮两大杯。
玄烨又气又好笑,训了几句说她身子太弱喝得不对反而要伤身。可又笑说鹿血酒还有许多怎么办才好,之后几日便也共度良宵。秋意深浓时,岚琪的寝殿里,却只见夜夜春色,彼此缠绵难分难舍,仿佛是知即将回宫,才更珍惜独处的时光。
九月下旬时,皇帝终于决定要回宫。先头回来收拾宫殿的宫女太监活儿还没做完,宫里头就传遍了这个好消息。盼了一个夏天,又盼了一个秋天,寂寞难耐的女人们终于盼得皇帝归来。可随着宫女太监先遣归来,瀛台那里的事也零零散散地带回来。说什么德嫔与皇帝夜夜春宵,说什么皇帝专房专宠,说什么德嫔根本不照顾太皇太后只是陪着皇帝。好听难听的话在宫内游走,怪不得快回来那几天,岚琪每天都觉得耳根子发烫。
十月初一,圣驾回宫。初夏离宫初冬归来,大半年不在紫禁城,比旧年陪太皇太后在园子里度夏的时日还久。岚琪重新踏入永和宫的门,竟恍惚记不得夏秋是如何度过的。
小胤祚也很陌生,但一路回来乳母哄他说能见哥哥了,到了家门口就往里头跑,口齿不清地仿佛喊着哥哥。岚琪伸手要抓儿子叫他别瞎跑,突觉头晕目眩,脚下虚浮。幸好身边环春眼明手快地搀扶住,见主子面色潮红,担心地问:“主子怎么了?”
岚琪犹自不觉,只笑大概是晕车,扶着环春往屋里走。但躺了片刻依旧不见好转,伸手摸额头微微发烫,环春不敢怠慢,赶紧去宣太医。这边太皇太后回到慈宁宫才歇下,外头就有人来传话,说永和宫宣太医,德嫔娘娘病了。
太皇太后并不紧张,推苏麻喇嬷嬷说:“你精神好,去瞧瞧,莫不是有了,她九月里天天陪着玄烨呢。”
苏麻喇嬷嬷赶到时,太医已经诊断罢了,面色犹豫正不知想什么,瞧见嬷嬷来了,便直言道:“德嫔娘娘摸着像有喜脉,可还不大明显,恐怕还要十来日才能确定。但娘娘她又的确伤风,眼下臣正矛盾,要不要给娘娘用药。”
苏麻喇嬷嬷也觉得不大好,问怎么说,太医又道:“不用药这样病下去,若是母体不好指不定保不住胎儿。可若用药,生怕保住了胎儿,胎儿也不大好。要是娘娘没有身孕,就最好了。”
“既然像,必然是有了。”苏麻喇嬷嬷也难以决断,又宣来几位老太医瞧瞧,几番商议后都不敢拿主意。毕竟是皇帝的宠妃,肚子里若真有了孩子,万万伤不得。辗转又等皇帝到后宫来时,一同在慈宁宫商议决策。
太医道:“世人都以为生过几胎的孕妇更结实更好生养,实则女人产子大大伤身,娘娘上一回又是难产,所以未必现在的身体就很结实。臣以为还是用药先让娘娘康复起来,是否有孕,且看天意。”
太皇太后和玄烨也如此认为,决定先让岚琪吃药治疗伤风。可绿珠却从永和宫赶来,说德嫔娘娘求太医不要开药,只是小小的伤风,她多喝水多躺几天就好。腹中若有胎儿,吃药伤了孩子就是她的罪过,说她自己熬得过去。
“玄烨,你去劝劝她。这傻孩子一根筋,你们都年轻,就算没了这一胎又如何?万一硬撑闹出更大的毛病,如何是好?什么小伤风,都烧得浑身发烫了。”太皇太后很着急,立刻让玄烨去永和宫劝劝。
可皇帝却不动,屏退了太医宫女,才对皇祖母道:“夏秋都和岚琪在一起,这才回宫朕若再往永和宫跑,别人真要急红眼了。回来的路上就与岚琪说好的,十月里不再去见她,偶尔在您这里见的话,另说。”
“你这话虽有道理,可她如今正辛苦,你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永和宫?”太皇太后苦笑,“在瀛台时我本想劝几句,让你们别天天黏在一起,可又想想难得这样的日子,我这老太婆插什么手?现在瞧瞧,还是你们太过了,惹得宫里人不高兴,回来反看别人眼色。”
玄烨不以为意,反而说:“她们若是真不高兴,朕改天再换别处住也一样。南苑冬天暖和,皇祖母若愿意,孙儿陪您去过冬。”
这些自然是玩笑话,而岚琪吃不吃药,玄烨最了解她的性子,劝祖母说:“若是逼急了,对身体反而不好,她自己有分寸。反正这药只怕送过去,她也偷偷倒了。岚琪一心想给朕生个小公主,好容易有了,她怎么舍得伤害?”
果然如皇帝所说,岚琪知道自己可能有了身孕,死活不肯吃什么伤风的药,大口大口地灌温水,之后蒙头大睡养精神。因病了不能接近孩子,端嫔把六阿哥接过去照顾了几天,岚琪很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