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说,雪化完了就走。
方语坐在堂屋口,视线落到门口的篱笆上发呆,乍暖还寒的风卷着几瓣雪花飘到她鼻尖上,旋即迅速融化了。
她多希望这道篱笆能挡住时间的流逝,可惜,连篱笆都已不再完全被白雪覆盖,稀疏露出了根部黑色的泥土。
或许是要走了,沉知墨没再和方语置气。
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还是又要那么大一笔钱?总之,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满足方语。
方语收好手套的针脚,拿着它进了卧房。沉知墨正在写着什么,白茫茫的雪光透过窗子落在那张素净的脸上,更显她肤白胜雪,另一方面,窗柩投下的倒影又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幅光景让方语第一次这么激烈地产生了读书写字的渴望,她想看懂沉知墨在读什么、写什么,她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或许能通过文字来传达。
沉知墨抬起头,看到方语巴巴儿地望着她。
“怎么了?”
[阿墨,我想学写字。]
突然要学写字做什么?算了,反正现在也没事做,沉知墨冲方语招招手。
“过来吧,我教你。”
沉知墨站起来,让方语坐到书桌前。
“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方语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会不会嘛……”
方语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字,后面的,她就不会写了。
沉知墨俯下身子,捉住方语的手背带她写下一个工工整整的‘语’字,发梢卷着铃兰香扫过方语的侧脸,让她失了神。
“专心一点。”
没有老师会喜欢爱走神的学生,既然要教,那就要好好教,沉知墨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曲起手指轻轻在方语脑袋上敲了敲。
耳朵慢一拍般烧了起来,方语摸了摸刚被沉知墨敲过的位置,又指了指沉知墨。
“想学我的名字?”
“哇…嗯……”方语想回答是,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几个零碎的音节。
沉知墨没有计较,她温柔地笑了,带着方语的手继续在纸上书写。
“嗯……我的名字对于现在的你还太难了些。”
‘沉’和‘知’还算写得流畅,写‘墨’字的时候,即使她带着方语在写,墨水还是在纸上糊成了一团。
“还是你的名字简单。”沉知墨看着纸张念了几遍两人的名字,突然悟出什么似的,扑哧一笑。
“真有意思,你说不了话,却叫‘语’,认识你之前我一句手语都看不懂,却叫‘知默’。”
她名字是娘亲取的,过去二十年她一直以为这名字就是字面意思,娘亲希望她成为一个知书达礼的人,她也确实做到了。
好久没见到沉知墨这么开心了,方语虽然没听懂她说的意思,但也跟着她笑起来。要是时光定格在这里就好了。
可惜屋子外的雪静静消融着。
天不遂人愿,今年的柑橘花都开得格外早。
方语已经能流畅地写出两人的名字,简短的句子也能看懂个大概了。
皮箱摊开在椅子上好几天了,沉知墨故意懒散地收拾着东西,直到周筠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知墨姐,你收拾完了吗?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诶!知道了!马上!”
周筠说要跟她一起去奉安,沉知墨当然庆幸有人作伴。
奉安比乡里远太多太多,火车都要坐几天几夜,这样遥远的路途,对于独行的omega来说太危险了。
方语在坝子里扫地,那把竹扫帚反复打到周筠脚上。
起初,周筠以为方语是不小心的,被打好几十下后,她沉不住气了,这“不小心”的次数也太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