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深处有一处天然石坳,高约八丈,宽十丈有余,风雪飘不进洞口,常年百花盛开不分时节,只因有座医疗百症的温泉瀑布。
“炜烈贝勒半年前迎娶了和孝公主,皇上龙心大悦封他为端王爷。”红衣美女以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希望能满足自己报复的心态。
相对着她的怨怼心,另一侧清灵的仙女一脸平静地晾着**好酿酒。
山坳中无岁月,她已分不清是寒冬还是暑夏,自在怡然地做着手中事,累了就睡卧花丛间,以落叶为席,蕉叶为被,枯干当枕。
这里的世界没有纷扰,只有宁静与祥和。
“喂!你是聋了不成,没听见我说的话是不是?”真气人,她怎能无动于衷?
“怜星,渴了吧!喝杯山泉水。”
宋怜星气恼地瞅着她玉腕递来的水晶杯。
山坳中多奇石,其中又以水晶居多,各色宝石铺于温泉底,四壁净是发亮的磷石,故所用的器皿大多取其石而雕之。
若是贪心点取其一斛珍石,定能在人世间快活十世。
“郑可男,你不要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很无聊?”她快闷坏了。
“不要出言无状,叫师姊。”郑可男唯一的兴趣是戏弄这位师妹。
她露出恶心的表情“呕!少来称大,我十足的倒霉才会鬼迷心窍求两个老妖怪救你。”
当年醉花坞被玄月神教围剿时,宋怜星适时出外买胭脂逃过一劫,不幸遇到两个奇怪的老人要收她为徒。
虽然口中大喊着要恨令她心碎的男子,可是心一平静后却发现无从恨起。
当她意外得知胤礽阿哥设下陷阱要活抓月剎时,她莫名的善心抬头,以交换条件成为天山二佬的闭门弟子,拯救她的“情敌。”
结果呢?
情敌原来是天山二佬的大弟子,她的师姊。
“你被他们拐了,也用不着把不满转嫁到我这里,至少他们的绝世武学是值得一学的。”郑可男抚着胸轻咳。
“谁要学他们的武功,怪里怪气的,一下子要人搓一千个巴掌大的雪球,回头又说我闲着无聊,干么像个娃儿玩雪。”真是气死人了。
她推了酒石入石瓮。“人生求一太平,何必庸人自扰?”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难怪能摆平两个怪老头。”宋怜星嫉妒她的平静。
以一名历尽沧桑的妓女而言,本该是渴望觅一处桃花仙源以终老。
但是真遇上了,宋怜星反而贪恋山脚下的虚华世间。
“在世人眼中他们的行为是不容于世,但是却单纯得可爱。”同性相恋的两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拜托,两个大男人老是黏在一起怪恶心的,还老要我和你合练鸳鸯剑”鸳鸯是一雄一雌,她们太离谱了。
郑可男不回答,一径地浅笑。
她曾死过一回,整整三个月冰冷无气息,是两位师父日以继夜地强渡热气保持恒温,等着百年才开一次花的天山雪莲出世。
罢服用新鲜的雪莲**时,命是救回来了,可是魂魄却早已归阴司,他们一发狠潜入蓝天寺绑了个得道法师施法,硬是从阎王手中要回她的三魂七魄。
可虽然是回了魂,伤重的她仍处于昏迷状态,时而需辅以名贵葯材以养体处之身。
直到三个月前她才下得了床,至今胸口仍隐隐作疼,只能浅笑或轻咳。
问她想不想念心中牵挂的男子?她能回答的是一记深思。
只要他过得好,她就于愿足矣!毕竟对他而言,她已是个死人。
“我刚刚是骗你的,炜烈贝勒在迎亲那日闹失踪未完婚,皇帝老子一生气差点摘了他的脑袋,是和孝公主出面求情才免去一罪。”
“嗯!”宋怜星受不了她的冷声冷调。“你的声音可不可以稍微有点起伏?”
“我的身体受不了大起大落的情绪,你强求了。”她仍是一贯的冷意。
“我忘了你是死过一次的人。”而她是心死。“他对你尚未忘情。”
郑可男手颤了一下,被石棱割伤了指头。
“你这疯丫头又对小月儿说了什么鬼话?瞧她满手是血。”月儿是郑可男的小名。母性泛滥的奇佬佬连忙掏取小葯丸捏碎敷在她手上。
“我才没有”师父不公平,又冤枉人了。
还没等宋怜星申诉,阳刚气十足的怪佬佬大吼一声,吓得她把话缩了回去。
“大师父,二师父,是徒儿手拙,与小师妹无关。”
其实她们年岁相差无几,两个同是花样年华的姑娘,却已在浊世中打滚一回,受伤累累地舔舐伤口,人不老,心已憔悴。
“谁是你的小师妹你们瞪人好可怕。”宋怜星的声音由嚣张到怯懦逐渐弱。
奇佬佬拿出一瓶奇香的小瓷交给郑可男。“你的身子糟得狗都不想啃,天香玉露丸每日含两粒,早晚各一。”
“二师父辛苦了。”
“你才知道我辛苦,金玉花和香兰的根多难采呀,师父还差点让那银蛇噬了手呢!”
“我不喝酒。”
“嗄!”这小妮子向来聪明,拐不动了。
一旦奇佬佬开始找借口东抱怨西找碴的,那就表示他又要找人试新酒,她早就学乖了,不用他开口就能猜中他口中未竟之语。
“漂亮奇,月儿的身子还不能适应刺激的食物,别叫天香玉露九给浪费了。”
奇佬佬委屈地嘟着嘴。“潇洒怪,我们的日子无聊极了。”
宋怜星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长了头,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两位师父,徒儿想下山一趟。”郑可男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月儿呀!我们好不容易把你的命给救回来,你该不会又跑回去送死吧!”反什么清,复什么明嘛!天下本一家。
“过几日是娘亲的生辰,不孝的月儿想去看看她老人家过得好不好。”对于国仇家恨她早看淡了。
毕竟她已死了一回,一切的前尘旧事都应一笔勾销,是满人也好,汉人也罢,谁当皇帝都是上苍的旨意,一介平凡之女不该干预天命运行。
敝佬佬执起她脉络一把。“走千里不是难事,切忌动真气。”
“多谢大师父成全。”
“你喔!有时装笨一些,太过聪颖反而会不快乐。”他着实喜爱这打小教大的徒儿。
“我不够笨吗?”她睁着“无知的”双眸微笑。
是的,有时无知是一种幸福。
郑可男将手心置放在胸口,脑海中浮现握剑的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他过得可好,是否如怜星所言尚未对她忘情?
一段情,要记挂多久才会遗忘?
一年、两年、五年‘年或是永远?
恪抱郡王府
“滚,你的声音真难听。”
炜烈贝勒又赶走一个他宠幸不到三天的女人,叫下人们看了直摇头。
自从郑姑娘死了之后,贝勒爷就变了。
不是变好而是变得更糟糕,以前他是个风流贝勒,现在却成了烂情贝勒,只要神情有一份肖似郑姑娘,他都会想尽办法把人弄进府。
可是一上过床后,就嫌人家那份神似消失,二话不说地把人踹下床,要帐房拿些银子打发走。
若是烟花柳巷的姑娘倒好解决,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就可摆平。
就怕沾上好人家的女儿,一夕恩爱后弃之不顾,搞得对方寻死寻活的,闹得全京城都不得安宁,直道炜烈贝勒是个风流的负心汉。
“炜烈,你又在自残了。”
胤礽夺下他的刀,阻止他在早已伤痕密布的手臂上再划下一刀。
炜烈轻佻地说道:“我是在记录我的丰功伟业。”
“这种自我逃避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吗?月剎已死了一年多,你该放下了。”这傻子怎还看不破?
“月剎是谁,我怎么不认识?是芙蓉阁新来的姑娘,还是使国进贡的美女?别忘了介绍一下。”
“端敏的事打算拖多久?你们夫妻有名无实已七个多月,该去宫里迎她回府了吧!”
他勾起唇角讽笑。“我床上的女人多得挤不上一位公主,叫她另寻良人吧!”
“难道你打算不娶妻生子,一辈子哀悼个女人?”四处找寻代替品。
望着持剑的手,炜烈恨不得一剑砍了它,就是这只该死的手结束了他深爱女子的生命,他恨自已被怒火冲昏头,看不出她眼底求死的念头。
她向来有双擅长说谎的水眸,他不该轻易受骗。
他要惩罚自己的呆蠢,唯有一刀刀的痛楚,才能感觉他活着是用她的生命换得的。
“告诉我,如何忘掉一个刨去我心的女人?”原该是他心的位置已空无一物。
“我”胤礽无法回答。
炜烈表面风光,内心却万分苦涩。“人死会入梦,而她却从来不曾到我梦里一聚,是怪我连她的身体都保不住吗?”
那一夜吐了血,他整整躺在床上三个月,像个失去生命的死尸,因为他希望死的是自己。
之后,他四处寻找那个怪老头却久无消息,最后他才决定纵情于脂粉堆,借着身体上的疲惫,暂时忘却萦绕心湖的美丽倩容。
可是,他的心仍停止不住失去她的痛。
“炜烈,不要再颓废下去,你要清醒点。”
炜烈狂笑地抹抹脸。“为何要清醒?老天夺走我唯一的爱,叫祂还来呀!”
“端敏”
“别再提此事,我既未迎娶亦无拜堂,她并非我的妻子,你叫她别再痴等了,我的妻子叫郑可男。”
胤礽脸色一峻。“我不再劝你了,想继续糟蹋女人也随你,小心有报应。”
“报应!”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男儿的死就是对我风流的报应,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要报应#x5c3d#x7ba1来。”
对于一无所有的人,他坦荡荡地接受报应。
可没有心的人为什么还会痛?
男儿,我日日夜夜发痛似地想念你,为何你能毫不动容地冷眼旁观,你不再爱我了吗?
我愿舍弃所有,只求你入梦。
夏天的荷花正盛开,阵阵香味飘送。
情亦如此,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