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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风雨如晦暮云垂(2 / 2)

她的身子不动,一抹冷笑从她的嘴角挑起,世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于飞辰已经骇然道:“不要!”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凤姨的身子宛如风筝一般,被姬云裳的手吹了起来,正挡在她的身前,也正是世宁长剑的剑尖上!

世宁大骇,急忙收剑。但他才学武功,哪里能够收发自如?任凭他用尽全身力量,舞阳剑却依旧啸风刺出!

姬云裳的笑声贯彻整个水牢。

突然人影晃动,世宁就觉长剑一滞,已然刺中。

他大骇狂呼,就见于飞辰挡在了凤姨的身前,舞阳剑光芒犹在,已然贯体而入,插在了他的胸前!

一滴鲜血都没有,舞阳剑太过锋利,伤口紧紧贴着剑身。但于飞辰却连声咳嗽了起来。

咳出的,尽是鲜血!

世宁大张了口,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天地忽然都变得空空的,没有一丝存在,没有一丝真实,只有轰嗵轰嗵的心跳声,在寂寞地响着。

于飞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他的脸上露出苦笑:“终于能为你们母子做些什么了”

他的头缓缓抬起,盯在姬云裳的脸上:“你的心愿也满足了,我我总算没负你”嚓的一声轻响,姬云裳脸上的面具忽然碎裂。

没有人想到,这面具下的脸竟美得惊人。无论谁见到了,都会忍不住叹息。宛如恶魔一般的女子,竟然有着天人一样的容貌。

现在,这容貌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而是浮动着层层的悲伤。碎裂的,并不仅仅是面具,而是她的心事,长久以来,她不肯承认的心事!

她突然踉踉跄跄地冲了上来,狠狠摇着于飞辰的双肩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于飞辰不住咳嗽,伤口中鲜血喷涌,将姬云裳的黑衣也染湿,姬云裳伸手去点他胸口周围的穴道,却被于飞辰一把握住。他满头银发完全披散开来,脸色却因失血变得苍白,他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如此低沉:“你说的对,爱是要从一而终。我得知青凤死后,本想孤身终老,却没想到又遇到了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沧海桑田,却终须要有明月照耀的。我以为我到了第二个夜晚,明月又再升起了”

姬云裳闭上眼睛:“别说了,别说了!”

于飞辰叹息一声,手指划过她的脸庞,他的动作极轻,眼神中却有遮蔽天地的柔情:“我死后,好好照顾璇儿,你一生要强,却伤得最重,答应我,别让她再像你。”

姬云裳霍然起身:“死?谁说你会死?”

于飞辰微笑道:“能死在你们两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云裳,我不怪你。”

姬云裳脸上神情变幻,突然,变得决绝之极,冷笑道:“你负我一生,我决不能让你死得这么容易的,你等着!”霍然站起,转身向门口而去。

于飞辰明白她的心意,苦笑道:“来不及了。那里离此处千里之远,等你找到惊精香,我都成一堆白骨了。”

“住口!”姬云裳喝道:“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她深深看了于飞辰一眼:“你欠我太多,一定要守住真元,等我回来。”她的身形宛如惊云一片,消失在夜幕中。

于飞辰望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凝注在世宁身上。世宁的目光却一片空空的茫然。

于飞辰握着他的手,放在舞阳剑的剑柄上:“好孩子,我本想借苦难的经历磨练你,慢慢传授你绝世的剑法,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以后的世界只能靠你自己”

世宁的心一阵紧缩,他想哭,但身体却仿佛干枯了一般,没有一滴泪水流出。他想大叫,世界却宛如一个黑色的空洞,将所有的声音吸去。

于飞辰的眼神无比寂寥:“记住,诚于剑,就要心狠。我便是事事眷顾,才有今天的结果要想修习上乘剑术,就一定要断绝情念!”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世宁,世宁泪眼模糊地点了点头。于飞辰露出一丝微笑,转头对凤姨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就要死了,你还不肯过来看看我么?”

凤姨目光凝滞,似乎被这场变故吓呆了,此刻才失声痛哭,向这边奔了过来。

突然一只脚伸了过来,凤姨不及提防,重重摔在了地上。世宁一惊,就见世蕃狞笑着走了近来,一脚踩在凤姨的头上,使劲碾着,往泥土里踩了进去。

凤姨哭叫道:“让我过去看看他,他他快死了!”

世蕃冷笑道:“你是我父亲的妾,要看也只能看我父亲,还能看什么别的臭男人?凤姨,你可真是个荡妇,连这样的乞丐你都不放过。”

于飞辰的声音更加虚弱:“放放开她!”

世蕃哈哈大笑道:“怎么?过来杀我?你们的威风哪里去了?”

于飞辰一声厉啸,宛如晴空打了个霹雳一般。世蕃吓得一阵哆嗦,于飞辰忽地站了起来,向世蕃大踏步走了过来。世蕃一时手脚皆软,再也没有力气站立,扑通跪倒在了地上,连看都不看。

许久,还不见有动静,他悄悄抬头,就见于飞辰银发飞散,一张怒气横生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世蕃吓得一声怪叫,踉跄后退。但于飞辰也不追赶。世蕃惊魂稍定,这才看出来,于飞辰最后一口护心真气都因此而耗尽,就此死去了。

他的信心与勇气立即蓬勃而出,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一拳将于飞辰的尸身打倒,骂道:“死了?你再吓我一次试试?”

凤姨蹒跚着走了过来,世蕃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咬牙道:“贱女人,都是因为你,让我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凤姨哭着哀求道:“他都死了,就让我看他一眼吧。”

世蕃怒笑道:“让你看?除非你跪着求我!”

凤姨身子震了震,她缓缓跪了下去。

世宁尖叫道:“不可!”他大踏步走了过来,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舞阳剑!

正在这时,嘈杂声起,一队人鱼贯而入,抢到了水牢中,世蕃对为首的武师当头就是一巴掌:“怎么现在才到?杀了他!”

他一挥手,那些人一齐涌了上来。世宁奋力迎战,但他只有十岁而已,能够做什么?被那些人打倒在地,痛殴了起来。凤姨抱着世蕃的脚,哭道:“求求你,放了他吧。他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世蕃冷笑道:“我就喜欢欺负孩子。你若是想救他,也可以——”他声音一沉:“脱衣服。”

凤姨跪在地上,她的头仰起,望着世蕃狰狞的脸,目光有些呆滞。

“脱啊,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人尽可夫的婊子!”

她摇着头,望着他,神色极度伤痛中,有些疯狂。忽然,她笑了起来,手向着衣扣探去。

世蕃狂乱的笑声在水牢中回荡。

围殴的人群当中,忽然响起一阵凄怆的叫声。一道剑光闪了起来,这剑光好亮,一闪,整个水牢仿佛都变成了通明世界!

围殴的数人惨叫倒地,双脚已被齐刷刷地斩断!

舞阳剑渐渐在空中凝形,但那光芒却丝毫不减,照亮了世宁那凄怆的眼神,那狞厉的表情!他就仿佛受伤的狼一般,死死盯着世蕃。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世蕃忽然觉得宛如置身荒漠一般,周身感受的,是刺骨的冰冷。他哑声道:“挡住他!挡住他!”第一个向着水牢外跑去。他的手下却只有跑得更快!

世宁缓缓走到凤姨身边,跪倒,他的声音坚忍:“娘,我带你杀出去,永远离开这个家!”

他背起母亲,坚定地向水牢外面走去。

水牢外面,大雨倾盆。雨点打在脸上,世宁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而雨中,是全副武装的家丁。太师府中能够动用的人,已经全部都出动了。

世宁却笑了:“娘,不要怕,我们一齐杀出去!”

凤姨没有回答,她的笑容有些疯癫。这一连串的变化太大,也太剧烈,她的神志已慢慢消磨,不再清晰了。

家丁群涌而上,世宁的剑围绕着他和母亲的身体转动着。

一股炽烈的气息从舞阳剑身上腾起,沿着劳宫穴攻入世宁的体内,苍龙一般蔓延腾举,转瞬之间,到达心肺之间,然后轰然炸开,散布到他全身中去。

一瞬之间,世宁仿佛看到了于飞辰那殷切的目光。

于飞辰最后的精神仿佛在那声大喝中,尽数灌输到了舞阳剑身上,然后再传递到世宁身上。此时的世宁,被这股气息蒸腾冲激,他的剑术竟然突破了蒙昧,有了一点根基。虽然还称不上好手,但抵挡家丁却绰绰有余。何况舞阳剑乃是天下名剑,锋利无匹,又助长了不少威势。

世蕃站在楼台上,冷笑道:“看你能打到什么时候!”

剧斗之中,世宁的身子一歪,凤姨竟然从背上掉了下去!世蕃大喜,叫道:“拖住他!”家丁们潮涌而上,将世宁卷得离母亲越来越远。世宁奋力拚斗,但却已无济于事。

世蕃大笑着走到凤姨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哪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凤姨突然弹了起来,劈手将旁边家丁的腰刀夺过,架在了世蕃的脖间。

世蕃吓得呆住了,大叫道:“你,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凤姨秀发披乱,被雨水凝在脸上,看去有些狰狞,她厉声道:“叫他们住手!”

世蕃急忙令家丁收兵。世宁大喜,向母亲奔了过来。凤姨厉声道:“停步!你若是再前进一步,娘就立即自杀!”世宁身子一震,急忙住脚。凤姨凄然一笑,道:“孩子,你终归还小了,咱们母子一齐逃走,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你走吧,等你长大了,武功好了,再来救娘。娘答应你,无论如何都活下来,等你来救”

她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世宁凄声道:“不!若是娘不走,我也不走!”

凤姨道:“娘就只有靠你来救了,你快走!”

她突然将刀折返,架在自己脖子上,厉声道:“你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

刃利,深深没进凤姨的脖颈里。鲜血和着雨水缓缓流下。世宁长声惨号:“世蕃!若是你敢对我娘有半点不敬,我要你如同此石!”

他冲天而起,舞阳剑寒光闪烁,一剑刺向院中假山。只听轰天动地的一声大响,那假山竟然被这一剑斩短了半截!

世蕃骇的脸色都变了。这难道真是个才学武功的十岁孩童么?看着世宁远远奔出的背影,他忽然觉到一丝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恶寒。

暮色苍茫,世宁飞奔着。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学武功!我要学武功!”

但武功又在何处?

江湖那么大,有名侠传世的故事,就有恶霸肆虐的传说。外面的世界,不过是个更大的太师府,善良的人,终究是要受苦的,一如从前一样。

黎明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一切都仿佛随着积水消散,又是新的一天。

一个黑衣女子矗立在风露之中,初生的朝日照在她清丽绝尘的脸上,却正是刚才离开的姬云裳。

她手中握着一株绯红色的花,花瓣打开,发出奇异的香气。这香气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可以让死去的人都还魂甦醒。

这仿佛就是传说中的奇花之最,惊精香。

但她脚下的那个人,似乎已永远沉睡,再也闻不到了。

黑衣女子俯下身,轻轻抚摸他冰冷的脸颊。一生中从未流过的眼泪,终于从她秋霜一般的双眸中滴滴落下。

她抱起那人的身体,仰头望着变幻的云霞,嘶声道:“我为你寻来了惊精香,可你为什么不肯等我?”

朝霞无言,新的一天又已开始。

无尽的传奇还会继续,只是昨天的人,昨天的传奇,以及昨天的讲述传奇的人呢?

也一起,成为明天的传奇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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