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都城。
一间暖阁内,一个黑色身影默默立于窗边,在他身后,单膝跪着一个人,那人神态甚是恭敬“大人,邪风来报,他们如今已经快到达都城了,属下也已经派人在途中布下埋伏。”
半晌,窗边的人才开口:“嗯,下去吧。”直到属下退去,那人沉默的嘴角才慢慢弯起一个浅弧,却没有笑意,离相见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他的心情却从未有过的复杂。
而仍然流连于山水的几个人,却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马车和三匹骏马还在慢悠悠往北边而去,眼下正是六月酷暑,骄阳当空,山谷里的气温却不算高,树木遮阴,流水潺潺,偶有一丝清凉之气溢来,倒使人神清气爽。苏尔骑马累了,趴在车头小憩。珈蓝还和那摩一路调笑,自从和祁岫他们混熟之后,珈蓝的乐趣就从我和青冥身上转移到了那摩身上,大概是觉得有个人和自己拌嘴,途中也不会太过无聊。
当炎炎烈日终于在前头拐弯处洒下一缕光线,突然从高处滚落下几块巨石,那泥土里腾地窜出几道锁链,猝不及防中,马儿已受了惊,几声嘶鸣,四下逃散,却退无可退,车和马纷纷往山谷边滑去。幸好山不算高,只是个险坡,而最先受惊的骏疾却刹不住,脚下不稳,直往山下冲,就算再冷静的我也不禁失了色。眼看就要人仰马翻,青冥眼疾手快,脚下在马背上一点,空中走了两个箭步翻到我身后,牢牢拉住我手中缰绳,才控制住了骏疾。珈蓝和身后的马车也都陆续颠簸着下到山底,还好只是一场虚惊。
祁岫放下吓得不轻的苏尔,车还没稳住就跳下车,惊魂未定地看着我道:“月儿?”刚才他一手护着苏尔,目光却一直不离骏疾上的人,看见她遭遇危险,脸色几乎煞白,刚要飞身上前,青冥已经稳住了那马儿。他惊惧的心却仍然没有稳定下来,似乎在那短短一瞬,他经历着人生最大的恐惧,而那恐惧不是马车会不会出事,竟是骏疾上女子的安危。
我定了定心神,投给他宽慰的目光,脸色却犹自发白,刚才若不是青冥及时拉住马缰,后果不堪设想。到底是谁设下的这埋伏,却不像要置人于死地,反倒还给我们这么明显的生还机会。众人警惕地四下张望,却没有意料中的危机,除了潺潺的水声,四周一切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什么人,竟敢突袭我们,又不出来现身,跟我们玩捉迷藏吗?”珈蓝横眉道,要不是她马术厉害,就要跟着马一起滚下来了。
那摩跳下车,冷言道:“小心有诈。”
祁岫却说:“想是不会有人来了,此处没有任何杀气,那人是故意引我们到这来的,却不知这个地方有何蹊跷。”
青冥默默注视着一个地方,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便也发现了不对劲。明明是烈日中天,刚才走过的那人却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只是望了我们一眼便跳着担子沿着溪水走进了林子深处,像是附近的居民。
“那人不热吗?”我惊讶道。
青冥手抵着下巴,作沉吟状“确实很奇怪,上去看看。”
其余人发现我们的异样“怎么了?”祁岫问道。
“有个很奇怪的人,大热天穿着冬衣。”我看了一眼林子,觉得似乎有一丝冷气漫出来。
珈蓝满脸不可置信,眼角挑了挑,笑意柔柔“是不是看花眼了,这么热,我都嫌自己身上穿的不够清凉了。”
那摩瞟了她一眼,此时珈蓝穿了一身紧身粉色短纱裙,身材窈窕,婀娜多姿,修长的小腿完全露出来,比任何人穿得都凉快。那摩冷冷哼了一声“轻浮,不知羞耻。”
珈蓝毫不在意,反而笑意更深“那你还看。”
那摩被呛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走了。”祁岫忍不住回头对落下的两个人说道。
我们顺着溪流一直走到林子里,不见任何道路,也没有人经常走动的痕迹,只是踩着浅水进去,而越到里头,就越觉得阴凉,走着走着竟感到一丝冷意,脚下的溪水也逐渐结了一层薄冰。走到最深处,竟如同寒冬腊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银装素裹的村寨。众人对眼前的一幕惊愕不已,明明外面还是三伏天气,这里却格格不入地已经进入了冬天。
村寨里的人注意到了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一个白发老者上前来,看到我们的着装,疑惑道:“几位是从山上来的吧?”
祁岫温和道:“我们途中遇到了些麻烦,马车不慎滑下了这山底之中,如今刚好路过此地。请问老人家,这里是何处,为何六月份这里却是白雪皑皑?”
老人咳了一声,缓缓道:“这里是雪垣寨。我看几位穿得单薄,不如先到老朽家中避避寒。”
“那就多谢了。”
珈蓝也甚喜,那摩忍不住笑出声来。
珈蓝怒瞪他一眼“你笑什么?你穿的也没比我多多少!”
老人领着我们到了家里,宅子里生了炭火,倒是暖和不少。老人叹息一声,细细道来:“这个寨子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三年前一个冬夜,寨子里来了两个人,不知何故,他们走后,这个寨子就一直是连绵不断的大雪,即使是偶有晴天,这雪也不会融化。偶有想来投个宿的,见到这个寨子的情形,也再不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