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越发低了头,眸色沉沉。
平靖夫人长叹一声:“我说这话,你心里大概不受用么?”
唐毅摇头,恳切道:“姑奶奶说的都是金音玉言,毅儿认真听着。”
平靖夫人望着他,不觉眼中见泪,点头道:“我岂不知你心地忠仁,在朝上是极无双的臣子,在家中也是最出色的子弟,上无愧君父,下恩眷子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独独愧对一个人。”
唐毅自然懂得平靖夫人指的是什么,越发不能言语。
平靖夫人道:“本来你们之间,外人不便插嘴,可毕竟我年老了,有些话再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也是疼惜你们之意,不忍看有情人终生嫌隙,而我亦深知,以你之能,只有一个愿不愿意,并没有什么能不能够,不管于公也好,于私也罢!如今你跟怀真走到这一步,固然有造化弄人之因,可难道你身上一点儿责也没有?只怕你并不自知。”
唐毅闭了闭双眸,道:“是……”
平靖夫人却又点头道:“我虽厚爱你,却是偏爱怀真那孩子的,故而说这些,也非逼你如何……须知夫妻两个过活,要相知相惜,倘若当真不能相容,就彻底放开手罢。”
唐毅双拳陡然握紧:“姑奶奶……我、我……”
平靖夫人笑了一笑:“行了,你不必跟我说,只管听我说了这些,我死也放心。”
唐毅听了一个“死”,不觉揪心,才抬头看向平靖夫人:“姑奶奶说这些话,毅儿于心难安。”
平靖夫人神色平和,仍是含笑道:“你不必惊心,不过是大实话罢了。我如今是这把年纪,也知道些天命,此番你出京,或许我已看不到你重回之日了……你且记住,你既然志坚意决,为国效力,就不必再犹豫踌躇,纵然我有不测,你也不必贸然回京,我的话,且记住。”
当时唐毅惶恐,仍还不敢信。
此刻看着那白纸黑字,竟果然是临别遗言了。
唐毅含泪松手,海风劲烈,将那一纸讣信撩起,卷入背后无边无际的海涛之中,海鸟哀鸣,上下翻飞,而他将衣摆一甩,背海朝西,双膝着地跪拜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因此唐毅竟并未返京,如此又过半月,京内忽地又有一封信至,传信的却是个意外之人。
唐毅将那信使送来的匣子打开,蓦地惊住,却见鹅黄的缎子上,赫然放着那一支宫阙美人金钗,宁宁静静,宛若从来不曾离开他的手过。
旁边却放着一封信,上写着:大舜海疆使、武安侯、唐三爷尊驾亲启。
且说这数日来,来往平靖夫人府上拜祭的众人络绎不绝,此后,又有四十九日水陆道场,超度亡魂,祈念逝者早登天界。
其中,骋荣公主最是不同,只因素来视平靖夫人若神明一般,故而拜祭守灵,格外虔诚,又因见怀真操劳,便相陪左右,出入不离。
怀真虽自知有了身孕,却因种种忌惮,终究不能告诉李贤淑跟兰风等,幸而并不如何显怀,因此众人都未曾疑心。
只幸亏这一次有孕,比上回的情形要顺利些,除了身子不时倦怠、偶然胸口发闷外,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