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江枫问道。
虞获点头,江枫起身道:“我们走吧,我去买包烟再跟你讲。”
江枫买了烟点燃抽了一口,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江枫连着抽了两根烟平复了心情才开始讲述。
“你都想象不出来,在权势面前,从审判到入狱这个过程有多快。”江枫讽刺地笑了笑“我在里面待了一个来月妈妈就走了,出来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无家可归,后面跟了在监狱里的一个大哥混,再后来就去了东南亚,机缘巧合下莫名其妙的就回到现在了。”
江枫三言两语就带过了他这将近十年的人生,虞获大概也知道那样的生活应该很苦,但他喉咙发梗,说不出话来。
“算了,这些事以后慢慢再说吧,现在要处理的还有很多事情,你先上学,妈妈这边我来照顾就好,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就由我来接管了。”江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中带着坚定。
虞获点了点头,江枫轻叹了一口气,很小声地呢喃了一句:“原来我小时这么令人心疼。”
声音很小,但虞获听到了,他有些迷茫又有点说不出来的难过。从小到大,他很少感受到别人的好意,就是连一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小时候他总是转学,总是在和别人刚建立好关系就要离开,时间久了,他就不再主动交朋友了,反正都会离开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时间久了,他就是慢慢的对所有的情感都很冷漠,亲情,友情…好像对他来说都好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他现在忽然的就好想抓住个什么只是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虞获和江枫回到医院,虞燕已经醒了,江枫就捏着烟盒去了天台,虞获进了病房,他在路上买了兜苹果,坐在病床前削果皮。
虞燕被病魔折磨的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但仍旧是有些严厉地问虞获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上周月考完成绩还是年级第三。”虞获低着头削苹果,他的手很稳,削下来的果皮又薄又长,也没有断过。
“还是第三啊?你这学习态度还是不行,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虞燕还是忍不住的苛责,但又好像想到什么缓和了语气“妈妈不是要求你,只是现在只有学习才有出路,我没几天活了,你只能靠自己,自己优秀了别人也不会说你什么…哎,你好好上学吧,别老来医院了,我在这里有护工,你好好学习吧。”
虞获闷闷地应了一声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起身有些低落地说了一句“那我回去了。”转身要走。
虞燕叫住了虞获,叫他拿几个苹果走,虞获从袋子里取了两个,走出了病房,江枫抽完烟就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等他,虞获把苹果递给江枫,江枫没接,摆了摆手道:“我不吃苹果。”
虞获心情有些低落,揣着苹果一声不吭的往外走,住院部的走廊很长,光线也一般,这段路他走了无数次,去时忐忑,离时迷茫。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会觉得人命在前程面前会如此不值一提,明明母亲很需要陪伴,但却总是会推开他。
“你请了几天假?”江枫拽住了虞获的衣角,让他的速度慢了点。
“一周,下周一去学校。”虞获回答,他们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走了进去,忽然间,虞获就被抱住了,这个拥抱很短暂,但他可以闻到江枫身上浓烈的烟草味。江枫望着他摸了摸他的发顶,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刚从病房里出来我就想抱你,我知道你很需要。”
虞获鼻腔发酸,他抬头看江枫,看着那张和他一样的脸上满是关切和不忍,虞获抬手又抱住了江枫,也是一个同样短暂的拥抱。
“我知道你也会需要。”虞获声音闷闷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举动,几乎要江枫愣神了许久。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的感觉,他想过要给曾经的自己一个安慰拥抱,但从未想过曾经仍旧有回响。
当他从发觉自己回到八年和见到十六岁的自己开始,他就下定决心改变这一切,他想照顾好曾经的自己,想去好好爱那个孤单的少年,他要给自己所能及的最好的一切。
两人回到家,虞获把苹果放到厨房里,一出来就看到江枫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所有,他看着玄关的贴画,又摸了摸沙发,在屋子里转悠着。
“我能去房间里看看吗?”江枫有点惆怅的问道
“那也是你的房间。”虞获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房门,两人一起进去。房间很整洁,东西也很少,书桌上的书也放到整整齐齐的,几乎没有任何杂物。就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江枫坐在书桌前,颤抖着手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那个密码锁的盒子,他拨弄了几下打开盒子,是一枚小小的白玉牌在盒子里泛着幽光。
“我唯一从这个家带走的就是这个东西。”江枫抬眼看着虞获,他从盒子里把东西取出来,递给虞获“随身带着吧,这玩意保平安。”
这枚玉牌是虞家祖上传下来的,江枫从出狱后就一直贴身佩戴,那些年刀尖舔血逃亡天涯的日子他是一刻也没摘下,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玉牌的原因每次极险时刻都能化险为夷,就连那时他濒死之际时,玉牌直接碎在他怀里的那一瞬,他直接就回到了十年前的现在。
这个东西的奥秘太多了,他已重活一世,这枚玉牌和他自己都用来守护眼前的少年即可。
他太想护好年幼的自己了,想要补偿所有的好给自己,江枫朝着虞获招了招手“近些,我给你带上。”
虞获走进弯下腰低着头,露出一片光洁的后颈,江枫捏住玉牌的绳子调整长度,手指不时碰到虞获的脖子,不一会那里的皮肤就泛起一片薄红。
但江枫没有注意到,他还在和绳结斗智斗勇,好不容易系好,他也是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虞获攥紧了衣角,耳尖都红了起来,后颈痒痒麻麻的感觉让他感觉很奇怪。
“诶…大鱼,你快点儿。”虞获忍不住催促。
“好了,等下我拿打火机燎一下。”江枫小心翼翼地把绳子燎断,心满意足的说了声“好啦。”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虞获红扑扑的脸,有些诧异“你脸怎么这么红?”
虞获抿着唇不说话,伸手在江枫后颈猛揉了一下,江枫“呃嗯”了一声,整个人扭曲在了椅子上,半晌才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忘了,我以为自己摸自己是没感觉的。”
虞获哼笑了一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亲昵,指尖停留的温度还让他有些恍神。
但是心情很好,感觉也很不错。
因为本就是同一人个的缘故,两人即使刚见面就十分适应对方的存在了,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收拾屋子,把属于裴照恩的东西都清理出去,在把那些东西都打包丢进垃圾箱的后两人站着在垃圾桶前长出了一口气儿,江枫揉了揉虞获的发顶,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小孩儿。”江枫看着他,满眼都是怜惜。
虞获很乖,他就是顺着江枫揉他头又捏他的脸,他不排斥这样的亲昵,这是一种没有伤害和试探的触碰,就好像是理所应当。
“你想吃冰淇淋吗?”江枫忽然开口问到。
“冰淇淋?”虞获看着这阴沉沉刮着冷风的天,又看了看江枫缓缓开口:“好。”
两人向小区外走去,外面那条巷子口有一家奶茶店,江枫掏了几块钱买了两个双拼甜筒,他们两一人一个蹲在路边吃着。
“好久没吃个这个抹茶味的了。”江枫感慨。
“他们家店后来倒闭了吗?”虞获咬了口脆筒,眨巴着眼睛问道。
“没,他们家连锁店开遍全世界,就是甜筒只有奶油味了。”江枫吃雪糕吃的很快,他很快就把雪糕都舔的差不多了。
“那太可惜了,你多吃点,补回来…咳咳。”虞获说着话但打冷天吃冰淇淋让他喉咙发痒咳嗽了起来,接着他又看到了江枫那个关切又怜惜的眼神。
“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江枫问道。
“不用,没事的。”虞获摇头,他看着江枫问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马上都17岁了。”
“17岁也是小孩啊。”江枫浅笑“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个孩子,小鱼儿,你在我这里可以永远都不用长大。”
虞获怔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江枫。
“你可以无条件的享受我对你的好,也可以无条件要求我去做任何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因为我就是你,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自己为自己做的任何事,都算是有意义的。”江枫指了指虞获的冰淇淋“要化了。”
“呀。”虞获忙去舔即将流下去的冰淇淋液。
江枫拍了拍他的头“走啦,回家给你做饭吃。”
两人买了菜一起回家,虞获本想和江枫一起做饭,但江枫拒绝了,他只让虞获站在门口看,因为他知道,自从母亲生病后,自己几乎再也没能吃上家里的饭了,他只想让小时候的自己吃上口家里做的热乎饭。
江枫知道年少的自己最缺的就是爱和关怀。一个不会表达和表露自己内心的孩子,只能用外界的包容和永不会变质的爱来融化那层冰壳。
饭做好了,三菜一汤,米饭也蒸的软硬合适,江枫也提前打包好了要带到医院的那一份,两人坐在餐桌前,江枫给虞获夹了很多菜。
“好好吃。”虞获咬着一块排骨感叹道“没想到我以后做饭这么牛逼。”
“一会儿我们去医院送饭,你把菜提进去,我晚上陪床。”江枫把汤盛好递给虞获。
虞获有些担忧:“你…我们这种情况要向妈妈坦白吗?”
江枫摇了摇头:“我会戴口罩,伪装成护工,在外人面前你就说我是你哥,毕尽我们虽然一个样,但差距还是有的,我再稍微伪装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其实我想在医院陪妈妈。”虞获撇了撇嘴“我觉得学习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妈妈那边其实我当年也没有陪她太久,她总是赶我们出来。”江枫喝了口汤继续道“其实她是需要陪伴的,但她又不想耽误了你的前程,小鱼儿,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从我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来看,陪伴确实重要,但你要知道学习它虽然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却是最轻松最容易接触到梦想的那一个,妈妈她希望你可以过的好,希望你不要被她影响,也不想让你看到她的痛苦。”
“你可以中午放学后来看妈妈,我给你们做好饭,你在医院里吃了再去上学也可以。”江枫忽然觉得他这个想法也是很不错的。
虞获点头应了,他也觉得很不错,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虞获发现江枫很少提及自己这十年的人生经历,他们聊到这些的时候,江枫不是岔开话题就是模棱两可的一笔带过,他除了知道江枫坐过牢出狱后过的很不好又去了东南亚,但其中的细节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两人吃完饭,一起洗了碗,江枫切了苹果放进小碗里给虞获补充营养,这苹果很甜很脆,虞获捏了一块递到江枫嘴边,江枫拒绝了。
“不爱吃苹果。”江枫摇头。
“为什么?苹果这么好吃?”虞获有些不解,他不知道自己的口味在日后变化如此之巨大。
“我出狱的时候是冬天,是平安夜,无家可归,也没有钱,虽然短短几年也和社会脱节很严重,大晚上的饿的不行,就在垃圾桶里捡人家不要的苹果吃,苹果这玩意好吃是好吃,但大冬天的越吃越饿,吃的人还特别冷,后来过上正常日子了,就再也吃不下一口苹果了。”江枫看着那一碗苹果,连笑容都有点苍白:“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喜欢就可以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茫然地走在街上,那天下着雪很冷,他没有钱,也没有家了,几乎无处可去,他在街上转了很久,街上圣诞节的气氛特别浓郁,行人结伴同行,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游荡在街头,饥寒交迫下他别无选择,在垃圾桶旁边捡那些送不出去或是没有人要苹果的时候,他几乎都是麻木的,那天晚上他吃了很多个苹果,那些包装精致的红色水果,明明那么甜但却涩进了心里。
虞获久久不能言语,他忽然觉得碗里切的整齐的苹果都有些索然无味了,人也是傻傻愣愣的。
“咳,早知道不和你说这些了。”江枫很快恢复了情绪“你这会儿吃不下了吧?”
虞获忙摇头,他又捏了一块塞进嘴里飞快地咀嚼了起来,苹果虽甜但他却尝出了一丝酸涩,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了。
“好了,我们去送饭。”江枫揽着虞获的肩膀,捏了捏“你要进去看妈妈吗?”
虞获摇头“不敢,怕被骂。”他现在都对去医院有心理阴影了“要不我就在家待着吧,你去。”
江枫揉了几下虞获的发顶:“那也可以,晚上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江枫收拾了一下,他就要出门了:“走了啊小鱼。”
虞获点头,摇了摇手,他在江枫准备关门的间隙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江枫心有灵犀地回头应了一声就走了。屋里又剩了他一个人,虞获关了客厅的灯坐在黑乎乎的客厅里,他靠在沙发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整个人都有点茫然,今天一天的冲击让他有些精神疲惫,其实江枫表露身份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完全信任这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了。
就像是完全归顺于心的一种指令,以及从未有过的信任。虞获很难描述那种感觉,他也看过那些穿越题材的,但大都是未来的自己穿到年少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情况他几乎没见过,这叫什么时间膨胀效应?还是相对论?爱因斯坦你的理论实现了,不复活一下看看?
虞获被自己的脑回路惊到了忍不住想笑,他猛然发觉,今天一天他的心情都很好,是有别于先前那种压抑麻木和茫然的轻松和愉快。
虞获在沙发上滚了一会儿就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床,他觉得江枫应该会很想睡到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的,他自己的话就睡沙发上,或者房间的地毯上就好,他想了一秒,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挪到了地毯上,把地铺铺好了,又给床上放了被子枕头,做好这一切,他又在衣柜里贴心的为江枫找了大码的体恤当睡衣,这些都准备好了,他才爬到书桌前写卷子,这一周他落了很多课,得补一补了,顾蔚给他发了这一周的卷子和上课进度和一些学习资料,虞获就开始学习了。
等到敲门声响起,虞获一看时间都快11点了,他忙不迭起身去开门,江枫进屋就摘了帽子和口罩,把手上的糖雪球塞给了虞获。
“小番茄和山楂双拼的。”
虞获接过,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把床铺好了。”
江枫点头,揉了揉虞获的脑袋,整个人有些疲惫:“好,我去洗个澡。”
虞获点头他去房间给江枫把睡衣拿了出来“我给你准备了睡衣,卫生间里也有新牙刷。”
江枫点头接过,就去洗澡了,虞获拆开糖雪球扎了一颗小番茄塞进了嘴里,是那种点沁人心脾的凉,糖霜中和了番茄酸入口即化两者口味相融,很美味,虞获吃了两颗就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但想了一下又拿出来了,可能江枫洗完澡出来会吃。
“小鱼。”江枫打开卫生间门叫虞获。
“怎么了?”虞获应了一声,偏头过去。
“拿条内裤。”
虞获傻傻的应了,跑回房间给江枫取内裤,他翻出来一条只穿过一次有点大的那条,走到卫生间门口递给江枫,江枫就站在门口,浴巾裹在腰间,身后往外溢着雾气,但虞获看到了江枫身上的疤痕,他有些恍神,但江枫接过内裤就把门带上了,虞获站在门口,脑子里只有江枫身前的那道巨长的从左胸贯彻到右边腰间的疤痕。
等江枫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他进了房间就看到虞获坐在桌前定定地看着他,脸色发白。
“你身上的疤怎么弄得?”虞获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江枫先是一愣,后内心暗叹一声“遭了”,虞获可是17岁的他啊,那可是怕死怕受伤到极点的自己,由于虞燕的病和裴照恩的各种骚扰还有方烁的霸凌,他那时极其缺乏安全感,想好好活着的欲望大过所有,那时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直观体现,甚至那时都有些病态地被害妄想症。
“没事的,铁栅栏划的。”江枫忙上前去安抚虞获,他一触碰到虞获的肩膀,就发现虞获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你骗我,不是的!”虞获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怪力,他猛然站起身,掀开江枫的衣服“这明明就是刀伤!还有这里……”虞获又去拽衣领,衣领很大,江枫被拽的半个肩膀都露了出来“还有这里,这是贯穿伤,这里,这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获眼睛都红了,他就盯着江枫,等着他的回答。
“这道刀伤是帮当时跟着的大哥挡刀留下的,不过不算严重,只是皮外伤,看着可怕而,这是后面被人追杀的时候留下来的。”江枫指着那个子弹留下来的疤解释道。
“我出狱后无处可去,当时在监狱里的有个大哥和我一起放出来的,他一直带我,后面我经介绍去了东南亚那边,进了那边一个华人黑帮,身上的伤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江枫脱了衣服,转过身去,背上也有很多伤疤。
“不过现在都结束了。”他说道。
虞获忍不住抬手去触碰那些痕迹,他是个很怕痛的人,同理江枫也是,这些伤口该有多痛啊。
“疼吗?”虞获指尖轻触着江枫背上的皮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的疤痕。
疼吗?江枫不知道,太多了,刚开始应该是会疼的,后来就麻木了,他那些年一心只想活命,哪里顾得上疼不疼,当然也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应该是疼的。”江枫转身,他就看见虞获红着眼,眼眶里蓄着泪水,可怜的要命。
虞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哭,他就是觉得江枫这样过的到底该多苦啊,他原本的人生到底该多艰难,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受,是叹谓命运的无常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江枫拍抚着虞获的肩头,半开玩笑道:“怎么还哭了?我现在来到你身边就是来帮你逆天改命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什么啊?你越这样我越难受。”一滴泪水顺着虞获脸颊滑落,却被他飞快地抹开了。
“好了乖乖。”江枫顿时有种哄小孩的感觉,而且这小破孩还是自己,他可记得当年他可不会呜呜哭“我怎么记得我这时不爱哭啊,你怎么就潸然泪下了呢?”
“不一样。”虞获平复了心情,他看着江枫瘪了瘪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要想了。”江枫又拍了拍虞获的脑袋“小孩想太多长不高,小心发育不良。”
江枫一扭头看见地毯上的被褥,挑眉“你要睡地上?”
虞获点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枫“我给你把床铺好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睡床。”
“你也睡床上呗,这冷的天感冒了咋整?”江枫过去把被子拎上床“我还想和你聊聊,再说——”江枫回头看着虞获嘴角微微上扬,是无比的真诚和温柔,那句即将说出口的话虞获记了一辈子“我们本就不分彼此。”
是啊不分彼此,从此以后就是世界上最亲密,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快去洗漱。”江枫躺倒在床,拍了拍身旁的空处。
虞获应了,他快步冲向卫生间,刷牙洗脸,刘海还挂着水珠地冲上了床。两人并排躺在了一起,江枫关了大灯,留了床头的小台灯,拉好被子给虞获盖上了。
“好啦。”江枫也躺进了被窝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谓“多少年了,没想到还能躺在这里。
虞获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吧。”江枫道“我应该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你做到了。”虞获转头看江枫“你那天出现,打跑他们的时候真的很帅,就像神仙。”
“是嘛?”江枫轻笑“其实那个场面我想过很多次,我那个时候要是能打到他们的话也许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谢谢你。”虞获的声音闷闷的。
“小鱼,别想那么多。”江枫知道自己16岁的时候是个敏感小孩,总是会自责,会难过。
“不要老是想自己的问题,你很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但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你还小,看到的世界也就只有眼前这一点点,很多问题你现在是想不明白的,小孩子嘛,要开心一点,要不然到了26都找不到对象。”江枫的语气很轻松,当然,他脱离了那种你死我活的高压环境,还能躺在这里睡觉,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喜事了。
“那你有找到对象吗?”虞获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呃,也不是说没有吧。投怀送抱的,解决生理需求的有是有,但正儿八经谈的到是一个也没,但都没什么意思。”江枫挠了挠头“没什么好谈的,没意思,整天刀尖舔血,不耽误人吗?”
“哦。”虞获已经有点困了,他的思绪已经快飞走了,脑子不太清楚的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胸大屁股翘的。”
这样啊,不一样啊。虞获迷迷瞪瞪的想着,他就喜欢有意思的,能聊的来的,什么外表都是浮云,太肤浅,太肤浅了……
江枫等了半天虞获也没再出声,他转头一看,好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不愧是年轻人,睡眠质量真他妈好啊。他盯着虞获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看了一会儿,还是不由地感叹了一句真他妈嫩,又想了大半天去做点什么事,赚点钱好养活两个人,刚穿这边的时候他就是临死前那样,好在那些年摸爬滚打习惯性的往衣服贴身面缝上点金子,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该找点事干了。
江枫回忆了半天,他就只记着个房地产和股票,还有微商和直播带货,但这些都和他不太对口,毕竟先养活自己和小鱼才是重中之重。实在不行去打黑拳也不是不可以。他可以永远活在黑暗里,但虞获不行。他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虞获。
虞获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饭香的味道,他揉了揉眼睛整个人有点恍惚,脑子慢慢清醒后他才意识到是江枫在做饭。虞获猛然间就感觉到脸上一热,抬手抚上满是泪水的脸颊。
原来不是梦啊,他没有离开,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把头埋进枕头,无声地流着泪,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好像是拨云见日般的快乐和轻松,他们只是相处了一天,虞获就无可避免地开始信任和依赖江枫了,在他这16年来的人生里,终于感受到了无条件的关爱和温暖。
他窝在被窝里哭了一会儿,起床洗漱完,就站在厨房门口看江枫做饭。
“起这么早啊?”江枫头都没回就知道虞获在他身后。
“生物钟,睡不着了。”虞获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枫娴熟地炒菜。
江枫回头看了一眼虞获“哭了?”
“啊?”虞获刚刚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都没看自己有一点点哭过的痕迹。
“傻小子。”江枫也没问他为什么哭,就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的平静。
虞获需要这样,他从小就不敢大声哭,因为虞燕不让他哭,他越是哭,虞燕越会骂他打他,后来他即使难过的要死,也是藏起来低着头默默流泪,时间久了他就特别不喜欢被别人过分关注和安慰,也不会哭出声音来。
“来吃饭。”江枫端着炒菜和粥出了厨房,虞获像只小尾巴,跟着江枫身后,两人一起吃早饭。
“我打算明天去找点事情干。”江枫吃了一口菜,看着虞获继续道:“没钱可没办法养小鱼。”
“我有钱。”虞获急忙道“考试会发奖学金,我用不上。”
“那是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就好,我养你就是养自己,钱花到自己身上不亏。”江枫浅笑“你攒着,我们当旅游经费用。”
虞获郑重点头,心里满是期待,他还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城市,要是和江枫一起出门,那应该会很不错吧。
时间过得很快,虞获去上学了,他在学校再也没遇到过方烁了,他也懒得打听,难得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何必再给自己找不快呢?没有了那些人的骚扰,虞获觉得自己连做题都轻松了不少。
他这段时间很少想别的事情了,从和江枫一起生活后他再也没有那些生活压力和乱七八糟的烦恼了,就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上学放学。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有江枫。
江枫有的时候晚上回来接他放学,两人在路边买份烤冷面一人插一块地边走边吃。虞获很喜欢这样,无条件的信任,无条件的依赖,全世界只有彼此,他只想要这样。有的时候江枫晚上会在医院陪床,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但江枫会给他发短信,说晚上不回来,说高压锅里有第二天的稀饭。
江枫不在的时候他不太能睡的着觉。他明明一个人单独在这张床上睡了十几年,但才短短的十几天他就不习惯一个人了。
人真的好奇怪,他想到了人就一旦见到阳光就回不到黑暗里去了,是呀,江枫就是他的阳光,只属于他的太阳。
虞获每周去看虞燕两次,虽然语气还是不太好,时间长了虞燕倒也不在赶他了,这时候江枫就去天台抽烟,抽完烟会送他回去,两人还会在回去的路上买两甜筒,大冬天的吃完一阵咳嗽。
这几天天气预报又开始播报什么西伯利亚寒流南下,确实也冷了起来,每年的十月底十一月初最难受了,天气又冷暖气也没来,虞获给床上换了床厚被子,家里也只剩下这一床冬天的厚被子了,之前处理裴照恩的东西的时候,虞获连床垫都扔了,现在主屋里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老房子本就不太暖,虞获把厚被子丢到了江枫那一边,自己盖两条薄被就好了。
虞获背了会儿单词,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江枫还没回来,算着时间估计快了。虞获去厨房烧热水灌暖水袋,烧水的时候他就蹲着电水壶旁边发呆,楼下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咳嗽声,进接就是楼道的脚步。
江枫回来了。
虞获走到家门口,等着脚步近了就开了门,就是江枫。江枫进了屋,手里还提着一个装服装的大纸袋,他把袋子递给虞获。
“给你买了一件羽绒服。”江枫脱了外套挂在玄关“快去试试。”
虞获没看衣服直接上来抱住了江枫,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和我说谢谢。”江枫轻拍着虞获的肩膀“我对你的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快去看看衣服合不合适。”
虞获松了手,乖乖地去试衣服了。是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很暖和,很合适。他转了一圈让江枫看,江枫也是轻笑着说好。
虞获脱了羽绒服,小心翼翼的挂在玄关,跑进房间取出了他下午买的那一套已经洗好吹干的加绒睡衣递给江枫。
“冬天穿短袖当睡衣还是会冷的。”虞获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江枫接过睡衣揉了揉虞获的脑袋“我去洗澡,你快去床上暖被窝吧。”
虞获嗯了一声,乖乖躺床上了,电热毯是单人的,他也是挪到了江枫那一边,他开了加热,自己慢慢悠悠爬上床钻到自己那一侧,被窝很冷,被子很冰虞获缩成一团用薄被把自己裹住了。江枫冲完澡很快就出来了,他进来卧室就看见虞获缩成一团身上就盖了个薄被,他走到床边手伸进虞获被窝了一摸,啧,冰凉。
“起来。”江枫摇了摇虞获“怎么不开电热毯?”
虞获揉了揉眼睛看着江枫道:“唔,在你那边,我不冷。”
“傻孩子。”江枫把虞获推到自己那边拎起厚被子就钻进了被窝,两人挤在了一起“一起睡吧,挤挤暖和点。”
江枫又把薄被覆在了最上面才钻进了被窝里,两人挨在一起一下就暖了起来。
唔,江枫身上好好闻啊。虞获迷糊的想着,手脚不停使唤地就缠抱住了身旁人,腿搭在江枫身上也好舒服啊,早知道刚开始就不盖两床被子了。
江枫有些无奈地给虞获抻了抻被角,躺平了让虞获好好睡觉,这臭小子怎么这么粘人他当时也不见得这样啊,哦他那个时候还在牢里,没这个条件。
粘人也好,总比没人粘好,江枫揉了揉虞获的脑袋,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上虞获缓缓睁眼时,他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窝在江枫怀里,两个人腿脚缠在一起,江枫抱着他,他缩在江枫怀里,但身下涨的难受,直直的硬硬的杵在江枫腿上。虞获有点尴尬,他轻轻的给后挪了一下,然后支着身体和江枫拉开了点距离,谁知一动两动下,江枫也醒了,打了个哈欠问虞获是不是想上厕所了,就翻了翻身让虞获好下床。
不动还好,这一动,被子被江枫扯了过去,虞获这一下就没了遮羞布,支棱着的帐篷就明晃晃的露了出来,他抬手挡也是欲盖弥彰,反正就是整张脸都羞红了。
江枫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是戏谑的笑了一声:“小家伙。”这话也不知道在代指那个,虞获瞪了一眼江枫就起身去了厕所,回来后到也下去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虞获不太敢直视江枫,耳尖也红红的。
“害羞什么?”江枫展了下被子“我什么没见过?再说了自己的身体不还是自己最了解?”
虞获瘪嘴,蔫蔫地爬回被窝取暖:“有点怪。”
“傻小子。”江枫揉了把虞获的脑袋“就一正常生理现象,算了不说这个了,想吃什么中午给你做。”
“想吃麻辣拌。”虞获把脸埋进枕头里“加牛肉丸和蟹棒可以吗?”
“好啊,我一会儿去买点丸子,你吃砂糖橘吗?我回来买点。”江枫问道。
“想吃,算了,太冷了。”虞获语调一转,像是在陈情一般“你对我好好,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
“傻瓜,我就是你,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会无条件的对自己好。”江枫有些无奈地揉了虞获的脑袋:“我对你永远都是无条件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记可以了。”
江枫出去买了些菜很快就回来了,他在楼下买的早餐提回来,虞获已经起床在客厅背单词了。
“明天去学校?”江枫把吃的摆好,招呼虞获来吃早饭。
“嗯。”虞获把书放到一边,做到了桌前捻起了一个小笼包。
“那我晚上给你把明早的饭做好,你早上起来吃。”
“太麻烦了,我明天去买两包子就好了。”虞获连忙摆手。
“麻烦什么?”江枫笑了笑“也就这些天,我找到活了,后面估计没时间给你做这些了。”
“什么活啊?”虞获啃着包子问道。
“当然是赚钱养家的活了。”江枫揉了揉虞获的脑袋“傻小子快吃饭吧。”
虞获吃完早饭,又去写文综卷子了,没一会儿江枫敲了敲门进来给他送了一盘剥了皮的砂糖橘:“放这了。”
“嗯。”虞获揉了揉眼睛,盯着盘子里那些黄橙橙的橘子瓣发呆。江枫已经出去准备午饭了,他坐在书桌前,可以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虞获握紧了手里的笔,写完了最后一道大题才捏起一瓣橘子放进口中。
很甜。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和妈妈好着的时候的感觉也不同,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和安全感,令人安心。
两个人的生活让虞获感到轻松,但他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轻松是江枫给他的。
那天中午他回家取卷子的时候,家门口有几个看着像黑社会的把他围堵在了门口,说裴照恩还欠的高利贷现在已经滚到十万了,让还钱。
那瞬间虞获是有些六神无主的,他被一群彪形大汉围在中间,手足无措极了,虞获就是再早熟,再独立自主,遇到这种事也没遇到过。
“我会还的。”他看为首的人说道,语气和他脸色一样苍白。
“你拿什么还?”那人不屑的笑了一下“辍学打工还是卖房,我看现在实在不行你就卖房还债吧。”
虞获咬着唇有些无措,但这时候楼道里穿来了上楼的声音,他听出来是江枫的脚步声,其实那瞬间,虞获不想要江枫看到现在这种局面。但江枫很快就上来了,他提着一大兜菜,看着门口站了一群人先是愣了一秒,紧接着就是走到人群中,把菜塞进了虞获手里。
“你先进去把这些东西放冰箱里。”江枫拍了拍虞获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安抚。
他在这些人里一点都不怯场,好厉害啊。这是虞获的唯一想法。
“你是?”领头人那个壮汉打量着江枫。
“他哥。”江枫开了门,把虞获塞了进去。
在大门带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整个人的气场徒然变了,他从容地站在这些人中间,和为首的人谈条件。
“姓裴的欠了多少?”
“本钱六万,现在滚到十万了。”
“十万啊。”江枫扯着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之前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他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现在好了,身上就剩了不到一万块。
“我们谈一谈吧?”江枫顿了一下“或者我和你们上面的人谈一谈?”
虞获从猫眼看到江枫和那群人离开了,他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发呆,也忍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到底会发生什么,虞获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才听到了江枫的脚步声,他站了起来,从里面开了门。
“哟,在着等我呢?”江枫拍了拍虞获的脑袋“给你买了橘子。”
虞获接过橘子把拖鞋帮江枫摆好,又抱了一下江枫:“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事,就在楼下那边那个茶楼谈了一下后续的事,让他们宽限几天。”江枫可不敢说自己重操旧业,投身于渭城的黑社会建设了。
毕尽他现在是个黑户,那边可以搞定身份证和落户的事,再加上他这些年的经验来说,这几年干这些还能捞点钱,再过几年扫黑除恶一开始,那全都得进去了。江枫想过,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干干净净也不可能了,一条路走到黑,照顾好小时候的自己使命就算完成了。
虞获跟着江枫进了厨房,两个人一起搭伙做饭,虞获一边洗菜一边和江枫聊天。
“大鱼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啊?”
“南方很多城市,还有东南亚那几个国家,欧洲也去过几次。”
“外面美吗?”
“美是美,饭不好吃,国外的饭最难吃了,我都好多年没吃家乡菜了。”
“那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还可以,不缺钱花。”
“那你快乐吗?”
江枫沉默了,他想了很久,他这些年快乐吗?也快乐,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除了刀尖舔血,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之外,也没什么了,他还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当然没有现在快乐。”
虞获把洗好的蔬菜放进篮子里沥水,他看着江枫挥动着锅铲的背影,开口道:“大鱼,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快乐,我觉得你好厉害,什么都会,你真的对我太好了,我现在感觉还是像做梦一样。”
“傻小子,对你好是应该的。”说着江枫就癫了几下锅,虞获盘子就递了过去,菜盛出来后,他就拎着铁锅三两下洗好了,江枫开大火把锅里水烧干,倒油,炸葱姜蒜末,等香味扑鼻而起的时候,虞获就把盘子里腌制好的里脊肉丝递了过去,肉丝下锅翻炒出香味,肉质变硬的时候下青椒丝和调料,没一会儿,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青椒肉丝就好了。
在江枫炒菜的时候,虞获就把厨房收拾好了,不用的盘子和碗都洗干净了,连案台的水渍都擦的一干二净,江枫把一旁炖的猪肚汤也盛了出来,两菜一汤,也足够他们两个吃了。
两人吃完饭,虞获就去午睡了,江枫就提着准保好的饭菜去了医院,两人分工明确,互不打扰,平静而和谐。
晚上虞获九点半左右才下晚自习,他等回到家里都十点多了,这时候江枫已经做好夜宵等他了,两人依旧是挤一个被窝里睡觉,江枫会给虞获讲会世界各地的见闻,或者两人练练英语口语,就拥着睡了。
早上的时候,虞获一起床,江枫就做好了早饭,两人一起吃完饭,江枫就陪着虞获坐公交上学。
虞获去上学,江枫就去了那个大哥手下报道去了,毕竟现在赚钱养家是大头。
“小鱼,你知道不,那个方烁退学了。”顾蔚眼睛闪闪的,她压低声线道;“说是在路上,被人把手筋弄断了,估计是得罪人太多了遭报应了。”
虞获听着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活该。”
那天是虞获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轻松,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些讨厌的人终于都消失了,连着早读,虞获一高兴,多背了好几首古诗。
也是这时候开始,顾蔚就发现,虞获慢慢的变得爱笑了起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冰冰冷冷板着个脸拒人千里之外了,多多少少也有点人情味了。
高二第一学期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虞获也不去兼职了,没有经济压力和校园暴力后,连带着学习都轻松了不少。
虞获文综基本上没太大问题,基本就在260上下浮动,但他数学和英语不怎么样,也就是一百出头,好在每天江枫都会和他练口语,这段时间下来他的语感变得好了起来,分数也提了不少。
除了学习,虞获觉得生活上的希望就是每天放学那会儿,回到家的时候可以吃到热乎乎的饭,可以看到那个江枫。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是会在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虞获上课的时候,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说是他妈妈快不行了。
虞获那瞬间猛然发觉,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了,现在都快放暑假了。可是明明他周内几乎每天中午都待在医院,明明昨天的时候妈妈还很精神,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虞燕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只有江枫一个人在外面坐着,他看见虞获来了,也只是无力的招了招手,示意虞获过来。
“小鱼。”江枫揉了眉心:“可能就是今天了。”
虞获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又一阵阵发涩,他眼睛也胀得厉害,江枫的情绪也很不好,他重来一世,依旧逃离不开失去母亲的这一天。
两人坐在抢救室外,同样的一言不发,不知道等了多久,医生出来冲着他们摇了摇头,说是进去再和虞燕说说话吧。
虞燕已经到了半昏迷的状态,但她依旧撑着,想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虞获几乎是跪在病床前拉住了虞燕枯槁的手。
“妈。”他叫出这一声后,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而江枫,他只是远远的看着,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这最后一面远比他想象的要痛苦。
虞燕握住了虞获的手,她又看向江枫,冲着江枫招了招手:“来,小鱼。”
那瞬间江枫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没觉得惊讶,他很平静的拽下了口罩走了过去,跪在了病床前。
虞燕摸了摸江枫的脸,又摸了摸虞获的脸,她笑了笑:“原来我们小鱼…长大后……是这样的。”
刹那间江枫眼泪就溢出来了,他握住虞燕的手,哭着叫了一声:“妈!”
虞获也流着眼泪,他抓住虞燕的手颤抖的厉害。
“小鱼……妈妈走了…你们…你们要照顾彼此。”虞燕此刻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她握着两人的手,不愿意松劲。
“我给你们两个织了围巾……小鱼…小鱼啊,妈妈…嗬……对不起…对不起你们。”
随后而来的是监护仪冰冷而刺耳的警报声,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虞获完全不记得了,从医院到后面的追悼会以及把骨灰请回家这些流程,全都是江枫一手操办,虞获只是一直在麻木签字。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两条围巾,两条蓝色的围巾,专门选的羊毛线,针脚细密,样式也好看,只有后面收尾处针脚有些乱。
虞获捧着那两条围巾,抱着江枫,哭的都快要撅过去了。
江枫也难受,但他这些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更多的是怅然和麻木,他也抱着虞获,轻轻的揉着虞获的头发,拿着纸巾给他擦眼泪擦鼻涕。
“大鱼…我只有你了。”虞获紧紧的抱住江枫,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江枫了,他们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那天之后,虞获就生病了,他一直在发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江枫给他请了几天假,他自己也哪里都没去,就在家里照顾虞获。
虞获生病的时候特别脆弱,是那种心理上的脆弱,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生病生的再严重都会去上学,因为学校里人会多一点,多多少少的还是会有一点来自外界的关系;但现在,他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他身边有江枫。
明明以前一个人可以的,现在身边却离不开人。虞获烧的昏昏沉沉的,但他始终都攥着江枫不愿意松开手,江枫就坐在床边帮他物理降温。
他看着年少的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又一阵的难受。江枫只想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鱼,他现在重来一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足矣了。
虞获睡也睡的不安稳,哼哼唧唧的窝在被窝里,做了梦也是皱着眉在梦里不安稳,江枫没办法,他轻轻的揉着虞获眉间的郁结,又在虞获耳边一边又一边地说着:“小鱼,我在。”
虞获的梦很乱,他的梦里全是别离,所有人都要离开他,他什么都留不住抓不到,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那一声声的“小鱼,我在。”
在混乱的梦境里,虞获唯一一个记住的梦就是,他发现当下一切都是假的,江枫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象,他其实依旧什么都没有,还是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死由命。
“啊!!!”虞获大叫着,哭着睁开了眼,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此刻屋外正直黄昏,他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他哭着,眼泪止不住的淌,他周遭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候在厨房做饭的江枫听到动静连忙跑进了卧室,他抱住虞获,轻轻的拍着虞获的背。
他说:“没事了,我在呢,小鱼不哭了。”
虞获紧紧的抱住江枫,那种孤独感终于被冲散了,总算不是一个人了,这种有依靠,有回应的感觉太好了,他像是所有感官慢慢复苏了一样,良久才搂着江枫问了一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不会,小鱼。”江枫抚这虞获的背:“我会一直在的。”
在家休息了几天虞获就好了,毕竟年轻,病来的快走的也快,两人在家把另一间闲置的房间收拾出来了,江枫说再买一张床吧,说小鱼现在要学习,就不要挤在一起打扰他了,虞获抿着唇,只是点了头。
当天下午床就送来了,是一张两米的大床,江枫指挥着工人把床放进了主卧,把床垫什么安好了,他揉了揉虞获脑袋:“去把那边被褥拿过来,我们睡这边。”
“啊?”虞获愣住了,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傻了?”江枫看着虞获,笑了起来:“傻小子,我一个人睡这么大床干嘛?当然是一起了。”
虞获这才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他像只小狗一样欢快地跑回房间里抱被子去了。
其实江枫一早就想换房间了,家里两室一厅不算大但也不小,主卧向阳,带着卫生巾和小阳台,空间比鱼获先前的屋子大很多,住着也舒服很多,再加上之前那张床太小了,两个人睡会有点挤,现在换过来就会合适很多。
当然,连带着虞获的书桌什么的都搬过来了,这边屋子很大,小阳台收拾一下,还能摆个小沙发和小茶几。
其实那时候他们两个并没有觉得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问题,毕竟说白了大家都是同一个人,再加上那种奇怪的信任感和天然的亲密度,就是钻一个被窝里挨着睡也没什么别的心思。
江枫对着虞获的心态就像是对自己小孩一样,他就想疼着,宠着小鱼,想把最好的都给小鱼;而小鱼就全权把江枫当做哥哥一样,但这份感情又多了丝只有他们俩才有的东西——那就是他们本就是一个人的这个小秘密。
这个周末过去,虞获就去上学了,毕竟请了快一周的假,也落下了很多功课,刚去学校那天,班主任还找他谈话了,还是很关心他现在的状态的,说是有需要的都可以和老师提,虞获没太多说什么,他现在身边有江枫就足够了。
上课还是依旧,顾蔚见虞获来了,高兴极了:“小鱼你终于来了,我一个快无聊死了!”
前桌林检转过来吐槽道:“顾顾天天找我俩说话,我都被琴姐批了好几次了。”
虞获笑了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这几天上学,虞获紧赶慢赶的终于把功课补上了,其实学文科的好处就是拉了课很好补,唯独就是数学学起来有些让人头大。
虞获除了下课去问老师,就是一个人钻研习题,中午回家也不午休了,就搁家里学习。
江枫这几天也开始忙了,他在给人打黑拳,白天基本没事,就是晚上一忙得忙到半夜,早的话一两点,晚上玩的话就三四点。
好在钱给的多,再加上也没有那么频繁,一周打两次,基本在周末,周内的话,江枫给人家老大当马仔,毕竟目前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把钱还上。
这样的工作,时间就安排的还可以,下午四点左右才上班,中午还能在家给小鱼做饭。
比起别的,江枫其实更想把钱还完,赶紧远离这伙黑社会,做点小生意,做点正经事儿,毕竟上一世的那些经历,对他来说还是不要重来的好,因为没人愿意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虞获这边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但比起上课,他最期待的就是放学的时候,因为放学了可以回家见到江枫。
顾蔚看着还有十分钟才放学就已经整装待发的虞获后有些纳闷:“小鱼你不是平时中午不回家吗?”
“我哥在家。”虞获已经开始数秒数了。
“啊?你还有哥哥啊?”顾蔚回忆着之前的那份档案单子,虞获好像没有哥哥啊。
“我哥是前一段时间才回来的。”虞获开始说他那份已经编的天衣无缝的故事了:“当年她和我爸离婚了,就一人带一个,现在我哥回渭城管我。”
“你哥哥是不是也特别好看啊?”顾蔚两眼放光,虞获都长这么好看了,更别说哥哥了。
“差不多吧。”虞获笑了一下,他脑子里浮现出江枫的模样,虽然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但还的有些微妙的区别,虞获还是补了一句:“他比我好看点。”
下课铃声响起,虞获就飞快的冲了出门,还在收拾的林检和他同桌历史课代表秦沁都呆住了,他们齐齐转过来问顾蔚:“小鱼怎么回事?”
“可能…他哥给他做了午饭?”
中午虞获回家,江枫做了臊子面,一进门就闻见那臊子肉香混着醋香的味道了,特别板正,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吃到过了,上一次吃还是他妈没检查出肝癌的时候。
做这臊子面的关键就在这肉臊子,它在炒制的时候不能防水,只放香醋;而且肉要选一比一的精五花,切成拇指大小,中小火煸要把肉丁边缘微微发焦之后才放葱姜蒜大料之类的,中间不停翻炒之外,还要再炖好一会儿,那样才能出香呢。
面是做好了,已经放到餐桌上了,江枫给他盛了满满一大勺的肉,光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小鱼快尝尝味。”江枫着也是第一次做这个,难免有些紧张。
虞获挑起筷子尝了一口,太好吃了!他都不顾烫,连着扒拉了好几口:“好好吃!大鱼,真的特别香,和妈妈做的一个味儿。”
两人一起吃完午饭,虞获洗碗,江枫就把弄的那些肉臊子装进了保鲜盒了,放进了冰箱,主打一个随吃随取。
当然,江枫把冰箱都填满了,蔬菜水果即食品什么都有,他一一告诉虞获后才开口道:“我怕我晚上有点时候回不来,你下晚自习就自己给自己弄点吃的。”
虞获很乖巧的点了点头,他踱步到江枫跟前道:“大鱼,你赚钱要是累的话,我这里还有点儿。”
江枫揉了揉虞获的脑袋:“你那点都不够塞牙缝,自己留着应应急吧。”
“我就是不想让你太累。”虞眨巴着眼看着江枫,他仔细一端详,江枫真好看,虽然这样想有点自恋,但真的比他现在要好看很多。
“这不算什么了。”江枫看着虞获这幅小棉袄的样子,心里暖乎乎的,还特别有成就感,虽然虞获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就知道虞获在想什么,但是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不一样。
洗完碗,两人就一起回房间午睡了,躺在一起的时候江枫告诉虞获,差不多三个月左右就能把裴照恩欠下的钱还完,让虞获不要担心。
“小鱼,你想做什么,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满足你。”江枫看着顶灯继续道:“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一切的。”
虞获轻轻的嗯了一声,慢慢的阖上了眼。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大鱼就是世界上最最好的。
十二月马上就过了一半了,但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传着世界末日马上来了,虞获当然不信这些了,因为他身边有江枫,要是有世界末日,他还怎么长到二十几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很快就要放寒假了,虞获的课业也开始繁忙了起来,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他每天除了复习就是复习。
但虞获发现自己会忍不住的去想江枫,想江枫此刻在做什么,其实虞获不知道江枫在外面做什么工作,有的时候江枫回来的特别晚,那时候他都睡着了,他早上醒的时候,江枫已经做好了早餐在等他起床。
真的好好啊。
虞获看着英语题傻笑了半天,越发觉得这些字母单词也变得亲切了不少。
期末考试对虞获来说不算什么问题,他的学习进度其实已经很快了,再加上英语和地理的进步,他的成绩又上去了一大截。
考试考了两天,第一天晚自习的时候虞获没待在教室里复习,他翘了课在外面溜达,因为下雪了。
雪是从下午吃完饭那会儿开始下的,这会儿已经攒的很厚一层了,外面也被雪映的很亮。
学校里这会没有人在外面乱走乱跑,虞获就一个人,走在校道上,他有种奇妙的恍惚感,但又觉得此刻无比的美好和自由,他走到学校那片小小的人工湖旁边,沿着小路,踩着雪“嘎吱嘎吱”的走着。
他看到前面蹲了两个人,好像在堆雪人。其中一个回头看了眼虞获,看到不是老师后松了一口气儿,又继续堆了起来,虞获走的很慢,但他看到了那个转过头看他的那个男生的脸,有点眼熟。
好像是高三那个年纪第一,叫王煜,虞获当时只是想着,年纪第一也逃课啊,但他没多想,走过去了大老远才意识到,王煜旁边也是个男生,但是虞获刚刚好像看到,他们两个在手拉手。
玩雪玩冷了相互暖暖手也不是不行,虞获的脑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迟钝,他一点歪心思都没,在小花园里溜达了一圈,他就回教室了。
“你干嘛去了?”顾蔚小声道。
“在下面溜达了一圈。”虞获拿着他的政治笔记开始看。
“雪大吗?”
“大,积雪也很厚。”虞获揉了揉冻的有些疼的耳朵回答道。
没一会儿就放学了,顾蔚和几个小女生就结伴去操场玩雪了,还问虞获去不去。
虞获摇了摇头,他要回家了,虞获拿了本复习资料塞到书包里,挎着书包就出教室了。
出教室后走廊飘进来的雪化了,有些滑,外面有一群不知道在等谁的女孩子,在哪里聊天,有一个女生眼看着就被滑的一个趔趄,虞获就扶了一把,周遭忽然就开始起哄,乱糟糟的。
那个女生给他道谢,虞获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没事,他这会儿满心都是放学回家,一点都没差觉这群女孩在欢呼什么,也许在外人看来,虞获就一高冷帅气boy,每天酷酷的也不怎么说话,学习也好,怎么看都在人群中无比的引人注目,但没人知道虞获只想着回家吃饭,只想回家见江枫。
一出校门,虞获就看见江枫了,那人站在人群里,站的笔直,虽然被围巾遮了大半张脸,但虞获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江枫。
江枫来接他放学了。
虞获迈快了步伐朝江枫走过去,他要是有条尾巴,估计都能甩上天去。
“你怎么来了?”虞获挨着江枫,江枫顺手就接过了他的书包。
“今天下雪了。”江枫笑了一下:“我有好几年没见过雪了。”
“我今天看见有人堆雪人。”虞获揉着耳朵哈气,江枫就直接把自己已经暖的热乎乎的围巾缠到虞获脖子上了。
“是不是也想堆雪人?”江枫帮虞获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道:“还是想打雪仗?”
虞获笑着道:“都想!”
两人同时在路边车上攥了个雪球朝对方丢了过去,雪球在空中向撞,然后散开。江枫身手好,躲开了好几次,他丢出去的雪球都特别准的砸在虞获身上,俩个人边玩变躲,一路上还在结冰的路上往前滑着,好不快活。
家离学校不算远,两人走走停停快一个小时才到小区门口,一路打打闹闹下来都不冷了。
他们俩走到单元楼下的花坛,两人一齐蹲下开始堆雪人。也不是那种大的很的雪人,就俩雪球攒攒,捏捏,攥实了在堆一块儿,就是个雪人。
他们就用树枝和树叶给雪人当胳膊还有眼睛嘴巴。江枫雪人的嘴边是一片细细的树叶,虞获雪人的嘴巴是他在路边捡的红纸片,两人堆完雪人后,江枫把手一下子塞进了虞获的后颈里,冻的虞获一个哆嗦。
“诶!”虞获缩了缩脖子抬着手就给江枫衣服下摆里钻,两人打打闹闹的上了楼回来家。
家里有炖好的卤味,屋子里满是香味儿。虞获趿着拖鞋跑进厨房尝味道,他一般捞着肉一般喊道:“我在楼道都闻到味啦!好香啊!”
“今天没事干就在家里做饭。”江枫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虞获操着筷子夹肉吃,这种感觉特别幸福,养小孩真的特别特别有成就感。
而且这个小孩还是自己,这种感觉更无法比拟,反正就是什么都不干,每天和小鱼待在一起,看看书,聊聊天就会快乐。
虞获正直青春期,长身体,晚上不吃饱睡不着,他两就站在灶台前一人一口把大半锅都消灭了,两人都是心满意足的结束宵夜时刻,一起挤在卫生间里洗漱,再一起上床。
躺在床上后,江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考的怎么样?”
“还行。”虞获往被窝里钻,江枫给他裹成一个暖和的大虫子。
“放假了想出去玩不?”江枫关了灯也缩进了被窝里。
“不玩了吧?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就很好。”
“小鱼,我们不差出去玩的钱。”
江枫的话很明了,一下就戳中了虞获心中所想,但虞获还是开口道:“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那么累。”
“不会的。”江枫欣慰的笑了一下:“我们就去周边玩两天怎么样?去山里滑雪泡温泉。”
虞获轻声应了,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就睡了,第二天考试也没什么压力,下午考完后就直接放假了,依旧是江枫来接他。
这会儿都是几个人一起出校门,不止虞获,连带着那几个玩的好的都看到江枫了,江枫发型三七分,不长不短的头发稍微抓了个侧背,额前还有几缕碎发,下半张脸被围巾遮住了,就穿了件很长的黑风衣。
那时候还不太流行这样的风格,路上大多都是紧腿裤和花里胡哨短外套居多,非主流的影响还带着点余温。但也很难不承认这样是真的好看,江枫站在那里,简直就像那种蓝血高奢秀场上的模特,就站在那里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无论是周围的家长还是刚出校门的学生,大家都在看着江枫,虞获那叫一个暗爽,这不比别的什么装逼爽一百倍嘛,在加上那天虞获也围了那天围巾,两人的一个人色,那时候顾蔚直接就拍着虞获大叫了起来:“小鱼,那是你哥嘛?好帅啊!”
这声音不小,这下周围人又都看虞获,这给虞获还弄得不好意思了,他连忙点着头给顾蔚说了声拜拜,直奔江枫去了。
江枫还是接过虞获的书包,垮在了自己身上,他揉了揉小鱼的头发,两个人一起慢慢的往回走。
到家楼下的时候,雪人还在,只不过化了一点点,依旧可可爱爱的在哪里。
回家就放松了下来,江枫在虞获头上揉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书桌上有礼物去看看。”
虞获当然好奇了,他快步进了卧室,看到了桌上放了个盒子,是手机盒。
那是那年刚出不久的苹果五,说真的渔火在那时候还用的是只能接打电话玩贪吃蛇的按键机,他也不怎么用,出远门的时候才拿着,这会儿来了个这玩意儿,新奇的不得了。
他小心翼翼的过去拿了起来,江枫就依在门框看着小鱼一副惊奇的样子,他也很开心,江枫那时候的第一部手机,是出狱后打了一个来月的黑工买的,工资两千三,手机一千二,没用几天就摔坏了。
虞获忽然抬头看着江枫:“这玩意好像要五千多,我们欠的钱还没还完呢。”
江枫把这茬忘了,他连忙开口:“我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只用还六万的本钱,现在已经还了一大半了,等过完年二月底三月那个时候就还完了。”
“这手机不是我买的,是老板给的。”江枫走过去给虞获教怎么使用,他在上一句话上没有多停留:“你都不知道我那时候苹果都出到十四了。”
江枫比划了一下:“喏,这么大呢,对了,移动支付满大街都是,大家出门都不怎么用现金了,反正就是挺有意思的。”
虞获看着江枫,良久,他才笑了一下开口道:“那确实挺有意思的。”
虞获当然知道江枫不想说,他知道自己也不会喋喋不休的问,有的时候自己了解自己反而不一定好。
寒假待在家里虞获得也没闲着,他还是找了个短期工作,年前干一周,年后再干一周,十二天,一天一百,从下午五点半到晚上十点半,是在一处娱乐场所的厨房卸货。
虞获不想闲在家里,反正江枫晚上也回家回的晚,有点时候白天也不在家,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有点无聊,还不如出来赚点钱。
江枫当时问他做什么的时候,虞获就说在厨房卸货,地方没提,江枫也没多问,两人都在克制着好奇心。
虞获看着瘦高瘦高的,但身上特别有劲儿,再加上年轻也不知疲惫,干活麻利话又少,再加上一张俏脸,特别招人喜欢。
干了一周下来,还收了不少小费。
临近过年的那几天大家都出来玩,人特别多,内庭缺人,经理就来这里找人替上,结果他一眼就看到了虞获。
“江哥?你怎么在这?”经理走近一看,又不是,他打量着虞获连忙问道:“你是江哥的弟弟?”
“嗯。”虞获点头,他也有些好奇的歪了歪脑袋:“我哥在这里吗?”
“在啊,江哥在下面打拳呢,你要去看他吗?”经理说着就带着虞获往里走,他边走边问:“你和江哥是双胞胎吗?你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诶。”
虞获没有回答前面那个问题,他看过江枫的身份证,上面年龄登记的是20岁,他现在才17,怎么可能是双胞胎,只是应付着开口:“都说我们长得像呢。”
他被那个经理一路带着走了进去,这种地方是虞获第一次来,里面的陈设极其夸张,金碧辉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酒和空气香氛的气味儿,不好闻,也不算难闻。
他们坐着电梯下去,随着轿厢下降,他慢慢的听到了嘈杂的人声,走出电梯,下面要比上面还要热一点,由于他们乘坐的是员工电梯,从工作区走出去的时候,实在属于地下的上层,从这个平台上可以看到下面,下面是一个类似一个标准篮球场的大小的空间,中间放着一个八角笼。
虞获一眼就看到了江枫,他赤裸着上身,手上缠着拳击绷带,身上带着几处淤青和点点血迹,那瞬间虞获的心脏都揪了起来,他攥紧了面前的铁栏杆,整个人都有些不安。
“江哥很厉害的,他每周就只打两场,一次都没输过。”经理年龄也不大二十来岁,最多三十出头,他看着下面道:“而且下面人都是奔着江哥来的,之前来看拳的基本都是为了赌钱,自从江哥来了后,连女客都多了很多。”
“听说还有不少富婆,想和江哥睡觉呢。”
虞获半晌没吭声,他就一直看着江枫,他只看到了江枫被打到的时候皱起的眉头,他只觉得疼,只觉得愧疚和难过。
他没再看下去,他白着脸说他想回去,经理又带着他回去,一路上鱼获就只记了一句:“江枫不知道为什么,不会让别人的拳落在自己脸上,宁愿多挨几下都要躲过脸。”
虞获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怕被他看到,怕他担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他上去后就要走,那天晚上是年前最后一天,发工资的时候还给每个人多发了两百当做红包,但虞获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慢慢的往回走着,心情极其复杂。
在这种情绪里,占比最多的是自责,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废,生活的压力全部都压到江枫一个人身上了,他不该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江枫给他带来的好。
他走回家的时候耳朵冻的生疼,鼻尖也快没了知觉,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开始发呆了。
各种负面情绪加持着,他内耗着,只觉得自己很没用,屋子里也没开灯,他就坐在黑暗里,瞪着眼,看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照的客厅一阵光影斑驳。
楼道传来了脚步声,是江枫,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江枫进来开灯,他看到了虞获。
“还没睡?”江枫多少还是有点惊讶,一般虞获最晚十二点就睡了,这会儿都快两点了,还在这坐着,还没开灯,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怎么了小鱼?”江枫换了鞋脱了外套走了过去。
虞获站起身,走到江枫面前,抓住他衣服下摆撩开,手直接按在了江枫侧腰,那一下江枫没防备,疼的龇牙咧嘴。
但那一下,江枫就知道,小鱼已经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了。
他看着虞获有些委屈和自责的表情,他就知道虞获在想什么了。江枫揉了揉虞获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脸:“小鱼,这样只是来钱快一点,我想快一点还完钱,到时候做点小生意,而且去打黑拳没你想的那样危险。”
比起枪林弹雨和堵上性命的那种金三角黑拳,这样的就只是小儿科。
虞获嗫嚅着开口:“我不希望你受伤。”
江枫把虞获揽进怀里抱着揉了半天:“没事的,这样真的不算什么,不要担心这个,小鱼,你只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可以了。”
虞获把脑袋搭在江枫肩上,他声音闷闷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想让你一个人辛苦。”
“我这怎么能叫辛苦。”江枫拍着虞获的背:“做这些是因为这是我擅长的,再说了小鱼,你现在也是在背负着我的梦想前行,学习考个好大学,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已经最好了。”
“大鱼。”虞获抬手抱着江枫,他抱的很紧很紧:“我会的。”
虞获好想哭,他和江枫待在一起的时候,就总会觉得心里酸酸的,他觉得怎么会这么好,怎么会这么幸福,怎么会这么满足。
江枫揉着虞获的脑袋:“忘记给你说了,我已经定好我们去滑雪泡温泉的票了,大年初二和初三,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大鱼,我好期待和你一起旅游,也好期待我们一起过年。”虞获又在江枫怀里赖了会儿就开口道:“以后有事儿别在瞒着我了,我不问你你也要主动说,我也是。”
江枫应了,他说:“一定。”
第二天是大年二十九,两人就一起去买年货,虞获和江枫走在一起,过往的人都在看,两张一样的脸本就引人注目,更别说是两张一样的帅脸。
超市里人很多,大家都在买年货,他们俩推着购物车,慢慢悠悠的转着,江枫就直接开口:“想要什么你自己拿,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装满购物车。”
虞获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江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拿吧,什么都可以,不用看价格。”
虞获起初还是有点无畏手畏脚,他还是会下意识去看价钱,只拿一点,但一旁的江枫直接伸手把虞获多看几秒有些犹豫的东西全都扔进了购物车。
江枫当然知道虞获喜欢吃什么,他甚至推着车走在虞获前面,把零食往购物车里扫,那种架势看的虞获都呆住了,他有看着偌大的购物车被零食塞满的时候,人都麻了,最后只好跟在江枫身后当人形挂件。
购物车装满了,江枫就拉着虞获去买菜了,江枫在前面挑拣着蔬菜,虞获看着购物车里的零食直发愣,当然,周遭的小孩也都看着他的购物车发愣。
这种感觉真的有点爽诶。
到结账的时候,虞获还觉得和做梦一样,直到他听见身后一个小朋友拽着她爸爸的衣服问道:“爸爸,为什么他们可以买这么多零食我们不可以啊?”
“没钱,想吃你给别人当小孩去。”
江枫凑近虞获:“你现在就是整个超市里,最让小朋友羡慕的人了,开心吗?”
虞获没说话,但下一秒眼泪就聚满了眼眶,他哽咽着开口:“开心。”
“傻小子。”江枫揉了吧虞获的脑袋:“快装袋了。”
两人回到家,先一起把菜什么都放进了冰箱,虞获就又开始看着那些零食发呆,他拿了一包薯片拆开了,吃了两口,又拿起一包小曲奇,他转头问江枫:“我可以一次拆两包吗?”
“可以啊,你今天就是想把这些都拆开都没问题,我会陪着你的。”江枫依旧是温柔的笑着,他看着虞获开口道:“小鱼,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
虞获闻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张开手臂,像小孩子一样哭着要抱,江枫轻叹一声,走过去抱住了虞获。小孩怎么这么爱哭啊,弄得他也鼻头酸酸的。
虞获把脸埋在江枫肚子上,哭的整个人都在抖,他从来没有买过这么多零食,也从来没有买东西不看价格过,更不可能一次性拆开两包零食。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懂事,要知道大人的不容易,要乖,要听话。
像这样的,从未有过。
虞获哭的都开始打嗝了才停下,但是他还是抱着江枫不松手,声音也带着一丝鼻音:“大鱼,我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江枫揉着小鱼的头发,半开玩笑:“你真是小哭包,比小朋友还爱哭。”
“大鱼。”
“嗯?”
“我好爱你。”
江枫轻笑,他又捏了捏虞获的脸:“那有人不爱自己的,要知道我才是世界上最懂你的人。”
晚上两人在被窝里,虞获迷迷糊糊的江枫说着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江枫这次没再瞒着虞获。
他给虞获讲着他那八年的人生。
进监狱那两年半倒还过得没那么差,头一年在少管所待着的时候,他的情绪特别不好,再加上母亲没多久就走了,那时候只觉得这辈子都完了,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后来转移到监狱后,由于他年龄小,周围大哥对他还算关照,说真的,里面有些人还算有趣,聊着天也算是给他开导好了。
那时候里头有个大哥,南方人,是个黑社会头子,零几年严打进来的,判了十来年,那一年年末出狱,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还算投缘,就在号子里还挺照顾他的,还教了他一身肉搏的功夫。
大哥早他半年出狱,他出狱后,大哥就给他接到了南方,他就开始跟着大哥混了,最后认了那大哥当干爹,那时候江枫才刚二十岁,但他已经没有以前那种非黑即白的学生气了,他见过太多黑暗和不公,最后自己也变成了手执利刃的恶人了。
他带着小弟什么混账事都做过,从为了生存到习惯,从一个打手成为二把手,只用了三年,大哥带着他们东山再起,在西南边境也算是占据一方了,但是他们从19年底去了金三角后,疫情就爆发了,本来大哥就打算把自产移到国外,那时候就顺势没回去,但那一年什么生意都难做,那一带的赌场,色情场所以及毒品都受到了影响,那边政局又乱,大哥在当地军阀混战中做了枪下亡魂,大哥一死,什么都乱了。
江枫叹息道:“小鱼,这个世界真的很残忍的,上天能给我一次重新修正的机会我已经很知足了。”
虞获一直没说话,两人也没开灯,江枫以为虞获睡着了,就给人把被子盖整齐了,自己也躺好睡觉了,过了很久很久,黑暗里传来了虞获行一声叹息和一句:“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也会护着你的。
第二天大年三十,两人一早就起来了,由于母亲去世,他们俩也没贴对联,就稍微把家里装饰了一下,其实家里到没什么人回来做客,两人就在厨房一起包饺子做饭。
连肉馅都是两个人一起剁的,虞获羊肉,江枫猪肉,他们俩要茴香猪肉和羊肉大葱馅的饺子,馅拌好了,就开始擀皮包了,连面团子都都亲手揉的。
两人干活默契十足,一个擀皮一个包,顺滑的无与伦比,配合的就像流水线一样完美,他们聊天,倒也算是轻松惬意。
“你大学了想考什么专业?”江枫问道。
“没想好。”虞获擀皮擀的认真“你怎么看。”
“未来这十年就是一些高科技产品,游戏之类的比较赚钱,后面那两年疫情经济就不怎么好了,要是做线下就赔死了。”江枫细细的讲着这些年来的发展,他也没事到底哪一点好,全凭虞获自己考虑。
但江枫最后还是凭借着私心开口:“只要不学医,你做什么我都赞同。”
“不会的,我是文科生你忘了?”虞获笑了笑:“疫情很严重吗?”
“比03年那场疫情还要严重,死了很多人。”江枫叹息:“真的,那时候大家都足不出户,人人自危,但我那时候在国外,窝在深山老林里也没敢乱跑,就怎么说,现在看着大街上谁带个口罩都觉得人家装,那时候谁不带口罩大伙都得绕路走呢。”
虞获想不到,但零三年他才多大,也一小孩没什么印象了,但比那严重就真的难以想象,但一想这也是几年后的事了,他也就没有再过多担心了。
他们包好饺子就开始煮,虞获就站在边上看着锅里的饺子沉沉浮浮,一个个都馅大皮薄,看着就好吃。
“哎呀,忘记放硬币了。”江枫拍了拍脑袋。
“没事儿。”虞获笑了一下道:“但是咱们不是有个混合馅的饺子吗?就那个吧。”
饺子很快煮好了,满满四大盘,一人两盘。江枫又调了两碟酸辣口的蘸水,俩人开吃了。
自己擀的皮和的馅就是香,一口下去慢慢的都是香味儿,虞获第一口吃了个猪肉茴香的,这个馅是他的最爱,那个肉质饱满再加上小茴香特殊的芬芳,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毕竟猪肉茴香馅的饺子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再加上这饺子包的大,说真的,这一个饺子都快赶上外面半个包子了。
更不用说这羊肉大葱馅了,更香!北方人谁到了冬天不好一口羊肉?虽然说没有什么羊肉汤羊肉火锅,这饺子也是一顶一的好味道,吃两口人就浑身暖烘烘的,那叫一个舒坦!
两人吃饺子的时候动作一模样,夹一个饺子咬一小口,再去沾蘸水,然后一口吞了,饺子吃到最后,虞获咬了一枚饺子叫唤了一声:“我吃到了!”
他把咬了个小口的饺子夹到江枫面前:“看,是那个饺子。”
江枫也笑着:“那你这得快乐开心一整年了。”
虞获把饺子放进江枫碗里:“我的开心快乐分你一半儿,我们都要好好的。”
江枫那一下就被这就话击中了,他那瞬间只觉得心里特别暖,感觉人都有点飘了。
虞获看着江枫低着他看着那饺子不吃,有些揣测的开口:“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哪有。”江枫夹起那饺子一口塞进嘴里:“不嫌你,我很开心,小鱼,我太开心了。”
两大盘饺子最后被两人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完了,吃完后两人都揉着肚子摊在了沙发上,虞获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他用腿碰了碰江枫的膝盖:“大鱼我晕晕的,吃的好饱啊。”
“我也是,发饭晕了。”江枫眯着眼脸上也带着幸福的笑。
两人歇了会儿就一起去洗碗了,下午的时候江枫就给家里贴着的神仙开始上香摆贡品,虞获就乖乖跟在边上看着,充当一个完美的小尾巴。
傍晚的时候外面就开始各种放鞭炮烟花了,江枫就拽着虞获下楼买炮了,两人买了一箱烟花和两条鞭炮,还有若干小花炮,在楼下的时候,已经有有很多鞭炮碎屑了,他们俩放了一条,在楼下玩了一会小摔炮和手持的小烟花就拎着其余的上楼了,这会儿得做年夜饭了。
江枫在厨房做起饭来极其得心应手,虞获打完下手后就站在边上看着,他看着江枫做饭也觉得心旷神怡。
怎么能有人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啊!
晚上江枫就搞了一个回锅肉,一个爆香大虾,一个辣子鸡丁,凉拌了一盘菜,还有一个冬阴功汤,主食就是中午的饺子。
真的特别香。
在江枫进入他的生活前,虞获其实吃的特别清淡,虞燕口味淡,晚上也不怎么做饭,像这样一桌下饭菜,几乎很少吃到。
说真的,就和江枫生活的这几个月,虞获都涨了好几斤,看着也不再那么瘦了,身上也有肉了,也看着健康了很多。
两人慢慢悠悠的吃了年夜饭,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外面也有此起彼伏的烟花,远远近近的特别多。
两人洗碗碗就直接下楼放烟花了,他们把烟火搬到小区门口,那时候天空全是漂亮的焰花,他们俩个淋了一身渣子,但还是抵不过开心。
门口也到处是人,大家都在玩着炮仗,特美好。他们俩等着上一波炮放完了,搬着烟花也就过去了,点燃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是开心的。
他们站在一起仰望着天空中炸开的花火,这是两人第一个一起度过的除夕,也是虞获最快乐的一个年。
那时候年味特别重,路上人很多,到处都是烟花爆竹,还有提着小灯笼的孩子在嬉闹,空气中也都是浓郁的烟火味,四处都是一片红,特美。
虞获拿着小焰火冲着江枫笑,下一秒他就看到江枫从兜里摸出了个d,闪光灯一亮,咔嚓一声给他拍了照。
这个除夕夜过得特别好,两人在外面玩的鼻子耳朵都冻的发疼才回家,当然了,回家就是看春晚,守岁。
虞获熬不住,两点多的时候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孩这几天情绪波动太大了,这会儿怎么叫都不醒,江枫看着砸吧着嘴的虞获,心里只有满足。
虞获这会儿睡着就很平静了,刚开始那会儿,眉头总是皱的,身上带着化不开的阴郁,现在真的好了很多,江枫叹息,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过程可以这么快,他当年想要摈弃年少是的阴影,用了将近快十年。
其实曾经他想过如果回到过去,遇到小时候的自己会怎么办,那时候他只觉得挺没意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也不喜欢和小孩子有过多接触,可能面对曾经的自己会觉得烦躁。
但事情发生了,那时他只想改变,重复上演的画面依旧会让他揪心,会让他愤怒,看着小鱼那样可怜又坚韧的时候,他满心都是怜惜和不忍。
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和生死离别,甚至连被背叛和勾心斗角也成为习惯的时候,人就只会相信自己,可怜自己了。
回到过去,遇到曾经的自己的时候,那一瞬间,只剩下无条件的怜爱了。
他把虞获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抱进房间放到了床上,虞获睡得迷糊,但还是下意识拽住了江枫的衣服,呢喃道:“别走。”
江枫没走,他躺在虞获身侧,任由虞获抱着他,曾经他有个兄弟,金盆洗手后就回家结婚生子了,那有了孩子之后,十句里八句都是他家那个小子,孩子就是尿一床都是可爱的,那时候他不懂那是个什么感觉,现在到有点感同身受了。
但要是小鱼这会儿尿床一定会羞愧的几天几夜不愿意回家吧。
挺好玩的。
大年初一两人都睡了个懒觉,吃中午饭那会儿才醒,这时候外边很少有饭店开门,几乎只有娱乐场和商场所开着,江枫在家做了饭,两人吃完就去为明后两天买了点东西和装备,当天下午他们就进山了。
渭城南邻山脉,此山脉绵延不绝,主峰脚下的温泉最为出名,为此还衍生了一大片高端度假村,当然,江枫花钱起来也丝毫不手软,虞获跟着人进到这座富丽堂皇的温泉酒店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消除局促。
江枫揽住虞获的肩膀,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小鱼这些都不算什么,以后等有钱了带你出去住更牛逼的地方。”
两人住了一间双床房,虞获看着中间隔了那么宽的走道,又看了看一遍认真收拾东西的江枫,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爽。
江枫收拾完东西一抬眼,就发现虞获情绪不对劲了,小孩藏不住事,一点不舒服全摆脸上了。
“怎么了小鱼?”江枫走过去揉了揉虞获的脑袋。
虞获只能摇头,他也说不出口要和江枫挤在一起的话,总觉得特矫情,不合适。
江枫也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虞获是因为这个心里闹别扭,他问了半天,虞获也不愿意说,他也就没再多问了,两人在酒店吃了下午饭,这边人也不少,吃完饭两人就领了牌子去泡汤了。
衣服是在房间好换的,坐电梯下去就是室内温泉,这会儿里面温度挺高的,他们就脱了浴袍,往里边走去。
虞获看着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江枫,再看看自己这小身板,只觉得有点难受,这会儿他就不觉得长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是件好事了。
对于外人来说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就是双胞胎,大家都忍不住问东问西的,这一搭上话,那当然都是和江枫聊去了,虞获就待在边上,不爽又加一。
他不想让江枫和别人说话,就是占有欲作祟,他现在就只想把江枫拉到没人的池子里慢慢泡,但是环视了一圈,那个池子都有人!太可恶了。
尤其是旁边那个女的,手都要摸到江枫胸上了!他就特不爽,从双床房到现在他的不爽已经快要到达巅峰了,虞获猛的站起,上了岸,江枫问他去哪,他指了指隔壁的药浴池子:“我过去体验一下。”
说罢他就自顾自的过去了,这边池子里有俩老头,虞获特别不爽的踩着水,一屁股坐里边了,他缩在水里特别不爽的盯着那两个老头,盯得人家老头心脏都不舒服了,坐了一会就走了。
他渡到另一边,不远不近的盯着江枫,此时此刻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小狗,可怜的无与伦比。
然后他就看到江枫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更不爽了。
过了一小会儿,江枫过来了,他挨着虞获坐了下来,在虞获头发上揉了揉,把他的头发揉的更湿了。
“怎么啦?”江枫这会儿心情还挺好,虞获能发个小脾气,就证明孩子现在也不别扭了,有事也不会埋在心里,也会撒娇了。
虞获不说,江枫也不急,他懒懒的给虞获脸上弹水,又捏了捏虞获的脸:“小鱼,要不要去蒸桑拿啊?”
虞获别扭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江枫去了,桑拿房在室内,里面也没几个人,虞获左瞅瞅右看看,就拿着水瓢加水。
呲呲啦啦几声,屋里的水蒸气一下就起来了,江枫到没有什么感觉,他在东南亚待过很久,热到是习惯了。
虞获看着江枫大马次咧的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只享受,特别不爽的又加了两瓢水,然后坐在了江枫边上。
桑拿房里温度极高,水蒸气又特别多,没一会儿虞获就开始发晕,他只感觉困困的,慢慢的眼皮子就有点睁不开了,人也歪歪斜斜的往江枫身上靠了过去。
两人身上黏黏糊糊的挨在一起,但虞获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滑,下一秒被江枫一把捞进了怀里。
江枫一看,小鱼都要给自己蒸晕了,连忙抱着人出去了,给人弄到外面又是喂水又是扇风的,过了会儿虞获才缓过来
但依旧是腿脚发软,四肢无力,他靠在江枫身上拽着江枫的胳膊说:“有点晕。”
“那我背着你吧。”
虞获趴在江枫背上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就是这种皮肉挨着的感觉,特别怪,虽然他们也是睡一个被窝,但是都是穿着衣服,大多时候也是两床被子。
这种完全的,什么都不隔着还是第一次,江枫身上很热,两人几乎黏在一起,但是又很滑,很奇怪。
虞获脑子晕晕胀胀的,心脏也跳的快快的,他下意识的用脸在江枫脖子上蹭了两下,眼睛就闭上了。
江枫后脖子被蹭的寒毛都立起来,赶紧给小鱼背回房间了,虞获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就清醒了,他躺在床上等着江枫冲完澡的时候,他就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江枫。
“现在怎么样了?”江枫把水递给虞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蒸桑拿晕倒的。”
虞获摇了摇头,他看着江枫还是说不出来那句我要和你一起睡,只能别扭着,一言不发的难受着。
江枫关了大灯,只留了个床头灯,他走到另一张床上去拉被子,虞获一看没辙了,自己转过身缩墙角了,结果下一秒,江枫就把被子丢到了虞获这边床上,自己躺了上来。
虞获还是没动,小孩闹别扭呢。江枫伸手过去揉虞获的头发:“好啦小鱼,不要别啦,我这不过来和你睡了吗?”
虞获哼唧了一声在被窝动了动,还是没吭声,江枫就掀开虞获的被子,手伸进去给虞获腰上的痒痒肉一顿挠,又把小鱼搂进怀里一顿搓,闹了一会儿才消停。
两人安静了下来,江枫的声音轻轻的:“小鱼,你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想要我和你一起睡觉,或者是只想我们俩泡一个池子,你都可以跟我讲,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的,但是你有事别藏在心里,别一个人耗着,无论你做什么了,我都会给你托底的。”
虞获“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他往被窝里缩了缩,江枫给他盖好被子两人没一会儿就睡了,第二天醒的不算早,两人收拾了,吃了午饭,下午就去雪场滑雪了,其实这是虞获第一次滑雪,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江枫会滑单板,他就给虞获教单板,两人就在初级道上玩了很久,虞获也从上去一只脚不敢上另一只到慢慢的可以不用扶的滑出一小截。
但就这点进步,都给虞获摔得七荤八素,屁股疼手腕酸,但抵不过好玩,再加上又江枫护着,这学了好一阵子后自己也能独立滑了,江枫就放开虞获,自己去滑了。
虞获自己玩了半天,他就看见江枫“咻”一下就过去了,等他慢慢悠悠下去,江枫都自己玩了两趟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江枫的背影,那瞬间,是难以名状的情绪在翻涌,是一种向往和崇拜杂糅在一起还夹杂着点对自己的不自信和一丝奇怪的感慨。
他只觉得江枫好厉害,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那样子。
那种场合和场景下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虞获看着那个被时光打磨的闪闪发光的,来自未来的自己,只觉得好像未来不是那么遥不可及,成长的步伐也许也不用那样急切了,现在的一切就刚刚好。
两人一直玩到晚上,等从雪场里出来,那简直就是饥肠辘辘,浑身都没劲了,江枫带着虞获去吃了涮羊肉,光是肉他们就吃了八大盘,后面就涮了点小白菜收了尾。
吃饱喝足后他们就回了酒店,虞获洗完澡就趴在床上打哈欠,他吃饱了就犯困,江枫冲了一下就出来了,他赤裸着上身,叼着烟,给虞获手腕贴了两片膏药。
虞获这会有点意识不清醒了,结果下一秒就被扒了裤子,下身的凉意让虞获一下清醒了,他赶紧抬手捂屁股。
“别动,给你上点药,屁股都摔青了。”江枫拍了拍虞获的手,给他屁股喷着跌打损伤的药。
那药冰冰凉凉的,再加上这样一来多少还是有点害羞和尴尬,虞获就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不说话了。
药是凉的,但江枫无意间落在他腰间的烟灰确实滚烫的,那一抹极轻的热,就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这一觉虞获睡得不太安稳,天没亮他就醒了,虞获一动弹,江枫也就醒了,两人也睡不着的,江枫就提议去看日出。
早上这会太阳还没出来,山里特别冷,江枫给虞获包的严严实实的才带着人出门,他们走到一出矮山上,这里视线开阔些,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的样子,但这会儿天色还是暗着,天上还有星星。
山里的星星很多也很亮,他们依偎在一起仰着头看着星星,江枫就指着天上的星星给虞获讲那个连起来是天狼星,哪个是紫薇星,哪一颗是土星。
“大鱼,你知道的好多,会的东西也好多啊。”
江枫轻笑:“以后你也会的,你会超越我的。”
“我会教你我所知的一切,你带着这些再去学你喜欢的东西。”江枫揉着虞获的脑袋:“就当我是你看这个世界的跳板吧小鱼。”
这时候天边逐渐亮了,东方已经有了一点鱼肚白了,他们两人就坐在石头上看着东方,江枫全神贯注的看着天边,说真的,如此这般的看着日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这种时刻让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逸,很美好。
这边虞获说真的你让他看日出,他压根就没那个耐心,小孩子还很燥,再加上这两天和江枫待在一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心静不下来。
他看着太阳出来,天边泛着紫气,一会儿又变亮,心里也没有那么多感想,日出看完了两人吃了早饭,又泡了温泉,这回江枫就和他待在一个池子里。
他看着江枫大马次咧的坐在池子里,那倒三角小薄肌,胸口上的伤疤再加几分魅力,那简直就是男人羡慕女人爱慕的完美身躯,虞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平无奇的身体,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江枫掬起水就给虞获身上撒,俩人就开始在池子里闹腾了,虞获毕竟是小孩心性,一玩两玩的早把那乱七八糟的事抛之脑后了。
差不多两人就下午回去了,回家后没两天,虞获就有点小感冒,鼻子堵了,江枫这几天也没事,就在家里又给虞获包成个蚕宝宝,那养的叫个好。
虞获这也没辙,就瘫在床上看书背单词,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多学点习。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初七之后,虞获又要去上班了,这连着好几晚江枫都在那边打拳,虞获就在这边活干完了后,就进到下面,站在员工通道那边看着江枫。
那几天晚上观众也特别多,那也算是年后生意好,人多。但虞获不会和江枫一起回家,他看一会儿就自己回去了,因为这几天江枫打完拳之后会和老板去吃饭喝酒,头回来都两点多了。
有天晚上虞获半夜起夜尿尿,一走出房子,外头灯一开,江枫窝在沙发上打盹呢。虞获连忙就过去了,他一走到江枫跟前,江枫就惊醒了,看到是小鱼后,他就把小鱼搂进了怀里。
江枫身上酒味重的要命,他这会儿也不清醒,但看着虞获还是忍不住的的想要揉揉抱抱他,多可爱多好一孩子啊。
虞获被江枫身上的烟酒味熏的直皱眉头,但江枫抱的特别紧,碎碎念念个不停。
“小鱼啊小鱼,我一定会给你最好。”江枫眯着眼傻笑。
虞获应声,他把江枫从沙发上扛起来往房间里搬,但一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江枫就不愿意了。
“小鱼睡着了……不打扰他了。”江枫半压在虞获身上:“昨天……昨天刚换的床单被罩,会…会弄脏的。”
虞获这一下没辙,他又搬着江枫进了卫生间,他打开浴霸,就开始扒江枫的衣服,好在卫生间里有个板凳,他把东倒西歪的江枫放在板凳上,又开始给人脱裤子,光是脱衣服这一个项目,给虞获累的够呛。
好在江枫酒品还行,这会就乖乖的坐在板凳上等着虞获给他洗澡,但家里这水流不太稳定,一会冷一会热的,冷热交加之下,江枫酒醒了三分。他这会儿已经被虞获打上了洗发水,搓了一脑袋的泡泡,他哆嗦了几下,被冷的了,但江枫还是不想动弹,说真的,这种时候被人伺候着是真的舒服,他半眯着眼,抬手捏了捏虞获的肚子。
“小鱼,你最近吃胖了?”
虞获懒懒的应一声,他这会儿睡衣都湿了一大半,手一拽一拉,也把上衣脱了,浑身上下就穿了个小裤衩,开始给江枫冲头了。
说实话,虞获真不太会照顾人,他原本连照顾自己都吃力,江枫来了后他的生活技能全退化了,就光洗头这个步骤,他将近搞了快二十分钟。
他在全神贯注的给江枫冲最后一遍泡泡的时候,忽然就被江枫拽了一下小鸡儿。
“你干嘛啊?”虞获惊恐的往后退。
“看看你长大了没。”江枫笑了一下,他这会儿脑子想了什么就都想干一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虞获有点无语的把喷头丢进江枫怀里:“这不管怎么长以后都你那样,想看自个摸自个去。”
“小鱼儿。”江枫声音拖得长长的,他两只夹起一旁的搓澡巾扔个虞获:“给哥搓个背吧。”
小鱼这也就接着继续当劳工了,他套着搓澡巾给江枫搓背,他就站在江枫背后数着江枫背上的疤,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心酸。
这么多伤,这么多疤,一定很疼,虞获一想就觉得疼
洗完澡都快三点了,这会儿虞获是一点都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又开始背单词了,江枫忽然就转过身抱住了他。
“小鱼。”
“嗯?”
“小鱼儿。”
“我在呢。”
“小鱼,小鱼,小鱼。”
“……”虞获沉默了,他觉得这会江枫还没醒酒,还醉着呢。
“以后哥给你买大房子,给你买车,给你很多很多钱花。”江枫眯着眼笑:“哥养你一辈子。”
虞获勾着嘴角,小声道:“这样就很好了。”
不用太多钱,也不要大房子,就两个人好好的一直生活下去就好了,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就可以了。
江枫在虞获发顶揉了揉,撩开虞获的头发,在虞获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乐呵呵的笑着开口:“妈的,原来老子小的时候这么可爱啊。”
江枫把虞获完全当成了个人形小手办这里捏捏那里搓搓,两人闹腾了一阵,虞获就坚持不住睡着了,第二天虞获醒来的时候,江枫已经在做饭了,虞获赖在被窝里又眯了会儿,他就特别喜欢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着,就很满足了。
江枫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是把虞获搂在怀里的,两人皮贴皮肉挨肉的,粘的紧紧的,更难言语的是下身的凸起的弧度,两人戳在一起,说实话,挺怪的。他当时就赶紧爬了起来,缓了会儿就去做饭了,也是在那一瞬间,江枫才意识到虞获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这种肉体相接还是尽量少一点为妙。
虽然是相同的身体,但江枫只觉得这俩大男人腻腻歪歪的怪的慌。
虞获起床的时候,江枫已经做好了饭,这会儿吃的算是个早午饭,他煮了面条,就是比较清淡的酸汤面,呛香的醋味儿弥漫在整个空间,闻着就特开胃。
两人吃完饭,虞获就去看书了,他成绩是好,但还是不能倦怠;那会儿压力确实也不小,他也很自律,这一点两人都一样。江枫在假期会起来晚一点儿,但周内不管怎么说,他都会五点五十准时起床给虞获做饭,早饭很简单,稀饭馒头和小菜,有的时候会烤点面包片煎个鸡蛋。
虞获会在六点二十的时候起床,他刷牙洗脸完就吃饭,六点四十一准就出门了,他们学校七点二十前要到学校。从家到学校也不远,他坐六点五十的公交车,一般就在七点十分左右进了学校。
渭城主城不算大,生活节奏也不快,四季分明,什么都有。那时虞获只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未来如何,那以后再说吧。
这个假期过得挺快,虞获结工资那天,他数了数,赚了快两千块,他存了一千,把剩下的钱拿出来,他想给江枫送个礼物。
虞获不会挑礼物,他不知道该给江枫送什么,他从小都物欲很低,基本花不下什么钱,类比一下,江枫这看着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的东西。
苦思冥想一整天,虞获把家里都翻遍了,就寻思着给江枫搞个没有的玩意儿,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给江枫送给电动剃须刀,毕竟每天看着他刮胡子就一小刀片儿,怪吓人的。
他去商场里挑选了半天,最后还是用了他那七百多块给江枫买了个博朗的电动剃须刀,最后剩了三块,一块搭公交车回家,两块买了个甜筒。
不知道为什么,这钱花出去就特别开心,虞获忽然一下就明白了江枫给他花钱的那种感觉,就是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愉快,毕竟虞获花钱一向都有负罪感,不管是自己花还是别的,他都老会自责半天,但这会儿反而没有那种感觉了。
虞获想了想,这也算是自己给自己花钱吧?大鱼会很开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大鱼开心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特别开心。
公交车慢慢悠悠的摇着,正直傍晚,夕阳斜斜的照进了车窗,过完年也是开了春,太阳也带着一点点温度,将那夕阳斜照在虞获脸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少年的外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车停了,门嘎吱嘎吱的开了,虞获三步并作两步的下车,站牌就在小区门口,他拎着那个电动剃须刀走的飞快,远远的他就看见屋里的灯亮着,顶楼的灯总是会为他亮着。
六层楼上的飞快,虞获一鼓作气的开门,厨房里油烟机哄哄的响,江枫在做晚饭呢。
虞获拉开厨房的推拉门,就看见江枫叼着半根烟,手里拿着锅铲翻动的极顺溜,他听见门响,半眯着眼回头看虞获:“回来啦?准备吃饭了。”
虞获点头他把东西放在江枫位置的那一边儿,去洗了个手,脱了外套就端饭菜去了,晚上吃的简单,就一碗肉哨子和一盘炒的耗油青菜,配了红薯稀饭,香喷喷暖哄哄的,看着就美。
虞获指了指那边那盒子,小心脏又开始哐哐的跳了:“礼物。”
江枫擦了把手,拿起盒子一看,乐呵了:“诶,博朗啊!小鱼破费了啊。”
虞获摇头,谦虚道:“没有很贵。”
江枫把盒子打开,把那个小小电动剃须刀取了出来,他打开开关,在自个脸上试了一下:“好用,我很喜欢。”
他看到了江枫脸上的惊讶,也看到了江枫的眉宇间的喜悦。虞获也开心,送礼物这种事情,他除了给虞燕送之外,就几乎没给别的人送过;但每次无论送给虞燕什么,最后都会变成一句:“你有那闲钱还不如多花在学习上,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像这样的正向反馈几乎很少,当然江枫也知道。他收到礼物的时候感觉有一点恍惚,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那个不善言辞别扭的自己,买了个最贵的剃须刀送给了自己,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只觉得心脏最深处在往上涌着一股暖流,搞得人眼眶子都热乎乎的。
江枫心里头一直暖洋洋的,那天晚上吃完饭后,虞获去检查寒假作业了,江枫就坐在客厅,把那剃须刀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乐呵的傻笑。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像忽然间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样,心里就酸酸甜甜的,美好的太超过了,让人莫名的心酸。
晚上两人睡在被窝里,半会儿都没睡着,就聊着明天正月十五,广场晚上会放烟花,政府掏钱搞得烟花晚会,说是今年搞得极其盛大,人应该很多。
晚会八点半开始,江枫算了算时间,看完这个他再去打一场拳,时间完全来得及,毕竟十五一过,十六下午虞获就要回去上学了。
那几年过节的氛围很浓,大清早的江枫就去买了两袋汤圆回来,中午又煮了饺子,下午那会儿,两人就窝在家里看电视,那时候就看央六的电影还有西部影视的鬼片,家里还有老一点的dvd和好多光碟,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他们有的时候就会翻找出星爷电影的碟或者是乱七八糟的鬼片来看。
那天晚上他两就收拾好出去看烟花了,这会儿往广场上去的人很多,路上还有社区的猜灯谜的活动,人也特别多,热热闹闹的,特别好。
“过几年就禁燃了。”江枫拢了拢外套,说真的,这种场合非常值得留念,他把兜里的小d塞给虞获:“去拍照吧。”
多留下一点纪念。
这个小傻瓜相机里有两人之前过年的时候的照片,还有一起去滑雪拍的照,这会儿虞获拿着它,也不拍别的,就对着江枫一阵拍。
他们在广场等了一会儿,烟花晚会就开始了。
两人挨在一起,虞获凑到江枫耳边道:“大鱼,一会儿我们去放孔明灯吧?”
“好呀。”江枫揉了把虞获的脑袋,搂住了虞获的肩。
那会儿虞获其实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和江枫腻歪的行为了,他就想粘着江枫,和江枫一直待在一起。说真的,具体是个什么感觉他不清楚,就觉得每天看着江枫就足够了,那时只觉得的是依赖和崇拜,完全没意识到有一颗种子已经深深的扎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