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谕训斥完这四个不学无术的学子,便开始挨个点评课业,邬瑾凝神细听,尤其是点评到他的课业时,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天不冷不热,花香随着干燥的暖风蒸腾而上,熏的人昏昏欲睡,偶尔一阵微风,刮出一片涛声。
朗朗读书声、讲学声、鸟叫虫鸣、风声,交织出一个无忧无虑的初夏。
程廷昏昏欲睡,双目无神,和身边的人以极低的声音交头接耳。
“你们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三哥,吃粽子。”
“还有一个月才端午,怎么就吃上粽子了?肯定不是。”
“绝对是,我昨天就看到大娘在包了,还买了蜜枣。”
“哎,我最不爱吃这甜口,”程廷咂咂嘴,“二狗子爱吃,可惜她不能回来过端午。”
鸡飞狗跳
五月初五,端午。
莫聆风在高平寨中,扒拉着墙檐,看隔壁杀鸡,心中悻悻,怅然若失。
她吹埙,鸡打鸣,一人一鸡,相得益彰,把高平寨搅动的十分热闹,没想到今日端午,她还没吃粽子,鸡先没了。
眼看着厨子手起刀落,她蔫头耷脑的松开手,落到地上,走回屋子里,摸出埙想给鸡送终。
还没等吹上,殷南就提着一串煮好的粽子进来:“姑娘,趁热吃一个。”
莫聆风放下埙:“夹的什么?”
殷南已经替她尝过,早有准备的回答:“柿干。”
她一边说,一边剥出一个装在碗里,拿两根筷子插上去,让莫聆风举着筷子吃,又剥一个,托在粽叶上,自己吃。
莫聆风举着粽子吃完,心中那股闷气散去一丝,搬着小板凳坐到院子里,殷南在一旁搓衣裳,她托腮望天,对着天上一朵白云胡思乱想,觉得像一只大公鸡。
天热,太阳一出来,院子里就坐不住了,那朵白云也跑得无影无踪,莫聆风晒的脸颊发红,搬着凳子要回屋子,就见殷南把两件湿衣裳抖出巨大的动静,然后串上竹竿,晾晒起来。
那衣裳搓洗的十分用力,但仍旧是不干不净,含羞带愧的迎风飘荡,就叹气道:“我的也出钱找个人洗吧。”
殷南摇头:“不行,嬷嬷说了您的衣裳必须得我亲自洗。”
莫聆风不太想面对这一院子不太干净的衣裳,就撇下凳子,打算出去转转,一开门,脚还没有往外迈,就往后一退,打量眼前这个手下败将——种家庆的孙儿种韬。
种韬今年十五,一只手放在身侧,拎着一大串粽子,另外一只手藏在身后,先是口中念念有词,念过之后,深深吸气,正要上前敲门,莫聆风忽然开门,他那吸在胸膛里的那口气立刻就岔开往两边肋下蹿,然后开始“吭吭吭”的咳嗽。
他咳的面红耳赤,藏在身上的那只手也藏不住了,抖了出来,手中抓着一把蜀葵,箭茎直立,花朵相继,又大又艳的盛放着,在他的咳嗽下也不住晃动,同时戳到了莫聆风胸上。
莫聆风再次往后退了一步,直通通地看着他:“找我打架?今天不奉陪。”
“不、咳咳、不打架,”种韬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慌慌张张地把蜀葵往莫聆风跟前一送,之前念叨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端午,我家里叫我送粽子来。”
“粽子?”莫聆风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花?”
种韬越发的心慌意乱,抬起手把粽子也往她身上塞:“对,粽子,花、花是我送你的。”
“哦,”莫聆风扭头大喊,“殷南,拿着!”
殷南从莫聆风身后冒出来,将花和粽子都拿在手中,站在莫聆风身后。
种韬站在门口,结结巴巴道:“我今年十四我们家住在宽州府白家桥,下次式假,我能不能去你家做客?见见莫节度使?”
莫聆风摇头:“不能。”
种韬没料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当场呆住,心中又想莫聆风年幼,恐怕是不懂自己的意思,就清了清嗓子,说的更为直白些:“我没有订亲,我看你很好,你看我呢?”
莫聆风让太阳晒的脸痛,伸手挠了下脸颊,正色答道:“我看你很一般。”
“啊?”种韬立刻萎靡不振,沮丧地垂着脑袋,又有几分不服气,“我、我感觉还行,怎么、怎么就一般了?”
莫聆风拿他和邬瑾比了一比,本来还只觉得种韬很一般,这一比立刻觉得他不堪入目,就再往后退了几步,把花从殷南手中拿回来,塞进种韬怀里,同时伸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出不了,院子里太晒,她只好坐回屋中去,把种韬送来的粽子剥开一个看了看,见是赤豆和蜜枣的,就吃了一个。
吃过之后,她百无聊赖,心中伤感,直到隔壁送了一碗炖好的鲜鸡汤来,她喝汤吃肉,才重新高兴起来,掏出埙,想吹一曲。
埙还凑到嘴边,门又被拍的“啪啪”直响,她眉头一皱,刚想让殷南赶人,就听到种家庆在外面怒吼:“莫!聆!风!你偷我的马做了什么?”
莫聆风猛地站起来,立刻感觉危机重重——她拿种家庆的乌骓马和自己的黄花马配种去了。
种家庆这匹乌骓,乃是赫赫有名的南番马,神骏悍威,在马群时便是“前哨马”,异常敏锐,耳目发达,遇到危险便会昂首屈颈,喷鼻踏蹄,种家庆爱马如命,都是亲自给马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