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其卢在饭桌上瞪着手提电脑,双手攥拳激燃地叫嚣。李远坪和张仲文都抱着胳膊,苍凉地看着这个自我陶醉欣喜万状的老妖怪,都决定还是不要戳破她这点儿小孩过家家的快乐。
作为一族之长首席鬼母,魔神级的法源罗刹檀其卢为了防止自己随着肉身成长而滋生的毁灭性力量过度膨胀,在几年前用一个古老的法术封印了自己85%的阴暗的灵魂--这导致她丧失了不老不死的a1福利和万选降临的法术,外表从六岁童女迅速成长为温良少妇,结果就是气质性格却永远停留在十五六岁无忧无虑乐天知命的少女状态--但这不等于说她不再是那个单打无敌的女杀手和狡诈好胜的阴谋家。
“陈云舒死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吃饭呢?还是说她还把我放在死敌列表里,又与我不共戴天了?”张仲文回头张望,没有看见陈云舒的身影。他们基本每周聚会吃饭一次,一般就是这家回转寿司店。
“差不多吧。”李远坪鄙视地盯着张仲文说。
“唉……将来有一天她会后悔,并感谢我所做的一切。”张仲文咬着手指喃喃地说。
檀其卢合上了电脑,撇着嘴说:“你也是吃饱了撑的,你掺和别人家的事情干嘛呀?你还嫌你这条烂鱼不够腥么?”
张仲文摇晃着茶杯,低头不语。
“唉,是啊,你为啥也跳出来反对她和二哥的婚事呢?别告诉我其实你也一直暗恋徐竞,看不得他娶了别的女人?”李远坪邪恶地笑着问。
张仲文从桌上的一个碟里捏起一粒糖炒青豆,丢进茶杯里,手腕摇了摇,歪着脸百无聊赖对着茶杯口吹了一口气,一枚银白色的细芽曼妙多姿地从茶水中伸展出来,展开两片碧绿的嫩叶,拖出一朵嫩黄的三瓣小花。然后他皱着眉头说:“你们觉不觉得陈云舒现在变了很多。”
“我们谁没变呢?谁又不会变呢?你缩在我身后,望着下过雨后在阳光中过海的群龙,嫉妒发狂地絮叨:什么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说什么来着我忘了,总之就是像希特勒演讲那样张牙舞爪的叫嚣。我始终觉得那也就是昨天的事。现在,唉……”李远坪摸摸张仲文的脑袋,叹气。
张仲文拨拉开李远坪的手,振振有词地说:
“变化是好事,但是你要变强而不是变弱!陈云舒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步步为营坚决果断深谋远虑有所追求的敏裳仙子了,她在重蹈很多失败者的覆辙,她在变弱!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么爱了嫁了个窝囊的人将将就就过完这一辈子,关谁鸟事呢?但是她是总公司的主任级领导,是天女级的干部,是不允许辞职也不能犯错的神!她没有申请a1福利,按照内勤部门七十五岁才可以申请退休还不一定会批准的规则,意味着她要在这个位置上至少干满四十七年!四哥,弟妹,你们告诉我,玕瑛院也好我们全公司也好,哪里有公平竞争弱者生存这回事?尤其是弟妹,你说说,这个公司八十八层楼里,爬到一宫之主这个位置上的各路神仙们,不是被挫骨扬灰凄凉一路命丧黄泉,不是变成行尸走肉被提线玩偶般装饰在华丽的座位上,最后福寿双全得以善终的,从古至今世间几人?”
檀其卢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佯装纯情少女般拨弄着流海;李远坪眼珠子乱转也无言以对--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异类,他的脑海中瞬间盘点了一下他身边熟悉的亲友中有谁不是“步步为营坚决果断深谋远虑”的,结果很悲惨,只有他自己,他不需要,因为他有个替他步步为营坚决果断深谋远虑的妈妈。
“就是因为我把她当成妹妹,当成家人,甚至当成在未来的日子可以互相利用的工具,我才不可以容忍她变得今天这般不分轻重犹豫软弱。因为我知道她从小爱的就是徐竞,过去爱是她力量的源泉,是支持她在这个豪华的地狱中生存和战斗最强大的武器。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不是当初的那个陈云舒,也陷得太深了,尤其她今天夙愿得偿,地位从进攻变为防守之后,她对徐竞的爱已不仅仅是多余,而是有害!因为我知道这个爱只会让她变得软弱愚蠢,这个爱会变成她最不堪一击的弱点。可是她却偏偏无可选择地站在这个无法逃亡无法投降的战场上。李远坪,檀其卢,这个战场有多残酷无情还需要我描述么?我们这些人有谁不是九死一生半条命从血泊尸块中爬出来的,你们告诉我,在那刀抹在脖子枪堵住头的时候,在那些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