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姜澈醒来时,虞清居然还睡在他身边,“虞清?!”
虞清扯了被子裹住脑袋,困得睁不开眼,“闭嘴。”
姜澈趴在他后背,高兴地抱着他,难道一切都处理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
他安安静静地等到虞清睡醒,才问道:“你忙完了?”
“没有。”
虞清放下餐具,这边的饭菜太难吃,之后还是让看守买菜,姜澈自己做吧。
饭菜不好吃也不说,哼,笨东西。
“哦”
姜澈低落地抱着餐盘,安分地吃早饭,虞清没过多久就走了,他在玄关换鞋,姜澈站在他面前,犹豫了很久没有上前。
“又想干什么?”
虞清没有着急走,他转头看来的那一眼,让姜澈想起一起上学时,他们并肩走在小路上,虞清被他的蠢话逗到就会这样撇他。
姜澈鼓起勇气抱住他,虞清温暖的手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人很有安全感,“早点回来。”
“嗯,走了。”
门缓慢合上,轻到没有别的声响,姜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被看守的人送回房间里。
虞清每天走得都很早,他没有机会感受离别的失落,今天才明白虞清的苦心。
姜澈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今天心情低落,学习方面的,务必休息一天。
未来半个月,虞清没有回来,姜澈有些着急,但没有人能联系,只能在家干愁。
不知是吃伤了什么东西,姜澈最近胃口奇差,整天没精神,看守的人给他买了他之前最喜欢吃的鱼,姜澈看了一眼,只觉得恶心死了。
午饭没吃,一觉睡到下午,身上全部汗湿,姜澈捂着嘴,压下反胃恶心,只想去洗把脸,结果吐了老半天。
他扶着洗手台,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有一个不算好的猜测在脑子里晃了两圈
不至于吧
之前刚和虞清在一起,他隔几天就会测一测,但每次都没有动静,他还想着也许他真的没有生育能力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不仅帮不到虞清,还可能给他添乱。
晚上也吃不下,但想着肚子里可能还有一个,姜澈强塞了点进去。
结果就是吐了一整晚,根本存不住。
许是总是担心虞清,他浑身难受,最后半梦半醒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夜深,他感到自己被抱起来,但实在累,睁不开眼睛,直到对方也躺上来,从背后抱住他,力道有些重,姜澈才猛然惊醒。
虞清的手环在他的腹部,力气和平时没有区别,姜澈握住他的手,担心勒出问题,“虞清?轻点”
“嗯?”
虞清含糊地应了一声,把他翻过来当抱枕抱着,摸到虞清的头发,姜澈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两人依偎着没有放开彼此。
他本想让虞清带点验孕试纸回来,但对方最近这么忙,要是知道他可能怀孕了,不知道要增添多少压力,还是算了吧。
等等到事情快要结束再告诉他。
虞清睡得很沉,应该是累坏了,不管姜澈怎么摸他,都没有挨骂。
虞清只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后看了姜澈很久,擦掉他额头上浮着的汗珠,一向洁癖很严重的人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姜澈醒来时,虞清早就不见人影。
后来,虞清又消失了将近一个月,姜澈瘦了十几斤,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肚子里有个孩子在闹他,每天都很难熬,偏偏虞清一直没有回来。
姜澈不敢告诉任何人,看守的人把他的消瘦归结于担心他们的老板。
于是,某个傍晚,姜澈睡完午觉,肚子很饿,在客厅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姜澈看着这个十分沉默的人,他无法猜测这个人的身份,“你是……”
“他哥。”
虞常宁保持原本的姿势,看样子心情很差,客厅里没开灯,但姜澈感觉他很累。
两人没话说,姜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虞常宁不说话,他就也不问,安静地坐在一边。
不问,坏消息就追不上他。
所有看守的人都退到了屋外,屋子里只听得见姜澈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吵得人耳朵痛。
“你为什么会来……”
虞常宁看向这个人,虞清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有不测,要给姜澈留条退路,他的遗嘱里把能处理的资产全部留给姜澈,不好处理的全丢给虞常宁,实在是个很不跟人客气的弟弟。
姜澈就是那个不好处理的遗产之一。
“他出事了,搜救队和打捞队还在进行海上作业,但那一处洋流体系复杂,很可能找不到了。”
姜澈浑身僵硬,呼吸、血液循环全部停止一样,强烈的耳鸣让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生死不明,或者,尸骨无存。”
虞常宁捏着打火机,“不介意吧?”
姜澈脑子里很乱,心口连着腹部突然疼得要命,他强忍着保持冷静:“介意。”
虞常宁关上打火机,“好吧。”
这人看起来很脆弱,但抗压能力还行,起码没有让他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吵闹场面,给虞常宁省了很多事。
虞常宁:“他给你留了……”
姜澈:“我不想知道。”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到,这肯定是一场噩梦,等到他醒了,虞清就会回来,他肯定是梦魇了……
这段时间经常做这些梦,每次醒来虞清都会好好地在他身边,假的……都是假的……
虞常宁眉心微蹙,除了小老三,还没有别人敢这样跟他讲话,他竟是笑了,老二死了,老三下落不明……
虞清一直装得乖顺,帮老头子处理这边的地头蛇。
昨晚轮船上除了货物,还有当地好几位领袖,以及他们的父亲。
这几个月,兄弟二人故作不合,虞常宁在国内和老头子对着干,老头子着手扶持虞清,虞清装到现在,老头子才勉强信他半分……
整艘轮船炸得粉碎,到现在连尸块都拼不齐,值得庆幸的是,父亲的头找到了。
不过是被人割掉的……
虞常宁捂着脸,他不敢去期待,如果是虞清干的,他把头丢到海里应该是想让虞常宁安心……
会不会说明他有可能活着……
姜澈呆滞了很久,掌心里全是血印,掐不醒……
“虞清……真的不在了吗?”
“暂时没有找到他。”
虞常宁明显很累了,他看向姜澈,“你不用担心你未来的生活,可以随意离开,他……”
“我怀孕了。”本就没有未来的人,从不担心未来,可是虞清给了他一个“未来”——足以诱惑他活下去的未来。
姜澈按着小腹,缩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如果虞清真的不在了,他绝不独活,可现在偏偏有了孩子……
他和虞清的孩子……是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虞清多一点……?
虞清漂亮,还是像虞清比较好……
算了,还是像他吧,免得看见难过。
虞常宁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明显是个男孩,“你……怀孕了?”
姜澈嗯了一声,他们家庭复杂,他不可能瞒过虞常宁,要是这个人和虞清关系不好,不放心这个孩子……那就打掉吧,最好打掉之后顺手把他给杀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辈子,竟在落幕前精彩纷呈。
姜澈笑出了声,小腹一阵一阵发紧,虞常宁敏锐地嗅到血味儿,他赶紧开灯,果然瞧见他手心里全是指印,虎口已经被咬破,沙发上也落了血。
他意识到姜澈没撒谎,也没发疯,他可能是动了胎气。
医生很快赶来,这边药物齐全,很快就没有继续出血。
虞常宁站在门口,看医生配药,“他真的怀孕了?”
“是的,六周多一点,有先兆流产的症状,需要卧床静养。”
虞常宁头痛欲裂,弟弟留给他的棘手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令人头大。
看姜澈的样子是想要留住孩子的,如果虞清真有不测,这个遗腹子就是他唯一的亲侄。
等到姜澈的情况稳定下来,虞常宁搬了椅子坐在床边,“你想留吗?”
“你不会伤害他的话,我想留。”
虞常宁发觉这人很奇怪,一点也不怕死,不知是虞清把人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本身就胆大包天。
“你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如果有虞清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好,麻烦你了。”
姜澈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房门关上后,他缩进被子里,他身边的一切都没有了虞清的气味。
除了他脑海里的回忆,和他肚子里的孩子,这里甚至没有虞清留下的任何物品。
只有躲在被子里时,姜澈才敢哭出声。
他抱着他自己,缩在他们曾经同床共枕的地方。
虞清……
明明说好会早点回来的,明明说……说过吗?
姜澈攥着头发,终于放声痛哭,虞清从来没有说过他会回来……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保证……
好可恶的虞清……竟然连骗都不肯骗他……
好可恶啊……又骗他……!
可姜澈还是好爱他,还没告诉他孩子的存在,是不是他拖累了虞清?
窗外又下起了雷阵雨,那个人很害怕这样的天气,明明每次都很难熬,却总是装作不在意,一个人扛住身心上的压力。
窗户没有关严实,风雨见缝插针,吹到姜澈脸侧,和眼泪混在一起,像是有人披风带雨捎来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