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云拽紧了衣袖,极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
“张先生是怎么认识清儿的。”
“草民...与靖谦是以茶会友,同爱饮茶,同爱茶道。”
“清儿这一生所好的,哀家这做母亲的知道的太少。可他素日总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常让哀家觉得歉疚。”
德庄太后难得找到机会倾诉,不免话多了起来。且,她觉得沈云的气质有些像璟清,更是惦念起了早殇的儿子。
“清儿遭一生的罪,其实都怨我。那时,我误服了药,才令他双腿天生残疾。先帝觉得亏欠与我,想再给我个健康的孩子。可我见清儿,弱弱小小,若是我再生一个,清儿在这宫里怎还会有立足之地。”
“太后是位好母亲。”
“好么...我知道先帝擢我做六宫之主,是因着我家世简单,不会如当时几位贵妃一样,造成外戚干政。可这位置不好做啊...我其实是知道那日的药...到底是为了我自己,害了璟清一生。”
“娘娘,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管如何,是您的努力让靖谦平安活了二十年。”
沈云听得那断断续续的一句,明白这位太后的不得已的苦衷。后宫风云的涌动,不啻于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那是妇人们的天下。许多人白头至死都不曾见上九五之尊一面。见上了,得宠了,又免不了缠绵宫斗,不能自已。
所以,他宁可守着对璟泽的爱孤独终老,也不愿在那深宫中,被一点点的消磨掉情爱。
德庄太后到底还是仁慈,否则利用着先帝的怜悯再诞下一个健康的子嗣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她虽有不得已,虽有挣扎,可是重重的矛盾后,最后还是选择成为了一个好母亲。
“靖谦是爱您的,这就够了。”
沈云伸出手,握住了那有些颤抖苍老的手。太后抬起头来,看到沈云恬淡的面容,听到沈云那肯定的话语,感受到沈云手上的温暖,经年的悔恨,深宫的冰冷在这一刻似乎被消弭殆尽。
“孩子,谢谢你。”德庄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了沈云的手背上。
沈云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他想也许他的娘亲也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年华,并不需要美丽动人,甚至她该有些细纹,是那善良和蔼的面容的岁月见证。他的娘亲一定也曾深深地期待过他,正如他曾这样期待过桓儿的到来一样。
毕风备完茶水出来,就看到两人聊得投入,并不出言打扰。此时,见天色已晚,才开口提醒。“太后,天色已晚。”
“是...哀家要回去了。今日能与先生说两句话,哀家这老婆子心里也好受多了。”
德庄起身,让随侍递为她整了整仪容,起驾回了宫。
“恭送太后。”
“恭送太后。”
“沈公子,你把‘绕梁’带走吧。王爷生前说过,好琴都是有生命的。我想王爷也希望这把琴的生命得以延续下去。”
沈云明白这是毕风睹来思人之物,并不想带离。
“不,你留着罢。这是靖谦的。”
“沈公子,府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竹,都是我可以托思的地方。然而这把琴,流淌着王爷对音乐的热爱,是我感知不到的。而,你懂。”
沈云最后带着绕梁回了家,与自己的绿绮放在一起。两把琴同是徐皋所斫,但斫琴时心性有所不同。绿绮是开山之作,带着他青年之朝气,绕梁却是隐退之作,已是悟到天道,带着他隐逸之潇然。
沈云独自坐在院中抚着《清觞》,一遍用绿绮弹,一遍用绕梁弹,在细微的区别中,听尽繁华与萧暮,蓬勃与隐逸。
靖谦,我想再与你品一杯珍红,奏一曲《清觞》。我想再看一次你清浅的笑,想再听一句你说的话。
最后,是以这样的形式,你可喜欢否?
璟泽站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听着,竟不敢进门打扰。他掠身上了道边的一颗柳树,正好收揽尽沈逸之的院子。
他第一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