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心里夸了这么一句,继而更深刻地意识到,此行才不会仅是为了让她省亲和帮阿杳挑傅母呢!
主要是因为近些日子发生的事。
打从丽妃被迁走之后,包括她在内的许多人都感觉出,陛下这是借着丽妃的事彻底跟太后撕破脸呢——而太后也非常“不负众望”,真的在慢慢地顺着陛下的心思跟他撕破脸。
比如丽妃被下旨迁出后宫的第二日,太后就让人装了两箱子厚赏过去,据说都是稀世珍品。
第三天,皇帝把丽妃身边的人该撤的都撤了,就留了两个大宫女侍奉。
第四天太后差了身边的大宦官去安抚丽妃,听说丽妃当时泣不成声叩谢太后隆恩来着。
然后第五天,皇帝把丽妃的位份废了——是废不是降。
现在宫人们聊天时说惯了还会称她“丽妃”,但不相熟的说起来,就都谨慎地改称她作“柳氏”或者“柳庶人”了。
雪梨在小感慨荣辱骤变之余,心里忍不住揶揄:陛下您故意打脸的气势太明显了吧!
皇太后赏他就罚、皇太后赏他就罚,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成心找不痛快了。因为柳氏先前把阿沅至于险地的事,雪梨不至于可怜她,但还是难免觉得这种事有点惊心,连带着觉得这回省亲也和前年不一样。
前年那次,他是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他要应付皇太后来着,但她并没有因此生出太多惧意。顶多只是担心他会不会被太后气得太厉害、不好好吃饭、喝闷酒什么的,所以写信来着。
但这一次,她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太重了……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眼下的事想成母子恩怨,不论怎么说服自己,她还是觉得这二位如今是要“大战三百回合”“你死我活”“不成功便成仁”的阵势!
所以在启程回家的前一晚,是她长久以来唯一一次软磨硬泡死缠着皇帝来她的六格院。
谢昭不是不肯去,而是手头的事没料理完。末了到底觉得第二天她就要离开,便将三四本最要紧的奏章先看完了,然后跟她一起回去。
刚进院门,她就克制不住地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你别怪我今晚扰你正事,我……我真的特别害怕!”
“我知道,不怪你。”谢昭就势搂住她,感觉她浑身都在发抖。
“会不会闹得很大?会不会……会不会后果很严重?”
雪梨没有勇气把更明白的话说出来,那种“后果”让她一想就胆寒……
天下易主。
她不愿想这么糟糕的事情,但是不得不。
若只是一个太后,那都不是事儿。可是连她都或多或少的清楚,太后并不仅仅是“太后”。
前朝被世家们搅得乌烟瘴气,他从登基之初就在摆平世家。贵戚们都被他打压得差不多了,很多在她进宫前的年月里权极一时的贵族们,现下能顶个闲散的爵位过逍遥日子都算幸运。
而在他们母子不睦的情况众所周知的前提下,许多世家或者新贵都靠到了太后那一方。平日里只是在小事上小打小闹,借着各样事由向太后表表忠心、给他添添堵,但当他们母子真正翻脸的时候……
他们也会真正表明立场的。
这样一来,他手里握着的是盛世之下的皇权不假,但太后有那么多贵族撑着,如果她真的豁出去要闹些什么……
谢昭控制不住她的颤抖,还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不会的,没有那么严重。”